过了几年，她被直系学妹请去听相声。

票的位置特别好，是以往有内部人员时才能黑到的地方。她坐在台下，问了旁边的人才知道今天是熙华专场。

小姑娘叽叽喳喳向她安利这对搭档，她也笑着应下，说待会儿一定认真听讲绝不走神。

第一个节目上来的人她已经不认识了，逗哏特有少年气，也不知是哪位老师的高徒；捧哏一看就是小先生的性冷淡风，不到关键时刻都懒得搭理搭档，在关键时刻一语致胜。

她抿着唇笑。

主持人上台报幕，下一场演出人员是尚九熙何九华，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哎我俩都上台了，怎么还有玩手机的！”断老师眼尖，直接抓到她这个做小动作的坏学生，小姑娘慌慌张张抓她袖子，示意她快看台上。

眼珠转动连带着眼睫向上，她抬头，发现断老师人都走到她面前了。

“来，没收手机了啊。”

熟人相见分外尴尬。

她乖巧地将手机递了上去，不忍心让对方难堪。

尚九熙接手机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得亏他反应快，才没将手机掉地上。

“看完了再还你啊。”

小姑娘低声和她解释，这就是演员和观众互动，对方肯定会把手机还给她的。

可怜她那手机，刚被断老师拿上台，就被监斩官缴纳了。对方极其顺手将手机塞进自己大褂兜里，转而像个没事人般开场。

没有手机在身边，这时间过得也太慢了。

她神色不变地坐在凳子上，坚定地将视线只投给逗哏一人。

大不了换个手机呗，她乐观地想道。

一场说完，两人准备下场时，有人不安分了。

他甩着袖子一路小跑到她面前，老老实实将手机递给她。

“我给您道个歉，真不好意思。”

对面的人又瘦了点。

她弯起眉眼：“不打紧，老师们辛苦，刚刚说得太可乐了。”

直到散场，她都没再看一眼时间。

小姑娘小心翼翼看她脸色：“北师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嗯？不吃夜宵了？”

“吃！”小姑娘见她和往常没有二样便放下了心，掏出手机给她介绍周围新开的美食店，“师姐这家你吃过没！新顾客有大额优惠券！味道也超棒的！没吃过的话要不我们就吃这家吧！”

她向来依着别人意见，便摸出手机准备团券，没注意看屏幕，按了两下发现没解锁，她叹口气，输了密码。

结果屏幕刚亮，她便愣住了。

“哇，师姐你这张图拍得好好看，侧脸好绝！”

屏幕上的人穿着红色呢大衣，染成薄藤粉的头发从围脖里俏皮地露出几缕，右手抓着手机像是在打电话，哈出的白雾模糊了面容，却依然能感受到唇角含笑，眼神温柔缱绻。

不对，问题不是出在这里。

这不是她的手机。

这顿夜宵最终还是没吃成，她找了个借口说还有事，嘴上说的是走，看起来更像是仓皇出逃。

乍一看到那张照片，回忆便如汹涌的海水向她澎湃而来。

那是她没看成15年的封箱、只能偷摸提前跑回帝都，和舍友姐妹进了小园子窝在角落听完后，在剧场外面接到了他的电话，她嘴瓢说了实话又反悔，结果他说他信了的那次。

就这张图来看，当时他俩其实就隔了不到五米远的距离。

他曾经说过，忽悠人那是逗哏才会干的事，可就这事来看，他给捧哏丢人了。

往手机里输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并没有跳出联络人的姓名。她松了口气的同时觉得自己疯了。

正在犹豫要不要给自己号码打电话的时候，熟悉的号码却已经在屏幕上亮了起来。

她接了电话，没出声。

对方也配合她的没有出声。

“我挂了。”她言简意赅。

“北北。”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这次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

那头的声音缥缈又虚幻，不真切到她瞬间泪崩，眼泪砸到地面溅不起水花。

“茫茫人海取暖渡过

最冷一天”

那个打南方来的丫头，很对他的胃口。

本以为她是个害羞内向的性格，同行的人却告诉他，她是辩论赛和演讲比赛的常客，而且是能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他觉得她很有意思。

吃饭到中途偷摸跑出去想结账，要不是他习惯性先买了单，指不定就要让她个小机灵鬼得逞了。

后来他抽空去看了她参加的辩论赛，小姑娘在台上的一举一动，甚至连认真发言时的小表情，都透露出可可爱爱的味道。

让人想咬上一口。

他并不是二十刚成年的毛头小子，已经成年了的他自然是感兴趣就去争取。

小姑娘笑起来特别好看。

她被夸长得漂亮就笑嘻嘻说是家里基因好，他看过她父母照片，她特自豪指着照片上的女人说，这是我妈，江南第一美女。

确实能担得起这称号。

那个时候她像陡然想起什么，气势突然低迷下去。他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不说。

后来他才知道，她妈极力抗拒她来帝都，为此她连名字都取得像是个警示语。

再后来，他被人提醒，帝都是被包含在华北地区里的，她需要注意的其实不是北，而是前头的那个华。

她没能赶上封箱的那年，他突发奇想梳了个背头，在台上招手喊搭档的时候，思绪飘出去就想到她。

想她在家过得怎么样，年夜饭好不好吃，还能不能收到压岁钱，回来之后会不会长胖脸会不会变圆——他想了想她如果变成个小圆脸后的模样，觉得就算长胖了也很可爱。

又想到临别前他对她说，记得想我。

小姑娘的回答投机取巧，完全看不出高中读了三年理科，这才进修了一学期的汉语言，就学会了玩文字游戏。

他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他这个奔三的老男人，但他确确实实，总在想他。

作为家谱上头九的老幺，明面上二九的老大，他被九字科所有师兄弟密切关心着恋爱的情况。

原本只有老五队的人知道他谈了恋爱，女孩子是他学妹，不知道经过了谁的口头传播，之后就变成整个德云社都知道了。

那真是，想要谁的专场票，只要她开口，便知有没有。

可就是这样在社里能横着走的姑娘，也会趴进他怀里没声没响地哭湿一片衣服。

她哭到连说话都断断续续，他认真听了发现她说的是抢不到票。这怎么可能呢。

他向她保证，以后给她的票绝对是全场最佳。

攒下来的票找不到主人，只能被他收进盒子妥善保管，哪怕再无重见天日之日。

小姑娘不再联系他。

他事多，她也事多，两人便这么疏远开。

散伙饭来得猝不及防，他看着熟悉的菜色仍觉得难以下咽，偏还要与她有说有笑共赴既定结局。

他以前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在各大比赛里伶牙俐齿嗷嗷叫唤的小姑娘，到了他跟前就变成了乖巧可爱偶尔忘词的小猫咪呢。

——小野猫收起了爪子，心甘情愿地被驯服为家猫。

就在下一刻，他的猫咪告诉他，她不要他了。

心里有一块地方变得空落落，拿什么也塞不满。

他说了很长一段话，无非是想让她回头，想让她再看自己一眼。

他被调到了七队，成为后台年龄最大的老年人。

心情好起来，他就会在演出结束后，和队里其他人一块儿去卡座，音乐夹着人声嘈嘈杂杂，灯光打到人身上扑朔迷离。

他碰到过很多个像她的人，也被很多个像她的人搭讪。他也想过，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在这种情况下相遇，他一定会喝完杯中酒，并坚定地告诉她，他还在想她，没有开头也没有终止。

只可惜，他从来没有真的碰上她。

◎是番外

◎华儿结束，明天是9088

多说个题外话，为什么签五年为什么要签人啊啊啊啊啊搞得我好犹豫不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最冷一天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