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把他们叫过来吗？”

高温灼烧皮肤带起难忍的疼痛，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管在一寸一寸凝结，血液开始变得粘稠，结块，蛋白质空间结构碎裂，将手和钢筋死死绑在一起的尼龙绳却限制了他挣扎的可能。

眼前的画面是模糊的，但耳边仍然能清晰响起对面人戏谑的声音。

eagle没回话。

他们其实也没想到这次任务会遇到如此多的意外状况。原本一号目标的猎杀非常顺利，但从二号目标开始，事情就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先是一位教官失联，而后他们三个就遇到了前来接应二号目标的那一个在暗网上通缉了五年的家伙。

代号“复眼”。

猎杀了一号目标的教官去追二号目标，他们三个也就联手包抄那个通缉犯。

道理来讲，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对上复眼，少说也有一战之力，但万万没想到，那家伙身上居然带便携式手榴弹。

gavial最先遇到他，纠缠之间就给另外两人发了信号。

沉默两秒，前方两点钟方向。

“蜗牛”，拖延时间。

“屁股着火”，即支援从后方来。

…虽然暗号原本不是这样，但随机应变，双方彼此理解的倒也大差不差。

然后以切断通讯为标志，赶到的eagle开了枪。

结果复眼中了一枪之后直接扔出手榴弹逃匿，另一边的fox也遇上了龚老板一行人。

他与gavial以为对方确确实实已经潜逃溜走，发完信号之后就一时松懈，不料那家伙拿小型手榴弹的爆炸和火势当掩护，配合着二号目标一起，打了他们俩一个措手不及。

简直…

“狼狈不堪啊。”

eagle一哂

他们还是太自傲，太自负。训练场上的生死搏杀虽然有，但与现实毕竟有出入。他们三个都是提前获得代号的优秀学员，第一次任务本以为能够迎来圆满收官，没想到，没想到……

火势开始变大，eagle的意识逐渐模糊，复眼得意的笑在他眼前逐渐隐去。

还好，还好，fox已经收到信号…gavial…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逃出去，希望希望至少能够……

eagle嘴角渗出血迹，记忆中让他目眦欲裂的画面浮上心头。

闪回——

——“喂，龚老板，那批货放老地方了。”

——“哈哈，这次的量可大，下次还是不要再冒这么大风险了，这要是万一被逮到，咱们三都得玩完啊！”

——“慌什么，就算死了一个，我们还有更多的人，这一批货很重要，千万不能出问题，那个特工你先压着，能钓来更多最好，不能钓来，就把他活活烧死，到时候记得拍照发到暗网上去！”

——“这小子看上去还是个学员，精英学员就这么被我们逮住，这下那帮老东西可要心痛的滴血了哈哈哈哈。”

——“对了，你们不是还杀了一个？把同伴的照片给那小子看看！你们中国那句古话怎么说来着？杀人先诛心嘛！”

………

教官的身体血肉模糊，熟悉的眉眼根本看不清轮廓，脸上那层皮是被生生剥掉的，皮肤覆盖下的血管都裸露清晰可见。

再往下，下半身的躯体已经不成人形，直到大腿都烧得只剩白森森的骨架。

而罪魁祸首笑着，指着照片放大给他看，任由他垂死挣扎，血泪横流。

………

可他自己的样子又比这好多少呢？

腿骨折断，手臂扭曲，连泪水都是血色。

能在火焰中涅槃的从来都是凤凰，而不是鹰。

何况是折了翅膀的鹰。

………

“fox！”

娃娃脸青年越过火焰，在焦灼扭曲的空气中，那副清俊好看的眉眼都显得有些面目狰狞，而不远处奔来一个人影，远远叫住他。

是gavial。

青年想要加快步伐，却在看到迎面而来的人的模样时定在原地。

瞳孔一阵收缩，明明是在大火之中，寒意却从尾椎直冲天灵盖。

“别去了，别去了！”对方红着眼眶，右手被打了个对穿，汩汩的流着血，连着通讯器的那只耳朵只剩下一个血洞，“李教官死了！eagle被抓，张教官下落不明，撤吧，去接应点！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完成的任务了！”

……

这样的模样，部队里生死搏杀时有吗？当然是有过的。无数次的模拟训练才造就了他们三个代号学员，可看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来时来意气风发的样子就知道，即便是在那样血与火的战争中，脱颖而出的他们都能够做到毫发无伤。

