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街道上有车流声。
她把没吃完的薯片袋子丢回桌上,拍拍手。
“所以我现在不再想了。”
那种被阴暗填满的逼仄消失了,他站在她的公寓里,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他已经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但他没有走。
“那你过上新的生活了吗。”他问道。
漫长的停顿之后,佩里认真地看着他说:“巴基。其实我在第二次遇到你时,很想去死来着。”
“你差一点就成功了。”
“是啊,差一点。”
她抿了下唇。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吗。”
他的眼神动了动。
“因为糟糕的回忆,九头蛇那些。”
“因为你。”
他的眼中闪过茫然和惊愕,这样的说法于他而言并不公平。尤其是在你决定饶她一命之后她依旧因你而死。这完全是无妄之灾。
“为什么。”他追问道,“因为你觉得我会对你做出什么?”
“不是,我不担心那个。在通关坏结局这方面我一贯保持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但其实我很想去死,是因为……嘶。”她咬了下嘴唇,看向别处,“我曾经以为,即使我们依旧算是陌生人,可我们仍然是被捆绑在相同的命运里的被联系在一起的那种——”
他在同一时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他飞快地回答。
“——被九头蛇捆绑在一起的诡异且亲密的联结。”
“对,”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就是那种感觉。”
“我也有同感。”巴基说,“这种感觉让人……”
他犹豫了一下,“很不舒服。”他又说。
但他知道这只是其中的一种感觉,他只是没法儿形容。
“哦可我不觉得。”
她垂下眼睛。
“事实上这让我觉得我还活着。所以直到那天,你对我说你再也不做那些事情了。这让我觉得,很孤独。”
【被九头蛇捆绑在一起的诡异且亲密的联结……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不,不是那样。
他突然从她的话里找到了贴切的形容。
——是冬兵仍然在他身上活着。
“当然我不是不盼着你好,”她急忙解释道,“我很高兴你的人生不再被其他人决定。但是我就是会忍不住想,那我呢?我的人生怎么办?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结被断开了,我很羡慕你正在往外走,但我没有那份勇气,我没能走出去。在你已经宣称早就不做那些事的时候,我正依旧为九头蛇做那种几乎就是找死的事情。我是彻头彻尾的被世界抛弃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话尾的泪意。
“——但其实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在洞察计划失败你作为冬兵逃走的时候,我当时也失落过,但我很快就为你开心了。我在你身上寄托了一部分的我,我很高兴,你自由了,你不会再回去了,你回到了你的世界。但是,那我呢?我怎么就是……走不出去?”
她的眼睛因为盛满泪水而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清晨的天色将她整个人笼罩在灰蓝色的世界里。
“佩里。”巴基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佩里,没关系,这已经过去了。全都过去了。”
人在被痛苦淹没的时候,语言就是贫瘠的。
他张口结舌,情绪缓慢堆积在唇舌,能吐露的却只有微薄的些许。
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她怔怔望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是冰霜融化后留下的的颜色,尽管已经过去太久,可它们仍和她第一次注意到它们时一样真诚。
“巴基,别总是对人这么好。”
她轻轻叹息。
“别做这么好的人。这个世界配不上你。”
“这个世界残忍又恶毒,好人只能打通Bad ending。”
“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巴基说。
“现在,我们都有新的结局了。”
新的,结局?
在大半个世纪的风霜催磨之后,在冬日战士的阴影永远留存在他身上之后,巴基巴恩斯居然告诉她我们都有新的结局。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在这一句话出口时彻底崩溃,在眼泪流出眼眶之前扑向巴基。这很丢脸,因为她觉得委屈。因为这不是她设想的任何一种故事。在无数次幻想着被拯救之后大哭着扑在朋友身上的很多年之后,她最终抱住的是巴基巴恩斯。
她打通了一个意外的结局,算不上好,甚至可能有点坏。
“现在……是新结局吗?”
