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汪总消息之前,陆秀成一直是惴惴不安的。在第八号当铺的经历就好像一场梦,梦醒之后,唯恐所有的收获都化为乌有。
就这么忐忑地闭上了眼,长夜漫漫,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熬到了上班时间,陆秀成终于接到了汪总的电话。
“小陆啊,若是让嘉玛和万森合作,你能保证不会再出现那些负面新闻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疲倦,落在陆秀成耳朵里恍若天籁。
“当然!当然!”
与此同时,阿精“偶遇”了许琪安。
说是偶遇,也不恰当。阿精心里惦记着赌约的事,不知是当铺的吸引还是命运的相遇,她在一家报社外见到了许琪安。
“许琪安?”阿精喊了一声,将低头沉思的许琪安的目光吸引过来。
见到阿精,许琪安也露出几分意外,快步靠近,手里的纸箱发出物体的碰撞声:“阿精小姐,你怎么在这?”
“到处逛逛,倒是你,怎么抱着这么大的纸箱?要去哪吗?”阿精好奇问道。
许琪安无奈:“我刚离职,现在还没处去呢。”
“离职?”阿精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怎么好好的要离职了?”
许琪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和只见过一面的阿精聊那么多,或许是因为那次挡在自己面前的行为印象深刻,又或许是自己刚做了一番大事很想分享。
她看阿精一脸好奇的模样,笑道:“难得见面,我还没谢谢你呢,走吧,我请你喝咖啡。”
阿精顺理成章地跟了过去。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等许琪安放好纸箱,在回过头来看阿精,已经是端正坐好等着听故事了。
“阿精小姐,那次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恐怕他们没那么轻易放我离开。”许琪安笑道:“现在很少见像你这样会挺身而出的人了。”
“总不能就在旁边干看着你被欺负吧!”阿精表现得很正义。
许琪安问:“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在那吗?”
“只有一点点好奇,”阿精比着手势,狡黠一笑:“毕竟我刚成为嘉玛的高级会员,如果他哪里不好影响到我,我也会不高兴的。”
阿精耸耸肩,惹得许琪安忍不住笑起来。
“说不定还真的会影响到你呢,”许琪安看阿精的表情有些惊讶,继续道:“如果嘉玛的设计里有抄袭作品,而你又恰好选中了那个设计……”
“抄袭的作品?”阿精想了想:“好像是有听说过嘉玛的作品原创性存疑,你是有什么证据吗?”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他们的‘白女巫’,嘉玛首席设计师夏池拿它得了奖。”
阿精眉头微挑:“那是个很优秀的设计作品,吸引我选择嘉玛的原因正是它。”
“那个作品的原作者是我的妹妹。”
许琪安并不是仅仅因为阿精善良和正义而将自己的事一一说出,她更想让阿精也加入她的队伍里来。无论阿精信不信、加不加入,许琪安今天这么一说,阿精心里总会埋下怀疑的种子。
这是其一。
许琪安离职也是因为她私自更改了最新的版面内容,将最大版面的内容替换成了嘉玛抄袭事件的始末。以她手上现有的证据还无法直接明确地证明是嘉玛的汪总和夏池所为,却也足够引起普通人的关注。
这是其二。
她从与嘉玛利益相关的高级会员和普罗大众两处下手,只有让知道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嘉玛才会恐慌害怕,才能让欣欣自杀的真正原因进入大众眼球。
当然,许琪安也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极大的代价。
“所以我现在不仅身无分文、没有工作,嘉玛和报社那边说不定已经在通缉我了。”许琪安开了个玩笑,但她脸上毫无后悔之意:“只要能让警察重新关注欣欣的自杀案,我做什么都行。”
许琪安和许欣的感情是外人无法想象的。
幼年失怙,冷漠亲戚,较大一些的许琪安不得不扛起了家庭的重任;许欣年纪小也很懂事,尽力打理好两人的生活。两人在感情上极其依赖对方,这也让后来许琪安得知是自己忽略了妹妹时感觉痛苦自责。
这些情绪堆积起来,让许琪安在那段时间如同行尸走肉,若不是还有潘宁在旁边陪伴她照顾她,说不定许琪安也早已成为天台上的冤魂了。
许琪安讲了很久,手中无意识搅拌的咖啡也在时间的流逝下逐渐冷却。在听她讲述的过程中,阿精的表情随着故事的发展而变化,或喜或怒或心疼或惊讶,直到听到“潘宁”这熟悉的名字,才略一停顿。
阿精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但具体还要去问高寒才行。
她很难评判许琪安的举动是否正确,这在阿精看来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手段。
像嘉玛这种体量的公司,只要没被找到关键证据,它随时可以空出手来针对许琪安,到时候前有嘉玛后有报社,许琪安未来一片迷茫。
但阿精也知道,许琪安如此冲动不留后路的行为大概也受到了当铺的影响。
潘宁身上也有当铺的气息,他与许琪安的关系亲近,而后又有阿精拍上的印记,许琪安只会越来越倒霉又偏激,直到她被**勾引,走进当铺。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阿精看着面前沉思的许琪安,左看右看,最后故意压低声音道:“你知道第八号当铺吗?”