可现在呢？现在呢！

与他并肩的两个人一个被擒一个重伤！！！

巨大的危机感裹挟着死亡在他耳边轰鸣作响！

如同当年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的一个个瞬间。

可他怎么甘心，怎么能甘心呢！！！当年赢下他的同伴们的时候他就明白，这样的胜利意味着他要承担更重的使命，意味着他将被更多人给予厚望。

当年的他赢了，现在的他怎么可以输？！怎么可以输在…输在那帮叛国贼的手里！！！

可真相**裸的摆在他面前。

他们是被临时抽调来的，甚至对这栋大楼的布局都不熟悉，人手又不足，他拿什么去拼？

可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意料之外的目标以及目标人物激烈的反扑，都预示着如果这次任务成功，带来的胜利将出乎想象！复眼在悬赏榜单上挂了五年，一旦，一旦他身上的秘密暴露，在暗网那一张无形的棋盘中，他们国安的势力就相当于多了一次先手的机会。

而他们已经折损了这么多人，就像那颗爆炸的手榴弹一样，火光之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认为示弱的那一方已经撤退。

可就是这个心理，给了他们绝佳的机会。

一举功成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大到足矣让人以命相博。

可前提是他能一击即中。

不成功便成仁。天时地利人和，现在两方各占其一，他想赢，就必须得知道他们的藏身处在哪里。

但这种时候，原先的情报真的还靠谱吗？

火光深处，有凌乱的脚步声乍起。

“幸存者？”gavial皱眉，fox的目光也跟着移过去。

“…小漓儿？”娃娃脸青年眨了眨眼。

gavial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背着火而来的少女大喘着气，焦灼的眼在看到他的瞬间亮起来：“找到你了。”

……

前来接应的人带走了洛梓漓，gavial正准备跟着离开，回头时却见青年仍然站在原地。

那个眼神他太熟悉了。

“fox！你真的要相信那个小姑娘的话？”gavial愣了三秒反应过来，简直觉得他要疯了，“时间不多了，就算要拼，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你的命也只有一条！”

“所以啊。”娃娃脸青年的语气仍然轻松跳脱，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单纯的游戏，“赌一把喽。”

我信她。

新一轮爆炸的轰鸣声炸响。

………

“你们没有详细探查过这个地方吧？”火光和爆炸声中，少女单薄的身影逆着光，清冽的声音清晰响起，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引得他止步倾听，“你们抓的人要跨国运输违禁品，在这样的宴会上必然有一条暗中的交易链，最好也最俗的办法就是暗道，想必你们也应该知道它的位置，但就在那条通道的旁边，如果我没猜错，应该还有一个暗门。”

青年在密集的爆炸声中奔跑着，飞身越过着火倒下的木梁，隆隆声里，少女的提醒犹在耳畔。

“我问了周琦，这次宴会地点原本定在芝加哥，时间也要往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临时更改，在转机的中转站洛杉矶直接举行。这样改变很突然，看你进场的时间，你们应该也是猝不及防。”

“砰——”变形的铁门被轰开一个大口，白若遥就地一个翻滚，急喘了两下，又向前奔去。

“但转机的空档很久，我到这里的时间原本就比你们长的多，以防万一，我也看过那一层的地形图。”

“从大楼东面的那个楼梯下去，顺着会客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右拐，最里面的那个房间应该就是你们原先调查出来的目标聚集地，但大概如你所料，那个地方只是个幌子。”

火势飞速蔓延，他几乎几步跳下楼梯。

“我前几天偶然遇到过一次有人打开过另一个暗门。尽头那个房间的门牌可以移动，后面有一张感应卡。走廊的墙壁是那种竖直木纹条理状的。你正对着房间门，从门框开始右数第七条纹理，距离地面大概一米三的地方，把那张卡插进去。”

青年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浸透，头发似乎被烧焦了一小撮，肌肤在高温下泛出不正常的红色，汗水如雨，却仍不管不顾的向前跑。

“里面有你们要的东西。”

“咔哒—吱——”

………

gavial蹲在落地窗口，任由一旁的接应人员帮他包扎着身上的伤，眼神幽幽的盯着洛梓漓。

后者终于被他盯的受不了，长叹一口气。

“你再盯，就真的要把我盯出一个洞来了！”洛梓漓皱眉无奈，“你就算对我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事心有疑惑，可那又怎么样？我的身份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你们要查都能查的到…我猜你们应该也已经派人去查了。”

她嘟囔着，“世界上巧合的事有总嘛……”

灰头土脸的小姑娘蹲在地上画圈圈。

远处的隆隆声似乎又大了一些。

“援兵来了。”gavial终于放松了眉眼。

直升机在半空中悬停，软梯放下，一个个人鱼贯而下。

洛梓漓看见gavial似乎和他们交代了什么，隐隐约约听见什么“fox”，然后就见他两眼一黑，放心的晕了过去。

他身上到处都是血迹。

这么重的伤…吊缆运到地面后，应该会马上送去急救吧？

少女蹲在地上，周身是碎成渣的玻璃，在夜色的霓虹灯下闪着五彩的粼粼光芒。脚下是17楼的悬崖，她调整了个姿势，将两只脚悬在空中，迎风探手，脑海中又浮现出青年那张笑嘻嘻的娃娃脸。