巴基巴恩斯用力抱住了佩里。
“是的。”
他这样回答。
“这就是新的结局。”
她抱着他哭得发抖,直到眼泪浸湿他的肩膀。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抽咽,呼吸之间肌肤相贴又分离,但缝隙间的空气仍是炽热的。
也许结局不算太坏,她想,但是真的很丢脸。
在哭声渐渐停止之后,他对她说:“其实我今天过来,是因为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了你。”
她抬起头来,扯着嘴角对他笑了一下。
“所以我是你的噩梦?”
“不,我梦到我总是出现在改变你命运的时候。”巴基又说。“我梦到你开了枪,我梦到你在浴缸里流干了血。”
他的视线向下,落在佩里的手腕上。
那里的伤疤早就开始愈合了,现在只剩下浅红色的狰狞凸起。他握着她的手腕,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曾经被利刃割开的血与肉变成愈合的伤疤,但那确实是存在过的。
“很抱歉让你看到那个,但谁让你当时翻窗进来,而且总是那么巧。”
他笑了笑,手臂揽在她腰后一英寸的位置。
“我还梦见我阻拦了你的逃跑。还有更多。可这些本来不应该成为我的噩梦。你知道的,在冬日战士之后的那些记忆里,这些死亡和流血本来并不可怕。”
“那你害怕的是?”她没反应过来。
“是因为我发现,我们在害怕同一个人。而他确实会伤害你。”
她羞愧地咬了下嘴唇,因为意识到他同样明白冬日战士留在他身上的那一部分会永久存在。
这不需要她提醒——尽管她从没有故意提醒过——但所有人都清楚。巴基巴恩斯清楚。
“当然,也会害怕我差一点就不能救你的那部分。”
虽然一次次的充满巧合,但那些确实同样留下了存在过的痕迹。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围绕她或驻足或停留,她仍处在一个可以被他拥抱的距离里,眼泪之后的一切柔软且脆弱。他只是理解了自己的恐惧。
是因为害怕伤害,和失去。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她好像听懂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你一直会做噩梦吗。”
“一直。”
只可惜同样阴影缠身的人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我很抱歉。”她说。
“这又不是你的错。”
他说。
“别说抱歉,明明我们那时候都做不了什么。”
【“我们那时候连自己都救不了,难道你指望我们去救别人。”】
她的身体微微向前探了探,又很快恢复正常。地板凉凉的,膝盖有点痛,两个人依旧维持着这样怪异的姿势——一个单膝跪在地上,一个跪坐着,两个人面对面,不用大声说话,几乎是耳语,甚至听得见呼吸。她的手抬起又落下,难耐不安,但那和地板没有关系。
“我很少做噩梦,因为大多数时间我都睡不着。我的失眠很严重,又总是头疼,所以我选择吃药。”
“你该换一种药。”
“可是只有那个有效果。”
“看过医生吗。”
“……”她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不太方便。”
“或许我可以介绍一些靠谱的医生。”他想到了瓦坎达。
“其实也没必要,”她摇头,“因为我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所以暂时还不需要。”
“差点忘了,”巴基笑着说,“你本来就是个医生。”
他忽然停住。
她慢慢地看了他一眼,那双蓝色的眼睛在清晨的冰冷色调下依旧闪闪发光,她的目光冷静,而他的目光犹疑。
1943年的巴基巴恩斯会和姑娘们说“我们约会”。
但真可惜,现在是2021年了。
【改了n次的一章。想问下大家现在想法,关于他们现在彼此的关系和看法。】
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卡文。
想问一下大家现在是怎么看他们之间关系的?或者他们是怎么看待彼此的?
我总觉得还在暧昧的前一步,反正离喜欢真的还远。因为如果喜欢,就不会尽量避开最早的约会那部分的回忆,他在躲避是因为现在这个不太好提起,不太好提起是因为现在不是喜欢——或者说比喜欢更复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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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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