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姿势过于奇怪，裴淮璟挣了下没挣开，后背贴着他的前胸，屁股抵着小腹，他也不敢乱动，怕引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季和光的呼吸就在他脸旁，一向坚强独立的季和光变成了依赖人的小动物，软乎乎的，裴淮璟心疼又心软。
“小璟，我好难过。”
裴淮璟试着动了动手腕，依旧被他攥死了，动弹不得。
“你先放开，好好说。”
季和光充耳不闻：“陪我。”
裴淮璟哭笑不得：“这不是在陪吗？我都去跟教练说让今天不开会给你时间调整了，还要怎样才算陪你？”
季和光狗狗似的蹭了蹭他的脖颈，“你真好。”
裴淮璟哄着劝着艰难动起身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自己翻了个面，季和光还是紧紧贴着他，干脆大臂一挥，横揽过他的腰。
裴淮璟瘦，小时候营养不良个子不高，骨架比一般男生小点，整个人薄薄的一片，腰细得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季和光肩宽个高腿长，他有私下健身的习惯，大臂有力，横着一揽，直接给人抱住了。
说实话季和光是忐忑的，他也拿不准裴淮璟现在的态度，但总归是比刚开始的剑拔弩张好很多了，尤其是新年两人畅谈一番后，虽都没明说，但至少裴淮璟对自己不那么抵触了。
季和光知道他心软，借着有些难言之隐在裴淮璟这里无赖地大肆索取，要是裴淮璟厌恶地推开他，他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退回从前，要是裴淮璟没有抵触，他就得寸进尺装傻。
他做好了裴淮璟生气恼怒的准备，但却没想到，从赛场到回基地，裴淮璟都万分迁就着他。早知道示弱这么有用，他犯得着这么多年和裴淮璟硬碰硬不相往来吗？
简直后悔啊，大大的后悔。
裴淮璟抓着他的肩膀往外推，根本推不过他，季和光看着瘦，之前是冬天，里三层外三层套的厚羽绒服看不出来，现在春夏之际，他们长时间在室内，暖气空调什么的都开着，又都是千篇一律的队服，外套底下的肌肉根本看不到。
裴淮璟这下伸手摸到才发现，季和光肩膀竟然有肌肉。
他在室内穿了个薄薄的高领羊毛衣，四月底卧室已经开了空调，不热反而有些凉，在黑暗中适应许久他才看到季和光身型有多紧致漂亮，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裴淮璟不自觉地多摸了几把，季和光笑了，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胸肌上放，还贱兮兮地问：“喜欢？”
饶是黑暗里裴淮璟都闹了个大红脸，气急败坏地喊：“流氓！”
还气得不行突然来了力气把他猛地推开，胡乱地一巴掌用力打到他的小臂或者手腕不知道哪里，啪的一声，季和光手上突然无力，闷哼一声松了手。
裴淮璟察觉到他气息不对，转身去开灯，焦急地转过头来：“怎么了？”
季和光垂着那只疼到骨子里的手轻微发抖，他咬牙坚持：“没，没事。”
裴淮璟不是傻子，照理来说他那一巴掌用了力但对季和光来说，顶多只是脱身，不可能伤到他，他那一声闷哼明显是毫无防备才发出来的。结合他现在异常诡异的垂着手往后缩，裴淮璟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低下头去看他的手。
季和光往后缩了下，裴淮璟睁大眼睛看着他又看着那只手，“手怎么了？”
季和光干脆把手背过身，冷静地说：“没事。”
裴淮璟气急：“伸手。”
季和光不动。
“伸手啊，我叫你伸手。”
季和光还是没动。
裴淮璟急得给了他肩膀一拳，自己伸手去捉他藏在背后的左手，他双手握住季和光的小臂，用力拉他的手试图从背后拉出来。
季和光本身也有力，他不欲给裴淮璟看到他的手，本来就是他死乞白赖要和裴淮璟组队，裴淮璟又是受了他的怂恿才来到UG，现在突然要告诉他自己手不行了，可能会影响比赛，裴淮璟会怎么想？季和光简直害死他了。
他本意也是先私下找医生看看，有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刚刚裴淮璟那一下无意识的拍打不知道哪里打到了，像真的伤到了内里，一时间疼得有些失语。
偏偏裴淮璟发现了。
季和光往后用力站着，裴淮璟拉不过他，急的眼睛都红了，整个人的力全在拉他的手上，站不稳，季和光怕他摔了，腾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有些难为情：“小璟......”
