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C大调第九交响曲》K.73:II.行板

见鬼,真见鬼,萨尔茨堡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莫扎特拉起帽衫的领口,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礼服和裙装,裹得严严实实。就他一个从地狱爬上来的死人穿着一身白的现代装,好在正如克劳利所说“奇迹本身会自动掩盖这一切”,没人注意到他的奇装异服,这一切会被自动修正为音乐家的特立独行,既然他都在搞音乐了,也没人能对他出格的行为指手画脚。莫扎特叹了口气,还好没人叫他戴假发,谁能想象莫扎特一本正经地戴假发的样子!当然了,画像上的除外,那天下午他在画室内闻着假发上的香粉味道昏昏欲睡,忍下想要在这里挠挠那里弄弄的念头,任由画师摆弄着强打精神挤出一个微笑。

“亲王大主教有没有为难你?第一次音乐会对你来说尤其重要,他有没有向其他的贵族介绍你?有带着你去向他们打招呼吗?”利奥波德在门口等着莫扎特,他们家没有雇马车,从宫廷教堂走到粮食街九号并不远,利奥波德帮自己的孩子拢紧了白色的外套,差点把莫扎特勒得喘不过气来,父母对于孩子的控制欲是多么地迷人,假借爱的名义,我们能做的事情有那么多!利奥波德把双手紧紧地了口袋,他叹了口气,“我听说新上任的主教是个极其严苛的人,我尝试着了几次向他申请带薪在欧洲巡访,他统统拒绝了,口气相当严厉。”

“我想他也不会批准,”莫扎特吐了吐舌头,又过来亲吻了一下自己的父亲的额头,试图抚平利奥波德眉宇间深深皱起的纹路,他现在已经比利奥波德高了一些,不需要再像小时候那样踮起脚来才能够到父亲的颈窝,快乐地说着俏皮话,“您知道,他恨不得每个乐师都长出三双手,既能拉琴又能吹管最好还可以弹钢琴,上中下三双手都不闲着,还只用领一份薪水。至于介绍我?那可真是太高看他了,让大主教为了我开口说一句话,恐怕我还得付他薪水呢!”

“真是的,大主教对我们这些乐师真糟糕极了,但他对市民却好得没话说,尽管大家都不喜欢他,却没法否认他做的事。我想他不是个坏人,但我们实在喜欢不起来他,”利奥波德摇摇头道,他颇有些无话可说,莫扎特却笑嘻嘻地凑上来亲吻他的父亲。

“亲爱的爸爸,”他亲热地说,刚从音乐会上下来让他的神经都很兴奋,莫扎特试图把手搓热,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是一片冰凉,只好老实地学着父亲一样把手揣进口袋,“别去想大主教的事情啦,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比石头还要固执!要是言语的力量能改变他,他现在一定比耶稣还招人喜欢。您瞧,我从主教的宴会上带了点小点心和面包回来,回家可以分给妈妈和南奈尔,我从昨天下午起就一直忙着作曲和拉琴,几乎都没时间吃饭!”

他无权对父亲的观点横加指责,利奥波德肩负起了整个家的收入,无论从他本人的心理上还是事实上,利奥波德的话语权都不容置疑。虽然想要边在欧洲巡演赚钱边领薪水在前任大主教那或许是行得通的,但在任何一个有脑子的当权者看来无疑是既要又要的得寸进尺的行为,更不用提科洛雷多是这样的抠门精。但有一点他的父亲没有说错,科洛雷多尽管对他们坏得实在不能再坏,却对萨尔茨堡的市民好得没话说,前任大主教喜欢召开宴会,大肆奏乐,科洛雷多来了之后从各个地方抠出钱来还前任主教欠下的债,还得艰难地为此地谋求发展——但他做的这些并不会有某个人来特别地夸奖他,似乎大主教只是凭借自己的良心这么干。他施行的政令确实也卓有成效,萨尔茨堡原本脏污的街道被清洗干净,露出底下光洁的石砖,在深夜之中街市已经散去,只剩下遮风挡雨用的篷布笼在货架之上,像一只只即将远航的帆船,间接地昭示这地方在白天的时候有多热闹。莫扎特瞥见街边躺着几个衣不蔽体的乞丐,于是松开父亲的臂弯,快步走过去把怀里揣着的,从主教宴会上拿来的点心袋子塞到他们的手里。

“嘘,”莫扎特轻声说,把点心袋子往前推了推,塞进那只朝他祈求的手里,“吃吧,若是您有贫困证明,下周起就可以去修道院里面领补助了,这是主教大人发布的新政令……对,千真万确,我在他身边工作,亲眼看着他在政令上签章盖印。”

“大主教把钱都浪费在穷人身上,”利奥波德在旁不赞同地皱眉,他的修养让他压低了声音,他的高傲让他看不起地上匍匐的乞丐,“而对真正的艺术这么吝啬,我们交的税都给这些乞丐们花光啦,音乐家的行囊里面却一贫如洗!沃尔夫冈,今天你把你的食物给了他们,家中还有食物,你这么做无非是少了一顿晚饭的加餐,可大主教却是真正地把你的薪水分给这些一无是处、好吃懒做的人们呢!”

