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正位审判

比黑沉的夜更令人恐惧的,便是空漠漠的一片死寂。

放眼望去是墨蓝色的一片,所有的声音都泯灭在这可怕的沉寂之中,即使苍穹之上隐隐有星光闪烁,也被埋没于模模糊糊的云雾之中。

在这永恒的寂静中,她无端地浑身发冷,浑身血液都要冻僵、凝固不动,寒意流向四肢百骸,遍布周身。

芙洛拉再一次在没有止境的空白梦境之中惊醒。

她放空了眼神,呆滞迟钝的目光落在床榻对面破旧的衣柜上。柜子的门打开了一半,露出行李箱和已经挂进衣柜的衣裙。

晃了晃脑袋,芙洛拉让自己由于睡眠不足头疼欲裂的精神清醒些。

明明记忆一片空白,芙洛拉依旧保持着思考的本能和所有认知,仿佛只是缺失了那些美好的、亦或是糟糕的过程,只留下学到的技能、增强的认知。

导致一晚上芙洛拉都心烦意乱、惶惶不安,搞不清庄园主给她送来华丽衣裙的目的,翻来覆去地思考,清醒得紧,到了半夜方才迷迷糊糊堕入梦乡。

然而又被那空茫茫的怪梦唤醒。

那样的孤独感仿佛还弥留在心底:空灵辽远的夜空,星星在云朵后调皮地眨眼,一切都是那样美好,唯独芙洛拉觉得怪异,仿佛这样才是反常。

——好像自己无论是多大声地大喊,声音都会被浓稠的夜色吞没。

芙洛拉随意地发散了会儿思绪,复又站起身来,走到衣柜面前,指尖略过那件闪闪发光、对任何爱打扮的女孩子都很有诱惑力的漂亮衣裳,径直取下旁的正常些的衣服。

她的上衣是带着大朵蕾丝花朵的白色衬衫;下装是简洁优雅的黑色织锦长裙,裙摆上绣着金色的暗纹,衬得她典雅又端庄。

她犹豫了下,想起庄园主对她所说的——“噢,对了,我为你安排了一场游戏,会在明天进行。”

于是随手拿走桌子上的诗集和钢笔,夹在腋下,最后在梳妆台上的镜子整理了下仪容,梳理了会儿头发,走出卧室。

其实她应当对诗是一窍不通的,在摸到诗集,或者打开诗集面对那一大串法文的时候,一星半点的熟悉感都未升起,只有些无趣,翻了几页便看不下去,更觉得昏昏欲睡。

芙洛拉不是很理解这诗集的用处,然而庄园主只是这么告诉她:“啊哈,这诗集和钢笔的用处,到了游戏场,你自会顿悟。”

芙洛拉沉默,“……”

这个该死的、充斥谜语人气息的庄园!

庄园的用餐时间是全体求生者默认的情报交换时间。往往过了用餐时间,各位求生者要么去参加游戏,要么便留在房间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总之是各奔东西:庄园内求生者几乎全员恶人,皆身怀秘密、心怀鬼胎。

“嘿,早上好啊,克劳德小姐。”玛尔塔小姐经过芙洛拉的身边,善意冲她招手。

明明对方笑容开朗明媚,还是全体求生者悉数承认在庄园内为数不多的好人,芙洛拉莫名生出一阵恶寒,越看越觉得此人不对劲。

芙洛拉压住心中奇怪的恶感,心不在焉地胡乱点点头,“嗯……?!嗯嗯,早上好。”

玛尔塔皱起眉头,“哎呀,克劳德,你可是身体不适?”

芙洛拉情不自禁感到愧疚:明明玛尔塔小姐这般人美心善,甚至看得出自己的不对劲;她却对玛尔塔这样警惕。着实彻底违背她等价交换的信条。

眼前小姑娘的脸色藏不住事,变来变去,最终如释重负般对玛尔塔说:“对不起啊,我昨晚做了个噩梦……”

“难受了些。”总不能告诉玛尔塔,自己是由于对她有所恶感才会如此?

金发少女垂着脑袋,一副沮丧又郁郁寡欢的样子,几缕柔软卷翘的金发落在那张精致漂亮,惹人怜爱的苍白小脸上。

玛尔塔回忆了下庄园主提供给他们的意味不明的情报——“看呐,神的羔羊,背负罪孽的。”

情报来源,魔术师瑟维彼时漫不经心地说:“哦,对了,姓克劳德的诗人,我似乎听说过——据说她由于才华枯竭,陷入了疯狂,不知所踪。”

瑟维这话甫一落地,听众便交换了几个隐晦的眼神。

——既然已经癫狂,那为何来到庄园的“诗人”小姐却那般正常,甚至对前生茫然不知?

