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手机发出恼人的声音,我在床上翻了个身,试图掩耳盗铃。
然而手机在静默了一阵之后,又重新震动了起来。
“……”
我烦躁地从被窝中钻出脑袋,闭着眼睛用下巴行走。
嗯,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难道是梦中梦?我怎么记得我好像已经起过床一次了?
我将不断震动的手机抓了过来,看向来电显示——
“干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哇,口气好冲啊。”
场地圭介的声音通过电波介器的传达而略有失真,
“听说你重感冒了,没事吧?千冬有在好好照顾你吗?”
“千冬?谁?谁是千冬?我认识吗?”
“咳咳,啊呀,不要这样嘛,说起来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擅自就叫他去那个地方,因为事态太紧急了,所以……”
“哦,这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从床上坐起来,活动了一下因躺的太久而不得劲的身体,正准备掀开被子下床,陡然看见床边一抹黑影。
为什么我的床上会有猫?猛地一看差点吓死。
怎么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我撑着下巴思索起来。
“对不起啦,那之后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们可是担心得不得了,还差点报警了。不过之后遇到一个店员说你买了把伞走了,我们这才安心。
那之后怎么样了,回家有遇上什么麻烦吗?
总之,那家伙虽然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但是我也会和他一起谢罪的,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请尽情发泄出来吧?”
“……”
我将酣然入睡的小猫咪抱了起来,看着对方在我手中变成猫条,不禁笑了起来。
啊啊,实在是太可爱了,不管了,既然出现在我床上就代表是我的猫了!
至于电话中的人在罗里吧嗦着什么,我早就已经没在听了。
“奈?怎么了,你突然笑的好恐怖啊,不会是烧坏脑子了吧?真是的,那小子到底在干什么啊。”
“没事哦,你也跟那家伙这样说吧。”
我抱着小猫移动到客厅,大脑依旧感到难以言喻的疼痛。
太阳穴仿佛在跳舞,行走间的每一个震动都引起连锁反应,将苦痛延绵不绝。
那些被我忘却的记忆碎片也在此期间被我逐渐拼凑起来。
……为什么搞得像喝断片一样啊。
我坐在沙发上忍不住捂住脸,叹气。
比起那些空白丢失的记忆,这种情况更像是因生病烧得迷迷糊糊而不能自控,像是做梦一般失去理智……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我知道我以后绝对不能随随便便喝醉酒就是了。
不过比起在事后尴尬羞耻,现在更要紧的,还是将这个混乱的事态结束掉吧。
“啊,顺便一说,我在回来的路上揍了东万的人哦。”
我慢条斯理地摸着小猫咪油光水滑的毛皮,从脊柱延伸到尾椎,一下又一下。
“欸?”
“因为他们挡着路太碍眼了,还出言不逊,刚好我心情不好,所以怒气上头就将他们揍得破破烂烂了……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生气了?”
“……”
从对面传来深深的叹气声,之后便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进行着什么作业一般。
“你等一下。”
圭介的声音像是一下子飘到远处一样,有些听不清楚。
“……算了。”我叹了口气:“抱歉,我生病了心情不好,所以你也帮我转达给他……”
门口传来叮铃铃的响声,提醒着屋里人访客的来临。
我看着门口几秒,将打断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所以你也帮我传达给他,我没有生气,已经没事了,不用过来也没关系的。”
“开门,是我。”
场地圭介敲了敲门,伴随着传声筒里叩叩响着的声音,我的门也被以相同的频率被敲打着。
“啊?”
“电话说不清清楚吧?我以为他在照顾你所以就没过来,既然他不在……我觉得还是面对面谈一下比较好。”
我瘫倒在沙发上,翻了个白眼:“我可以拒绝吗?”
“那看来你是更想被我老妈照顾?……也不是不可以。”
场地圭介稍微思索了一下,浅浅地抛出了威胁之语。
“……”
虽然没有嫌弃凉子阿姨的意思,但是……如果被她照顾的话,除了食欲能得到满足,相对应地,某些东西也会被献祭掉了吧。
我将门打开,举着手机无语地看向门口的人:
“你最好是真的有什么重要到不行的话要说。”
场地圭介将手机挂掉,非常自然地将半掩的门打开,登堂入室:
“当然重要,我唯一的青梅可是因为感冒生重病在闹别扭了啊,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吗?”
……谁在闹别扭啊?!
我内心一度产生了搬家换房子的冲动。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客厅的地板上,场地圭介盘腿坐着,将双手撑在两边的膝盖上,脸色沉凝,久久不语。
“嗯,我也不知道。”
打你哦?