上辈子我也曾和他们一样穷,莫扎特有些伤感地笑了笑,在他还活着的人生中的最后几个月简直有如地狱一般,或者说比地狱更糟,好歹地狱里面还算比较暖和。而他在维也纳的屋子却阴暗潮湿,每到冬天寒风便从墙上的洞里面灌入,他和康斯坦斯买不起木柴,嘴唇都冻得青紫,孩子们在床上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两个大人只好在床下像魔鬼那样疯狂地跳舞取暖,吃饭全靠街道上的一家饭店施舍,因为店主人看不下去大音乐家如此穷困潦倒。那时候他家财散尽,能够依靠的亲人们也都相继去世,无论莫扎特有多么怀念童年的时光,却是再也回不去萨尔茨堡了(想想看,他曾经断言这里让他感到窒息!)。但这些说出来又会有谁相信?父亲大约只会觉得他在说胡话!因此尽管他不愿在明面上承认,但科洛雷多确实让这里变得更好。

“我嘛,少一顿吃的没什么的,这不是还有您嘛!我亲爱的爸爸!”他甩甩脑袋,把过去那些困苦的回忆从脑子里面甩掉,在街道上快活地挽住利奥波德,他没法对他父亲所说的话做其他评价,毕竟利奥波德不像他一样活过了两百年,看不到以后的人总是会对当下的生活有诸多挑剔,“况且我回家还可以喝南奈尔炖的奶油汤,她每次炖的汤都热乎乎的,隔着三层楼都能从街边闻到味道,我们走快些吧!”

理所当然地,他到家之后立即得到了南奈尔和母亲的欢迎,(“天啊,你的手像冰块一样冷!”)莫扎特吸了吸被冻得通红的鼻子,利奥波德把大衣挂在胡桃木的衣架上,南奈尔给他盛来一碗汤,她就知道莫扎特今晚肯定吃不饱,把汤在炉子上慢慢地炖着,香浓的汤被炖了几个小时,结起一层厚厚的奶皮。莫扎特刮掉那层东西,咽下一口汤,顿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笑着和南奈尔搭话,又把他对父亲说的那一番挤兑科洛雷多的话重复给姐姐听,逗得这姑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哦,但是,但是,”南奈尔笑够了,又掏出一封信来,“我得说,主教大人对你还不算太坏,沃菲,你知道的,哦,对,我们还没告诉你这件事!嗯……上个月乐队总指挥去世了,爸爸也为你提交了一封职位申请,我们都觉得你会喜欢这个职位,对吗?你毕竟写了那么多曲子,你必定也想亲手演绎它们,站在指挥的位置上,对吧?”

“你猜怎么回事?”南奈尔的眼睛闪闪发亮,把那封拆了火漆的信塞到他的手里,“这封印着主教大人的印章的信是今天早上寄到的——别怪我拆了你的信,亲爱的沃菲,我们之前都觉得这事儿不成,主教大人肯定不会同意你的申请——我就想偷偷看一眼,如果他拒绝了,我就把这封信扔进壁炉里去,不让你知道。”

“结果,”她继续说,握紧了莫扎特的手,“主教大人同意啦!亲爱的沃菲!现在你是年俸八百盾的指挥家啦!”南奈尔又朝着利奥波德眨眨眼睛,“挣得比爸爸还要多,小沃菲!”

“哦,天啊,他必定是中了邪。”莫扎特呆呆地回答道,仍然没反应过来,只是任由南奈尔拉着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渴望着亲人的温暖,“科洛雷多那头,规定了敲三角铁的乐师敲够两百下才给一个金盾,这下我一年的薪水足够让那个可恶的意大利人得腱鞘炎啦。”