恐怕是有鬼,亦或是和庄园主做了些交易。

芙洛拉安静笑着,“没事的,只是些旧梦罢了——我尚能忍受得来。”

玛尔塔忧心忡忡地打量着她,见她执意如此,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如果难受的话请跟我说。”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行了一个令女孩子脸红心跳的绅士礼。

芙洛拉的脸上浮起红晕,羞涩地说,“感谢您的好意。”说着,她苦恼地摊手,轻哂,“可惜我实在对淑女该回应的礼仪不甚熟悉。”

“没事没事!”玛尔塔爽朗道,“在我面前,用不着关顾那些繁文缛节啦。”

“嗯嗯。”芙洛拉很快从自艾自怜之中走出来,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这般不入流诗人常有的无病呻/吟、多愁善感,见谅了……”她又难过起来,“对比您这样光明磊落的好人,我属实自惭形秽。”

猝不及防被发了好人卡的玛尔塔笑容微僵,很快又调整过来,“噢噢噢……小姐,你的文采比我好了不知多少,令我自愧不如我有幸曾读过你的诗集,即使我对这些文字一窍不通,也看得出其朗朗上口、婉约优美。”

芙洛拉好笑地摇摇头,“既然看了依旧一窍不通,又怎么称得上朗朗上口?”

“嘿!”玛尔塔恼羞成怒一般,“那是我用词不当……”

两个姑娘结伴走到餐桌前落座,玛尔塔好奇地瞧着芙洛拉的姿势,“这就是贵族小姐常有的习惯吗?”

芙洛拉矜持地笑笑,右手拿着小刀,左手拿着银色的精致小叉子,将牛排从左向右慢慢地切割。

边温和地说着:“喏,我算不上贵族小姐吧,顶多是个落魄贵族罢了。”

芙洛拉对西餐礼仪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看得出自己的家境优良。

然而能同意女儿家吟诗作赋,行这些不入流的事情,足以证明要么是父母不加管教,要么源于自身的叛逆。

“过一会儿就要公布今日游戏的名单了——”玛尔塔边咀嚼边含糊地说,顺便用叉子再次卷起一条意大利面。

见芙洛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玛尔塔有些无措,四下光顾便恍然:“啊,和那些不拘小节的老兵们待久了就这样了,是不是影响你的食用体验了?”

芙洛拉犹豫了下,“没有,只是见您的举动与淑女迥异,万分新奇。”

“哦?”玛尔塔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说到一半,玛尔塔想起芙洛拉的可疑的背景,悬崖勒马,“我是说,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这么做。没人会在意你的行为的。”

女兵扬起一个骄傲的笑容,“这还能成为遮掩你的真实身份的幕布呢!”

不对劲的感觉加强了。

身为一位豁达开朗的女兵,她为什么会对伪装一术这样精通?

不对,这也有很合理的解释——指不定只是在身战场上,未免要学到些阴谋诡计?

芙洛拉不敢深想,用温柔的笑容掩盖心中的不安。她迟疑了下,缓缓摇头。

玛尔塔被拒绝也不恼,善解人意地没有强人所难。

她继续叙述先前的话题,“我瞧前几天的名单里都没有你的名字;按照他们推测的排期,怕是会轮到你。”

芙洛拉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了些,她的声线固然如常,却听得出其中的细微颤抖,“啊……没事的,这样悲戚的命运,迟早也会降临到我身上。”她自我安慰一般,习惯性地绞动手指表示不安。

话音刚落,一位带着金色面具遮住半张脸、套着华丽袅娜的鸟笼裙的女子款款走来。她的身量比正常求生者高了许多:在她的衬托下,前锋威廉都显得娇小玲珑。

她刚刚从餐厅的暗处走出来,求生者们便不约而同地止了声,纷纷把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这是夜莺女士——”玛尔塔压低了声音,向芙洛拉讲解,“庄园主的走狗。”

用了“走狗”这样的贬义词语,足以见得玛尔塔对夜莺女士的厌恶。

芙洛拉若有所思地点头,“啊,我知道的,是她把我带到庄园的。”