“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但总有种再不来就有什么要无可挽回的感觉啊。”
场地圭介烦躁地挠着头,
“真烦人啊,你就不能用简单易懂一点吗?”
为什么我反而是被谴责的那一个啊?
“我说你啊,不用勉强自己也可以吧。
该生气就生气,为什么反而要说没关系呢?你是不是太客气了一点?
……我还以为我们关系变好了,就这么快速地打算切断联系是不是有点薄情?”
“哈?”
“你是不是又给自己设置了什么奇怪的规则了?毕竟,你可不像是那种因为心情不好就随心所欲揍人的人。不如说,比起揍人,去大吃一顿才更符合你的风格呢。”
喂,不要把我形容成一个饭桶好不好?
“而且,就算你真的这么做了,也不会特意跑到我面前告诉我。
这种像是挑衅一样的动作,果然……是想让我误会你或者谴责你,然后顺理成章切断关系吧?你还真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平静地打断了话语,怀中的小猫似乎也因此醒来,用湿漉漉的鼻子顶着我的手指。
“这样打扰病号的休息,我丢你出去还是你自己滚出去?选一个吧。”
“没办法吧!我对这种打开人心扉的事情不擅长啊!”
场地圭介放下揪着自己头发的手,像面对深奥的题目一般苦恼着。
嘛,毕竟是比起思考,拳头更早一步挥上去的人啊。
不过……
“欸?什么,你要打开谁的心扉?我吗?好恶心。”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啊啊,好麻烦,不如我把他揍一顿吧,揍到你消气为止。”
“不,我倒没有这么残暴。”
原本在我怀中抓着我头发玩耍的猫咪似乎被向后倒地的场地圭介吸引,转身投奔而去。
“女孩子太纤细了好难懂~!”
场地圭介张开双臂瘫倒在地上,发出直男の悲鸣。
“为什么啊,我们不是朋友吗?”
“不是哟。”
“那,同伴?”
“我们走的就不是同一条道吧?”
“唉,真是难搞的人啊,Peke J。”
场地圭介将踩着他胸口的小猫抱起,重新坐了上来:
“话说为什么那家伙人不在,却把猫留下了啊?”
“你的腹诽我都听到了。”
我看着弃我而去的小猫咪在场地圭介的手法下摊成一块猫饼,不禁冷冷笑着,
“圭介你才是,为什么这么执着?和我关系好不好又有什么所谓,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
“啊。”
天然受到所有动物喜爱的场地圭介像是被猫猫加持,突然灵光一闪,一如既往地无视着我的话,自顾自地说起来:
“对了,就是这个。因为我们是同伴!”
“……不,所以说。”
“有时候拌嘴吵架但是很快就会和好,有什么不满会堂堂正正说出来,而不是勉强自己说没关系。笑的时候一起笑,伤心的时候一起发泄,虽然有时候很不靠谱,但总会在某个地方派上用场。
我想我们成为同伴啊,奈。”
“因为没有期待所以不会生气?
不是的吧,这时候就应该好好地生气啊,你才不是被随便怎样对待都无所谓的人吧?!
还有啊,你难道是什么心理脆弱不好好照顾就会枯死的植物吗?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将自己缩回厚厚的壳子里。
不要惧怕和他人产生联系啊!”
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场地圭介难得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
“无论如何,你拒绝也好还是别扭也好,我都会把你当做我的同伴的。
你可别以为能随便切断联系啊,青梅酱!”
“……”
我垂下头,沉郁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搞得像鸣人和佐助一样啊。同伴什么的,我又不是不良,而且那个称呼是怎么回事,好恶心。”
我指了指离我而去的小猫咪:
“擅自和别人建立亲密联系的话,不是就会这样被抛弃了吗?
还真是喜新厌旧的家伙,明明上一秒还在对我撒娇,下一秒就已经离我而去了……对于这种事情,我已经感到厌倦了,我不要做被丢下的人。”
“你几岁小孩啊?!独占欲不要那么强好不好!
小猫咪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有点笨、不对,有点迷糊而已,很快就会喵呜喵呜跑回来找你玩的啦。”
“喵呜~”
黑色小猫甩着尾巴配合地叫着,那双圆滚滚的眼睛重新看向我,薄青的瞳色让我一秒就想起了他的主人。
“小猫咪有权利对任何人撒娇,但是无论怎么样,小猫咪最后的主人也只会有一个哦。”
场地圭介将抱着的黑猫举起,将它盖到我的头上。
“如果奈不想做被丢下的人,那就把自己变成毛线球吧!