但后来莫扎特逐渐意识到,不管科洛雷多是中了什么邪,他拿这八百金盾实在是理所应当。他为大主教写乐谱不再有额外收入,作为乐队总指挥必须出席每一次的演出。他依照主教的要求写弥撒曲和小夜曲,为乐队配器抓破头皮,科洛雷多不肯给他配新的铜管,又不允许他删掉最讨厌的长笛(“长笛有什么错?”“长笛没有任何错,我只是不想在乐队里看见它!”),经常见到他们在主教的书房吵架,在莫扎特的琴房吵架,在各种地方吵架。莫扎特半夜气得睡不着觉,于是大声弹琴,第二天就能收获对他黑着眼圈大发脾气的主教大人。科洛雷多让他摸不着头脑,两百年前的记忆早就模糊了,但科洛雷多比他印象中的更为柔和,更为有教养,发脾气的时候像个倔老头,哦,对不起,倔中年人,平常的时候更像个为了家中一亩三分田而头疼的父亲。他签署政令,与其他的主教和贵族们商谈,眉头总是紧紧地皱着,只有在听到音乐的时候会放松少许,橄榄绿色的眼睛短暂地失神,看向比天空更为高远的神的居所。这是当然的了,莫扎特拿着指挥棒想,没人能不爱他写的音乐,当然,有些时候的法国人除外。

宗教音乐是大主教爱好的艺术,莫扎特只好为教堂写了很多这方面的音乐,在写这些乐曲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地笑,要是大主教知道他的乐师是个从地狱爬上来的活死人,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样的表情,距离死亡已经过了两百年,他已经能把去世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来讲。当然啦,能够为合唱队写东西仍然让他感到像几百年之前一样地激动。但他还是摆脱不了对歌剧和戏剧音乐的思念,同时莫扎特最清楚的是,自从他回到这段历史之中,就再也没有写过新的曲子,尽管他只要稍加思考,就能从记忆的深处重新挖掘出几百年前这些乐句应有的模样。况且他接任指挥之后实在是太忙了,回忆并且重复之前的乐曲无疑是最好也最省力的方式,但也是他在萨尔茨堡生活中最感到痛苦的一件事。

“只是重复之前的作品,”他在琴房中抓着头发大声地斥责自己,这一年来他长高了一些,脚逐渐能在踏板上踩得实了,但他同时感到自己的某一部分也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被这段历史逐渐抹平,这让他感到无比的难过,这世界只存在十厘米的偏差,但这十厘米却是他唯一存在过的明证,这一切像一场梦,仿佛他不曾真正地死去,只是在梦中重新回到二十岁的那天,只有坐在琴凳上,才能让他感知到所谓的真实,但凡他能够写出一首新的曲子!“又能有什么创见?”

莫扎特拿出一张空白的牛皮纸,尝试着新写一行曲目,但大脑仿佛堵住了般,手指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束缚住,那支羽毛笔仿佛不听使唤般滑脱,跌在地上。好在这支曾经饱饮他的心头血的羽毛笔还算抗造,没有被连根撅断。这位音乐家在回到属于自己的这段历史之后终于迟滞地认识到,过去似乎是无法被他一人改变的,他恐怕只能像车轮上的一只虫豸般被裹挟着、无法反抗地前行,他写不出新的曲子了,还能有什么比这更让他痛苦的?

“不,不,天哪!”他一头栽倒在琴键上,低音区发出痛苦的哀鸣,音乐家继而埋头在乐谱里面大声哭泣,泪水打湿了乐谱上的墨迹,鲜红的笔墨被洇湿,变得更加可怖,像一大滩暗色的血迹,嚎啕很快地变成了低低的啜泣,他能在琴房里大声发疯、唱歌,但唯独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像只不愿暴露弱点的动物,“……全能的主啊……我……我写不出来,我写不出来,我做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只有一会儿,又好像长得像两百年,他的门被叩响了。莫扎特很快地分别出来了敲门的人:只有科洛雷多才会这样地敲他的门。莫扎特对节奏如此敏感,早就能通过敲门的韵律分辨出来者的身份,阿尔科伯爵敲门的节奏是杂乱的八拍,来送饭的佣人则是轻弱的四拍,只有科洛雷多敲门的声音是三拍子,强弱分明。大主教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在三更半夜还不睡觉,他的袍子依旧整整齐齐,没有丝毫要入睡的迹象,可能他正在书房之中,大概是被莫扎特一头砸在琴键上的声音吵到,纡尊降贵地前来查看自己的宫殿中到底发生了何事。科洛雷多保持着一种贵族特有的无礼,在莫扎特不回应敲门的十秒后推开了房门,房间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埋头在乐谱的废墟之中的莫扎特。

他从未见过音乐家如此颓唐的时刻,莫扎特在不写乐谱的时候整日在他的宫殿里游荡,他戒掉了赌博,把象牙雕的骰子交给了他的父亲,但还是改不了寻欢作乐的坏毛病。莫扎特经常和佣人们喝酒到傍晚然后像个疯子一样弹琴大笑,科洛雷多有时到下层处理事务,仍能听见他和仆人们眉飞色舞地大声谈笑。有些时候他让阿尔科伯爵把音乐家从玩乐堆里面揪出来,莫扎特翌日就会编出一首歌来嘲讽他是个不懂快乐的笨蛋,在走廊里面大喊大叫,唱着那些没有一个下人敢学的歌谣。礼数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堆废纸,莫扎特兴高采烈地踩在陈规之上,仿佛从来不知道循规蹈矩是什么意思。

“您怎么来了?”莫扎特在袖子上擦了擦眼睛,又把乐谱往自己怀里拢了拢,他每次见到科洛雷多的第一反应总是护住自己怀里的乐谱,仿佛亲王大主教是什么纵火犯,会把他的乐谱一把火烧光,莫扎特压下一声哽咽,故作镇定地说,“您来这儿干什么?”

