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静谧的医院走廊被惨白的灯光笼罩,四周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罗小贵独自坐在长椅上,身体微微前倾,脑袋低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地砖,仿佛能从那冰冷的地面上找到解决难题的答案。
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缴费单,纸张被捏得有些褶皱,似乎承载着他全部的焦虑与无奈。
在这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大多是为了生活奔波劳累的中年人,他们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疲惫。而罗小贵,这个穿着校服的单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无形的压力如同沉重的山峦,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生生将少年挺直的脊梁压弯。
就在这时,一双熟悉的女士皮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那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罗小贵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景依时的身影。她正好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动作轻盈而自然。
如此一来,罗小贵不再需要费力地仰头,便能与景依时平视。可不知为何,他心里涌起一阵慌乱,下意识地躲开了景依时的目光,嗫嚅着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景依时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仿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说过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不要害怕麻烦。两场手术的费用可不是小数目,我不觉得你一个人可以承受。”
景依时的话,像是一把锐利的刀,无情地撕开了罗小贵竭力隐藏的窘迫与狼狈。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景依时面前好歹维护住了仅有的一点颜面,可此刻才发现,那所谓的尊严不过如同一缕轻烟,早已消散无形。
罗小贵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是小赛跟你说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景依时竟然低头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丝俏皮。
“你笑什么啦……”罗小贵不禁皱起眉头,满心疑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景依时摆了摆手,努力收住了嘴角的笑意。
“不是啦,因为这是我家的医院。上次听你们提到之后我就让他们把你奶奶的情况实时汇报给我。”景依时解释道,眼神里透着真诚。
听到这话,罗小贵顿时语塞,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他的眼眶渐渐泛红,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为什么要帮我?我们明明也没有什么交际,你不需要帮我的。我可以卖掉奶奶的小吃摊去凑这笔钱,我已经不想让她再辛苦出摊了,我不能……”
话还没说完,景依时就轻轻地握住了他攥着缴费单的手。她的手很温暖,带着勃勃的生机,与罗小贵因为长时间坐在医院冰凉铁椅上而冻得麻木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触碰到那股温度的瞬间,罗小贵的手像是失去了自主意识,忘了移开,就那样呆呆地停留在景依时的手中,如同他此刻不知所措的心境。
“小贵,我听他们说过,小吃摊是你们从小的回忆,它比那些冷冰冰的钞票更有温度。我不希望我的朋友面对这样的困境,况且这不是施舍,算你借我的,我相信在你毕业之后过不了多久就能还清这笔钱。你相信自己吗?”景依时的目光温柔而坚定,直直地看向罗小贵的眼睛,仿佛要将力量注入他的心底。
罗小贵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红着眼,微微倾身向前,给了景依时一个表示感激的拥抱。在拥抱的过程中,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克制着,生怕不小心触碰到对方。
他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让我再考虑一下吧。但是,真的很谢谢你。”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处,一家高档餐厅内,江执树等人刚刚在舒适的座位上落座。
“为什么不去吃杜卡斯,跑来吃这家?”
成秀丽微微歪着头,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她自然地回话,可语气中却难免带上了些许讨好的意味:
“试试这家吧,它虽然不是最精致的,但这家口碑不错。”
赵元同眼神有些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后便转过头,懒得理会成秀丽那摆在明面上的心思。
他说什么来着——总有不怕死的。
“服务员。”赵元同举起手,微微晃动了一下,示意自己准备点餐。
这时,一个穿着蓝色马甲的服务生快步走上前。当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赵元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不是我们班上那个……塞什么?”赵元同故意拖长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
在勃艮第这些人的观念里,对于比自己低等的人,向来没有什么礼仪可言。他们所接受的教育、所学的一切,都只针对与自己同阶级甚至更高阶级的人。就如同那广为人知的踢猫效应,处于金字塔最低端的人,必将承受来自上层所有的打击与恶意。
此刻,努力保持微笑的赛又廷,就像是一只不小心走到他们脚边的猫,战战兢兢,却又无处可逃。
没过多久,赵元同在菜品上桌后,故意伸手打翻了碟中的酱汁。浓稠的酱汁溅落在洁白的桌布上,显得格外刺眼。
对面的林奕直心领神会,不着痕迹地看向了领班,然后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站在阴影中的赛又廷,语气傲慢:“我们只要他,为我们服务。”
赛又廷默默地走上前,低着头,开始认真地擦拭桌面上的污渍。就在他专注于手头工作的时候,赵元同突然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红酒瓶,打算在赛又廷头上淋一杯红酒。就在那一瞬间,一只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拦住了他的动作。出手的正是江执树。
赵元同愣了一下,随即顶了顶腮,脸上露出一丝不悦,自觉无趣地坐了回去。
赛又廷离开后,赵元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红酒的色泽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艳丽,洒在他苍白的脸上,嘴角残留的酒渍看上去就像是未凝的鲜血,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跟她学的?”
江执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自顾自地低头解决自己盘中的食物,语气平淡地回应:
“别太过了。”
赵元同讥讽般勾起了唇,微微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着。在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中,他的话语淹没在餐厅嘈杂的背景音里,无人听见
“装,我能装的比你更好。”
像是要极力盖住这句话在脑海中的回音,他猛地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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