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回想起这十四年里的过往,魏枭只觉得它们和今天一样普通。
只是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平淡且平安。
目光随意落在昨夜周妍看过的竹简上,这竹简他也熟悉,是周妍这些年里爱不释手的。
曾经他以为这会是本高深莫测的书,不然怎么会让周妍读了十几年都放不下,结果有一次他无意间看到书里的内容,竟然是最普通的《论语》。
那时候周妍是这么回答他的,“等我读通了它,再去读《韩非子》,此生也就够用了。”
因为这句话,在第一次领到月俸之后,魏枭还特意去买了本《韩非子》送给周妍。
周妍也很高兴,当着他的面读了好几天,后来便收起来了。
“是这书写的不好?”魏枭当时问过她。
周妍摇摇头,“我的处境暂时还用不上它,所以不必读太仔细。”
自那之后,周妍经常拿在手里的,还是这部《论语》。
门口有声音传进来,魏枭将盏中的酒饮尽,利落地把桌子收拾好,就见周妍拎着食盒进了屋。
他伸手接过来,将里面的饭菜摆好。
“我刚才在集市遇见里正,他和我打听你的婚事,说是魏侯都娶亲了,你这个将军可有什么打算?”
魏枭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看向周妍,“那你是怎么说的?”
周妍说道,“我说我做不了主,回来问问。”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直接帮我拒了就好。”
“为什么?”周妍话刚出口,又觉得情有可原,“也对,这几年百姓们都称赞魏侯宽厚修德战无不胜,有问鼎天下的潜质,你是他的心腹,功成名就指日可待,来日配个公主都不算什么。若你现在娶亲,以后觉得自己委屈了可如何是好?”
魏枭见她还分析上了,故意将食盒砸在桌子上,发出响声,“吃饭。”
“好。”
吃过午饭,周妍继续读她那本《论语》。
魏枭休息了半个时辰,想着营里还有事情要办,便同周妍说了一声,离开了家。
不过还没等他走到军营,路上就被魏渠截住了。
“营里的事情我处理完了,你和我去个地方。”
魏枭不语,只是狐疑地看着他,一般这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事。
魏渠拍拍他的肩,“梁和朵也在。”
很好,准没好事。
四人在一家酒肆聚齐。
“大中午的,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魏梁抬手盖住自己的杯,“我下午还要去主公那里当值,可不敢喝酒。”
“茶。”魏渠瞥他一眼,“说的好像我不用去一样。”
“可我是真的不用去啊。”魏朵有些委屈,“早点说完,早点回家。”
“没大没小的。”魏渠干脆只倒了自己的杯子,“看看枭,多沉得住气。”
魏枭可不卖他这个面子,“你不说我走了。”
“烦死了。”魏渠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在几人面前展开,“翰郡县令有意给他女儿寻门亲事,托到太夫人面前来了,这是画像。”
“翰郡的郡守不是魏典那老匹夫吗?他手底下的县令托太夫人安排亲事?”魏梁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这怎么都不对吧?”
“本来是魏典想安排给主公的。”魏渠和他解释,“主公不是没答应嘛。军师知道这件事以后,觉得是个离间翰郡内部的机会,再加上你们仨也没娶亲,便让我问问。”
“什么叫我们仨还没娶亲?”魏梁给了他一拳,“说的好像你娶了似的。”
“为父要是成了亲,那罗钟坊的舞娘岂不是要哭瞎了眼。”他拍了拍那画像,“先看看人。”
“我还小,没我事。”魏朵向后退了退。
魏梁瞧了那画像一眼,“长得还没小桃好看呢。”
魏枭本来没打算看,结果听到魏梁的话,特意仔细瞧了瞧,“要不你还是找侍医看看眼吧。”
“本来就是啊。”魏梁道,“何况什么离间计,要我说一刀给那老匹夫剁了算了,就跟那李肃似的。”
魏渠对他这句话倒是赞同,将三人打量了一遍,“枭,你怎么说?”
魏枭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那行,”魏渠将画像收起来,“回头太夫人问起来,我也有交代了。”
“就这么点事东拉西扯一大堆。”魏梁抱怨道,“行了,没事我去府衙了。”
“还有事。”
“什么?”