“萨尔茨堡我有哪里不能去?”科洛雷多仿佛被莫扎特的强词夺理逗笑,他谨慎地站在门旁边,“况且有人在我的宫殿里面发出像打雷一样的吵闹声,我被惊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不仅是你的雇主,”科洛雷多扫视了一眼房间中的惨况,视线很快地扫过那堆仿佛被血迹浸透的乐谱,又好像被烫到般快速地收回,即便如此,他仍然很快地就明白了情况,科洛雷多沉着冷静地说,这份沉稳好像也感染到了莫扎特,后者情不自禁地直起身子,“我更是萨尔茨堡的大主教,我有引领这里的人们走出困境的责任与义务,迷途的人们,都可以到我这里来。你也不例外,你只把我看作是位普通的神父,而你是神的孩子,想要到你的父亲身边去。”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颤抖,好像被人一下撕开了过去的伤口,这只是普通的一句话,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受伤?

莫扎特瞪了他半晌,大约脑子没转过来科洛雷多究竟在犯什么病。但他接着扑到了这位亲王大主教的怀中,科洛雷多这几天以来一直不正常,神经病是会传染的,大主教犯病把他也带得脑子有问题了起来。事实上,他实在太累了,现在别说是科洛雷多,恐怕就算撒旦来了他也照抱不误。莫扎特活过了两百岁,心性却仍然像个无助的孩子,他在音乐的海洋里遨游,但这片海洋在此之前从未让他如此地不知所措,他迫切地需要一个能够歇息的港湾,更何况此时的科洛雷多和两百年前的那位大主教仿佛已有显著的不同,他依旧不平易近人,但显得更为柔和,不再是块石头,而是块方正的橡胶砖。莫扎特此时把亲王大主教当作普通的神父一样告解,当作普通的长辈一样依赖。他哆哆嗦嗦、含糊其辞地讲述自己的困境,又拿出那几张糊得不成样子的牛皮纸乐谱给他看。科洛雷多皱着眉头凝视那团乱七八糟的墨迹,愣是完全没能从中看出任何音符的端倪。他从出生起就注定不是一个普通人,已有很多年不曾聆听过他人的告解,被莫扎特抱住的时候像块石头一样僵硬。

“别,别把您的十字架挨在我脸上,我大概是中了邪才会寻求您的安慰,”莫扎特抱怨道,无论亚兹拉斐尔对他施行了怎样的奇迹,下了地狱的人始终还是个恶魔,天生会被神圣的东西灼伤,“……真讨厌,它烫着我啦。”

“我注意到你的琴凳有些太高了,”科洛雷多使劲憋出一个旁的话题,手指艰难地动了动,把十字架反戴到脖子后面,他想和莫扎特拉开点距离——真是笑话,要是有佣人进来,看见他们两个这样别扭地抱在一起,大概会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后者紧紧地勒着他,让他完全动弹不得,“需要把它调低一些吗?”

“哦不!”莫扎特恼火地说,紧紧护住凳子,同时使劲地扒拉科洛雷多,“千万别。您无权这么做,您既然操心了萨尔茨堡那么多人的生计,就省点力气,别管我的凳子了。”

天主垂怜,暗夜中的星星像无数怜悯的眼瞳般望着这位痛苦的音乐家,他的哭声压抑下来,在萨尔茨堡亲王大主教绣着金线的袍子上肆意地擦着眼泪鼻涕。科洛雷多依旧和以前一样完全不会安慰人,只好听从指挥,当作看不见那张琴凳的问题,大主教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直到莫扎特平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他。

“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科洛雷多沉稳地说,尽管他湿答答的主教袍子很明显地昭示了一切,但主教大人天生就有睁着眼睛说瞎话而面不改色的功力,“夜安,莫扎特先生,你是乐神的宠儿,希望主赐予你安宁。”

“主才不会赐予我安宁,主大概早就恨透我啦,我从小时候开始就无恶不作,您这头蠢驴……我得,”在他走后,莫扎特抽噎着低声对自己说,金发散乱地垂在额前,红色的墨水沾湿了他白色的衣襟,看起来像一片血迹,他缩在自己在钢琴旁的那张小床上,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天啊……我得走。这不是我的世界,您也不是您,只有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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