“什么?”
阿精笑了笑:“这是一个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当铺。”
……
许琪安伸手招来服务员结账,和阿精道别后,抱着纸箱若有所思地离开了。阿精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相信当铺的存在,但阿精已实实在在盯上了许琪安的灵魂。
如果许琪安依然想公开她所说的真相,那她势必会与陆秀成撞上。
到那时,便是价高者胜了。
-
送走许琪安,临近午饭,阿精又该想今天去哪吃。
时代发展,连带着那些美食也更新迭代了。
二十五年前初具名气的沃尔顿餐厅,到如今成了会员邀请制,没头没脑地去了也吃不上,还得等他们的主厨定好时间。幸好阿精有的是耐心和精力,最后还是吃上了。
还有墨斯哥啦、巴里啦、纽兰啦等等等等,要倒闭的倒闭了,还在的呢,阿精一一吃过后觉得变了。
只是不知是环境变了,还是人变了。
说起来阿精在那时候的餐厅圈里是有些名头的,毕竟她人好看,小费也给得爽快,又常常一人来吃,总会吸引很多目光的。
那些优雅的绅士们总是笑眯眯地来,看到阿精面前四五人分量的餐食,总是略一皱眉;再坐下聊几句,时间或长或短,要么相伴着离开餐厅,要么笑眯眯地走。倒是都很体面。
这样的次数多了,那些餐厅当值的服务员们都记得这个漂亮的别国女人了。
阿精是从不在意别人目光的,她想来便来,想吃就吃,吃多少全凭她心意。吃饭间会遇到来打扰的俊男帅女,再怎么邀请,也是要等她吃完才能走的。
小时候家里穷,阿精是上不了桌的女孩,就常常捡着哥哥弟弟的剩饭吃,或者去外边挖点野菜蚯蚓。后来遇到饥荒,家里人养不下去她了,算计着将她卖了换粮食,阿精就跑了。
阿精一路上跟着人走。她饿啊,饿得心里燎火,就跟着人挖野草挖树皮吃,还吃过后世人说的观音土。
一路都是饿的,从生下来就是饿的,阿姆说她是饿死鬼投胎,是招祸来的!后来,终于走到城里去了,在城里遇上少奶奶和老板,她才吃得好些。
真正吃饱,只怕是在刚入当铺时。吃饱了,变美了,空落落的心满足了,阿精那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阿精垂下眼眸,一副落花无情的哀愁。
她坐这里许久了,服务员也不来打扰催客。因为阿精好看啊,好看的人坐在窗边也是一幅画,一幅能吸引客人的活生生的画。
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坐在许琪安原先的位置上,跟阿精搭话:“小姐……”
他的动作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上前搭讪的。
阿精懒懒抬头,对这样场景熟悉得很。但当她看清男人的模样时,脸上的从容消失了。
“白、”她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不妥后又马上闭嘴:“……你是?”
虽是问题,但心里已有答案,若不是注意到旁人的目光,阿精恨不得跳起来了。
男人并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面目可憎的模样,恰相反,他一眼看去便是极亲和极可靠的。男人外形并不出挑,扔在人堆里怕是找也找不到,他就像是你遇上的一个普通人,见之眼熟,不见就忘却了的。
白家人上上下下都是这副模样。
看出阿精的警惕,男人微笑:“既然你认识我,那我就不多介绍了。这是我的名片。”他将名片放在桌面推到阿精面前。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可聊的吧。”
阿精没有拿起名片,抱臂冷淡地扫了一眼。名片上显示这个白家人也是个律师。
面对阿精流露在外的敌意和冷淡,白律师脸上的笑容毫无变化,依旧是温和亲切,叫人忍不住要敞开心扉一诉愁苦。
“不,我们有很多可以聊。比如,你怎么会在这里,阿精小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