想说的话堵在喉咙，因为他对视上了那双发红湿润的眼睛，裴淮璟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大有他不给自己看手，他就用眼泪砸他。
季和光心软泛滥，尽管裴淮璟已经长大了，瞪圆的委屈的眼睛里还是能看到小时候，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生气了委屈了不说话就那样忍着眼泪看着他，等到僵持的双方中某一方先败下阵来——通常都是季和光，开口问他的时候，那颗水盈盈的眼泪一定会啪嗒一下砸下来。
季和光松了力气，任由裴淮璟抓着他的小臂把手拿到跟前来看，季和光左手没用力，裴淮璟轻轻把他手举起来，掌心拖着手腕上面一截，让他的手自然垂直着，当他看到季和光纤细修长的手一直在抖的时候，最大最亮那颗眼泪终于砸了下来。
季和光想收手，裴淮璟抓着不让他收，又撩起他的衣袖，发现手腕那截有些红肿，白皙皮肤上分外明显。
他鲠着喉咙问季和光：“疼不疼？”
就这几个字，眼泪一颗一颗掉。他怎么会想不到，怎么会想不到几乎所有职业选手因为长时间的高强度训练都或多或少会有手伤，而身为最顶尖那一个的季和光，又怎么会例外？
可是他又怎么会想到，那么那么厉害的季和光，怎么会因为手伤打出离谱的操作？疼不疼？难不难忍？害不害怕？更担心将来不打职业以后引发永久的后遗症还是担心影响现在就摆在眼前的比赛？
季和光心都碎了，裴淮璟再偷偷长大，也还是那个裴淮璟啊。那个父母缘薄，亲缘关系淡薄，就连朋友都没几个的裴淮璟，这些年来遇到困难会哭吗？委屈了会哭吗？哭了之后擦干眼泪自己爬起来吗？
那一刻，季和光想不管不顾地抱住他，亲他红肿的眼皮，吻掉他的眼泪，告诉他这辈子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可是裴淮璟还抱着他的胳膊哭得伤心，一遍遍问“疼不疼”“是不是很疼”。
季和光单手抱着他的肩膀，摸他的后脑勺，“不疼，不疼，别哭了，小璟。”
“乖乖，宝宝。”
两声暧昧的亲密的称呼让裴淮璟更委屈了，手伤像疼在自己身上，季和光一开口说不疼，他哭得更狠了，脑子里昏昏的，哪怕季和光回答后他还接着问：“季和光，你疼不疼啊......呜......”
季和光竟然意外地有点想笑，估计今天要说个不疼，他得问到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才罢休。
现在其实不太疼了，估计就是他刚刚不小心打到了，但缓了这么好一会儿，已经恢复如常了，只是还有些细微的发抖。
季和光顺着他的话说：“疼，疼都死了。”
裴淮璟见他这样说，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怎么办啊？”
“你给我吹一下就不疼了。”
就在他想问是不是真的吹一下就不疼了的时候，后知后觉看到季和光弯起来的嘴角，霎时明白季和光在逗他。
他气极，一下把季和光推开，恼怒道：“季和光！”
“好好好，不气不气，我的错。”
季和光拉着他进了卧室，把椅子推到他面前，自己坐在床上，和他面对面，特意等他缓了缓。意识到自己失态，在季和光面前表现出很在意他的样子已经为时已晚，裴淮璟用手背擦了下脸颊，侧过脸去深呼吸好几次。
眼泪已经不想流了，还有些哽咽，眼眶也红红的。
他装作淡定地问到正事：“什么时候的事情？”
季和光平淡开口：“很久了，在PIE时期就有点轻微的感觉，不过次数很少，只有短时间内超高强度的训练比赛，会偶尔痛几次，当时队医帮忙治疗过，后面一直没复发。可能这几天练得有点狠，比赛的时候突然从阵痛变成了一阵绵长的疼痛，手一抖按错了。”
虽然滑稽，职业选手在比赛上按错技能感觉直接说出来大家都会觉得是搞笑的段子，但现实没有那么多节目效果，事实就是如此。
“你怎么不说？”
“后面没痛过，正常训练也没什么，我没想到突然毫无征兆痛了起来。今天的比赛我很抱歉。”
裴淮璟看着他又气又好笑：“谁在意你的道歉？你有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要是今天我没发现你还打算一直瞒着吗？队友怎么想？教练经理怎么想？你可是Pioneer。”
他说这话的事情情绪有点激动，言语里皆是掩饰不住的对Pioneer的崇拜，季和光痛也值得了。
季和光面带笑容，发自内心的觉得裴淮璟可爱死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他解释道：“我会跟大家解释，如果真的影响比赛，我会负责。”
怎么负责，真的手伤到了一定程度，最坏的结果可能是走到离开赛场那一步。无论是从过去还是到现在，裴淮璟真的都没想过这一天。
关于Pioneer退役这一天。
他忙说：“不会的，你都说了不严重，说明还是能治疗的，我们问医生，医生怎么说就怎么调养。”
季和光心里有数，他的手伤处于什么阶段，影不影响生活，影不影响游戏他都清楚，虽说这个东西只要他还在打职业就无法避免，也很难彻底痊愈，但是既然成为职业选手，就要做好打到后遗症，打到手断的准备，每一个运动员都是这样的。
至少现在，他还能坚持，也暂时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看着裴淮璟焦急的样子，他坏心思上来了，他面露难色：“小璟，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将来打不了了，那你也要......”
裴淮璟惊了，猝地站起来，他的动作打断了季和光的话，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季和光，你又要丢下我？”
季和光伸手去拉他，“没有，怎么会？”
“你说那话什么意思？你真手伤了打不了了不打了？又留我一个人？你之前才说再也不会丢下我，你又打退堂鼓！”
他急的又要哭了，季和光意识到玩笑开大了，赶紧把人攥在手心，“不会！我怎么会丢下你呢？我的意思是就算我不打了，你也要继续打，我会陪着你的。”
“季和光！”他带了哭腔。
他还是不懂，他怎么还不懂！
季和光拉着他的手腕把人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一步，裴淮璟站在他双腿中间，季和光仰着头看他，眼波温柔缱绻，他叹了一口气，把额头轻贴到裴淮璟的肚子，说：“小璟，哥受不了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其实这么多年，小裴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小光就是最厉害的那个选手，包括分开后会看很多他的比赛录像，直播录屏，他没觉得这是特殊关注，但实际上是对老公的特殊关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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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 阵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