见玛尔塔脸色不对,芙洛拉心知自己的话有些歧义,连忙补充:“——我是说,是她把我引进房间的。”

不知是不是芙洛拉的错觉,她总觉得夜莺女士频频看向自己,然而转过头却发现夜莺女士的目光依旧落在虚空。

在短暂的一段沉默之后,夜莺女士带着浓郁笑意的声音响起了,“早上好啊,亲爱的求生者们。”

明明是非常礼貌的一句普通的问候,莫名透出些讽刺、令人觉得不舒服的意味。

求生者们也感受到了这样无形的恶意,倏地,絮语声愈演愈烈,从江南的和风细雨,到了东南一带密密麻麻、豆大的夏季暴风雨。

夜莺女士只是微笑着,并没有出声阻止。她只消轻轻咳嗽,他们都会止住话语。但她没有这么做。

芙洛拉蹙眉看她,越发察觉这人比身份不明的玛尔塔还要心思莫测、深不可测。

等到现场氛围重新变为一片沉寂,夜莺女士不紧不慢地说:“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一场场游戏也要开始了。”

“绅士们,淑女们,相信经过一夜的歇息,想必你们已经缓解了身上的疲惫和病痛,满血复活?”

芙洛拉的脑海中飞快掠过艾米丽小姐扶着满身血迹的艾玛小姐走过去的场景,双手又无意识地揪紧裙摆。

“很好,看来大家都度过了美好的一夜——那么我来宣读今日的游戏名单。”

“第一场游戏,上午10:00开始,参与者是医生、冒险家、‘回忆’,以及入殓师。”

夜莺女士的咬字清晰,语速缓慢,不给人一丝逃避的机会。

被喊到的人大多脸色剧变,除了艾米丽这样的庄园老友。她的神情麻木,似乎对这场游戏早有准备。

“回忆”是芙洛拉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称号。她顺着玛尔塔指点的方向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位金色头发,穿着纯白的连衣裙,大约不过十岁的小女孩。

她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眼,随后继续用勺子挖起一块小蛋糕。

“啊?”芙洛拉怔怔地呢喃,“庄园连这样还不足成年期的女孩幼童都收?”

玛尔塔斟酌了下回答:“也不是吧——她是记者爱丽丝小姐小时候的模样。”

芙洛拉下意识抬眸,看向同样镇定自若的记者小姐:这样一看,她方才发现,“回忆”与记者的容貌惊人地相像。

爱丽丝感受到芙洛拉的目光,微微惊诧了一下,随后冲她笑了笑。

“但庄园确实让未成年女童参加残酷的游戏——这一点无可辩驳。”芙洛拉收回目光,沉吟道。

“那倒是的……确实如此。”玛尔塔感叹道,“不愧是恶名昭著的欧利蒂丝庄园。”

她担忧地说:“不过这一场游戏没有一个救人位,其余皆是辅助……”

夜莺女士继续念道:“第二场游戏,下午14:00开始,参与者是玩具商、昆虫学者、盲女和前锋。”

这四人芙洛拉都认识。

当初在知道自己是诗人之后,盲女便过来,害羞地希望芙洛拉能评判下自己的作品:庄园中大多人都没什么心思搞文艺作品,在文艺上有所造诣的又多是男性或是性情古怪,让海伦娜很不自在,唯有芙洛拉是位温温柔柔、端庄优雅的女性诗人。

固然失去了记忆,芙洛拉还是能看得出海伦娜的文笔温暖,争先彰显着一位善良女孩的心灵美。

虽然有些稚嫩,芙洛拉依旧对海伦娜的作品予以极大赞扬与支持,把小姑娘夸的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在与庄园中对她持有友善态度的人的交往过程中,她多数是被看作孩子或是妹妹;唯有海伦娜把她当作位可敬的女性诗人和温柔体贴的知心大姐姐——这实在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虽然有羸弱体质的海伦娜,但是威廉帮忙,应该可以安好。”玛尔塔依旧在评价游戏阵营的水准。

“第三场游戏,傍晚18:00开始,参与者是心理学家、病患、调香师,以及——”

芙洛拉正襟危坐,静静等待着审判的到来。

“诗人。”

判决已定。

准备双开~有一肚子的感情线灵感,碍于另一本主事业线,感情线零零散散,如果穿插会显得突兀至极,趁着对淑芬的爱尚是存留,开了这本主感情线的文

主感情线,正剧风,但不是无脑爽文了,打算写些有脑的内容——好歹得写些反转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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