“把账结了。”
“去你的吧。”
于是一群人又散了,因为营中的事情被魏渠解决,魏枭便直接回了家。结果刚进院子,就看到前厅的门开着,有人在和周妍说话。
“这王家也是咱们渔郡出了名的富贵人家,他家小儿子为人宽厚老实是人尽皆知,我今日过来,也是受了王老太太的托付,想探探你的意思。”
魏枭大步走进屋子,瞧着说话之人的穿着打扮,便知道是个媒婆。他侧头一看,就见周妍捂着脸打了个呵欠,明显是困了。
魏枭觉得今日也是奇了怪了,先有里正打听他的婚事,又有魏渠替人牵线搭桥,现在居然连媒婆都上门了。
“她的婚事不劳你操心,”魏枭将桌子上的礼物盒子塞到媒婆手里,“带着东西赶紧走。”
“魏枭将军。”媒婆也是住在这附近的,自然知道魏枭的身份,王家给的礼金丰厚,她舍不得,便说道,“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周姑娘再这么拖下去,可真不好相看人家了。”
魏枭脸一沉,声音就冷了下来,“出去。”
媒枭的眼睛在他和周妍之间来回扫了一趟,只觉得坊间传言这两人不清不楚实在不算空穴来风。
魏枭见她神色奸诈,也不再多说什么,拎着人的胳膊就将她赶了出去,重重地关上了院门。
只是回屋的路上不免有些底气不足,周妍回答里正的时候,说的是做不了他的主,到了他这里,直接帮她做决定了。
磨磨蹭蹭地回了前厅,就见周妍又回到桌子前,继续看她的《论语》。
魏枭想来想去,憋出来一句,“要是困了就去睡。”
周妍将手里的竹简放下,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人,语气平淡,“不困,就是嫌她吵得慌。”
“你也说我来日前途不可限量,若你想嫁人,那就再等等。我给你寻门好的。”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见心虚。
周妍摇摇头,“我现在手里尚有余钱,也有些武艺傍身,平日蒙你照顾,这样的日子就挺好的。”
她无意结亲之事魏枭大概也知道,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所以魏枭也不敢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只当是受过她的恩惠与师父的托付,两人一起搭伙过日子。
反正他也不会答应与她分开,这样就挺好的。
“对了,”周妍突然道,“刚才那人提到西街的布庄上了新货,你下午若是无事就陪我去选选吧,夏天要到了,正好再给咱俩做几身新衣服。”
“好。”
魏枭曾经以‘军中会发’为由拒绝过周妍给他买衣服,结果对方并不领情,还强调‘军需怎么能和量身的比’,于是便随她去了。
他的俸禄和奖金都放在周妍那里,以供她平日花销。只是周妍说过她家资颇丰,用不上这些。一晃这么多年下来,魏枭对“周家显贵”这四个字也算有了深刻认识。
两人等到日头没那么毒了才出门去了西市,周妍在布庄里挑了许久,堪堪遇到几个满意的花色,定了几件夏日的常服,约好取货的日期,便离了布庄和魏枭一起在街上闲逛起来。
魏枭见首饰铺子门前十分热闹,低头看看周妍头上的木簪,停下脚步问她,“可要买些首饰?”
“不用。”周妍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这簪子还是你上次给我削的,用着挺顺手的。”
那是上次出征之前,魏枭坐在院子里磨箭尖,不想看到有支箭身生了裂纹,随手将它折了放在一边。后来觉得有些浪费,于是用好的那段木头削出个簪子的形状来,只当是无聊的小把戏。结果却被周妍看到,让他细细打磨光滑了,直接插在了头发上。
如今听她这么说,魏枭不确定对方是真的喜欢这个簪子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便说道,“魏渠之前同我讲过,说没有女孩子不喜欢首饰。”他试探着问道,“我见你好像确实不常戴这些。”
这是实话。
周妍对于衣服十分重视,四季都做新的,但魏枭从未见过她买首饰,家中也没什么。
周妍见过魏枭的几个伙伴,称不上多熟悉,但也混了个脸熟。她对于魏渠的观点倒是颇为认同,“话是没错,只是没什么我喜欢的。”
“你连逛都不逛,就知道没喜欢的?”魏枭不解。
“自古美人如名将,这女人的首饰就如同你的箭矢,是用来打压敌人的兵器。你那把弓是你师父家传的宝贝,我想要的首饰,也不能是这街边随处可见的货色。”
魏枭仔细将周妍这番话理解了一下,“那你还能喜欢木头簪子?”
“不一样。”周妍笑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魏枭微微低头,也许是被晒着了,他的耳朵有些红。
“哦。”
美貌和首饰,都是女孩子的武器呀。
是的,本文就是这么日常流水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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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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