希望他…一切顺利吧。

灯光倒映在她眸子里，与深处亮起的繁复的金色纹路混成一片。

『他怎么会有事呢？』

『被神瞥视过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去呢？』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他是因为你，才被神瞥视的呀～』

『凡人终死…凡人终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凡人了呢？』

什么…？

洛梓漓一怔，那恍惚般茫茫然的声音，在一刹那消失不见。

纹路重归寂静。

———————————————————

“你是不知道，当时真的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在吊缆的另一边呢，结果下来一找，发现你根本没人影！”周琦后怕得碎碎念。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到房间啦赶紧去睡吧。”洛梓漓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

“我睡了啊，你也早点休息。”少女咕哝着钻进被窝，朝着还在阳台上吹风的人喊了一声。

“知道了。”洛梓漓向后摆了摆手，靠在阳台扶手上，垂下头。

组织的人没有来找她问话——这也是意料之内，毕竟她不算这件事情的当事人，就算有提供线索，那也算是有功，没道理，随便把她抓去做笔录。

当然更多的恐怕是因为，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家伙平安回来了吧？

洛梓漓任由自己的脑袋垂下去，两个肩胛骨耸起来，又觉得不舒服，改成单手托腮，就这么在别墅酒店的阳台上发呆。

父母的别墅在另一边，这一幢只有她和周琦住，她们出行向来如此，订的酒店档次高的很，倒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所以就放任两个小姑娘一起。

不过这次显然是个例外……

“嘶…！”

后颈贴上个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冻得她一个激灵，回头时空无一人。

“小漓儿～这里。”

房檐上，娃娃脸青年笑嘻嘻的和她打招呼。

她眨巴眨巴眼：“神经病特工先生？”

fox刚要接话，就听她下一句：“无任务擅闯民宅要是被抓到……”

“第一——”fox翻身下来，“这是酒店不是民宅。”

“第二，我才不会被抓到呢～”

“第三……”

娃娃脸青年拉长了语调，“小漓儿好生狠心，我可是来报恩的～”

洛梓漓额角突突直跳：“报什么恩？怎么？你要以身相许吗？”

后者眨眨眼：“也不是不可以呀，嘻嘻”

洛梓漓：“滚。”

“好啦好啦，真好玩，不逗你了。”青年的笑带上认真，靠在她身旁栏杆上，“这次确实是来感谢你的。”

“那个房间里的东西对你们很重要？”洛梓漓也正了神色，好奇问。

“很重要。”fox的神色难得带上严肃，“怎么说？是能让我们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发展提早五年的东西。”

洛梓漓：呆.jpg

“这么厉害。”她回过神，咂咂嘴，“虽然我不懂这些，但这效果也太直观了。”

“哼。”青年轻笑一声，很直接的上手捏脸，“小漓儿出谋划策的时候挺聪明，怎么这会呆呆的？”

洛梓漓：够了，讨厌没有边界感的神经病。

她偏头躲开青年伸来的魔爪：“所以你来找我就为了说一句谢谢？”

“嗯，当然还有问问小漓儿想不想我以身相许嘛～”娃娃脸青年眨眨眼，看着小姑娘沉下的脸色笑出声，“还有——”

青年的影子像是长夜里的一轮皎月，银光流转之间月华倾泻，须臾间又不见得踪影。

可那流淌的月光分明缠绕住她的手腕，有热气喷洒在她耳畔。

“嘻嘻。”

“小漓儿，棒棒糖很甜哦～”

他拍了拍少女的左肩，在她转身时翻身跃上屋檐。

“还有，下次见面，别喊神经病特工先生啦。”他无奈的歪着脑袋，似乎有些苦恼，然后咧嘴一笑，映着星月的眼在夜色里闪闪发光。

“我叫白若遥～”

夜风起，一阵迷眼，回神时徒余一地皎白流光泄。

洛梓漓后退一步，脊背靠上栏杆，却觉得手腕上什么东西晃了晃。

她抬手，腕上细绳系银饰，梨子一样的坠子中间刻了一只眯眼笑着的小狐狸。

指尖划过图案，她喃喃重复。

“白，若，遥。”

小剧场：

白若遥（捏）：小漓儿呆呆的

洛梓漓：讨厌没有边界感的神经病

作者：他都神经病了你就让让他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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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