这样无论是在原地等待也好,还是自己跑走也罢,小猫咪都会自己追着你跑的。
重要的是,在它做错事的时候教训它,而不是把它丢掉。你说是吧?”
“……所以,你把它放到我头上干嘛?它的主人是千冬吧?”
我头顶着小猫,一脸莫名其妙。
“……”
场地圭介看着我,发出了绝望的叹息,
“看来我真是没有将他人心扉打开的才能。”
“不,我是知道你要说什么啦。但是,和他人建立联系的话,不就等于把伤害自己的权利交给他人了吗?
所以,最好一开始就不要有期待——”
“但是也会收到爱吧!”
场地圭介打断了我的自怨自艾:
“有伤害你的人存在,与之相对,也会有爱你的人存在吧。
如果像这样一开始就拒绝的话,连爱都不会存在哦。哎,真是的,到底是遭遇了什么啊,戒心也太强了吧……”
“你说的对,所以我只要有姐姐的爱就够了。”
“哦,是吗。”
场地圭介站起身,将在我身上打滚的猫咪揣了起来。
“你干嘛?”
“既然你只要姐姐的爱,那小猫咪就归我了。”
场地圭介抱着猫咪,语带诱惑:
“真的好吗?我可是看过你被动物嫌弃的样子的哦。这可是世上唯一会对你撒娇的猫咪哦~。”
“欸?欸?!等、等等。”
“才不等呢~,别扭的家伙是不会被猫咪之神眷顾的。”
场地圭介揣起猫咪就跑,脚步丝滑,直奔玄关:
“是你说不要的吧。”
“我才没有说不要!”
“噗噗——蹭的累蹭的累~”
等等,这家伙的角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烦人了?!
钩虽直,但我还是忍不住跳起来咬住了——我和场地圭介开始在玄关处拉扯起来。
“场地哥?”
扛着大包小包的松野千冬出现了,一脸莫名地看着因相互殴打而正做着奇特造型的我们。
“您不是被禁足了吗?啊!前辈!您怎么光脚就跑出来了。”
“啊,牙白,再不赶快走就糟了。”
场地圭介一边将小猫咪重新塞回我的怀中,一边嘀咕着“时间还来得及吧”,急匆匆地跑掉了。
“奈就交给你了,要好好相处哦!”
场地圭介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楼梯间,争分夺秒的气势就连话语也追不上。
“……”
我抱着猫,面无表情地看着松野千冬。
“那、那个……前辈?总、总之,先回去把鞋子穿上吧。”
看着沉默不语的我,松野千冬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喵呜?”
怀中的小猫咪又开始舔舐起我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磨人得很。
我举起撒娇的小猫,透过长长的猫条观察起其主人。
看来物似主人形这句话不一定有道理呢。
比起这只狡猾的小猫,松野千冬总有种呆头呆脑的感觉。
但是外形倒是很像……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孩子的名字那么奇怪啊。”
“啊,这是因为——!”
松野千冬正准备解释什么,却又突然止住了话头,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不能说?”
“呀……也不是。就是,因为场地哥这么叫了,所以……”
“啊,要是前辈觉得名字太奇怪了想要改名字怎么办啊~”
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用烦人的语调装腔作势着。
“你刚刚是在这样想吗?”
“才、才没有这么回事呢,我怎么可能会对前辈有这么失礼的想法呢!”
松野千冬慌慌张张地解释着,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这样啊,那就是……
啊~要是前辈又因为听到场地哥的名字而无理取闹起来怎么办~”
我停止了烦人的腔调。
“是这样吗?哼嗯~看来是两种都有呢。”
“这、这个……”松野千冬的额际开始沁出汗水。
“哼。”
我冷笑着停止了再次逗弄眼前之人的想法,转身进了屋子,斜视着还在踌躇不前的某人:
“干嘛,还要我请你进来吗?”
“——!不!我这就来。”
带着一堆东西的松野千冬飞快地钻了进来,将门好好地带上。
“那个,我买了果冻,等下可以当饭后甜点。还有,我看着前辈的冰箱挺空的样子,所以还买了一些食物,之后的几天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请尽情地嘱咐我去买吧!
啊,对了,前辈您有什么忌口吗?”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的松野千冬扯着塑料袋的口子展示着,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我。
“……”
我好像还没答应你照顾我这件事吧。
我叹了口气。
总觉得今天叹气的次数过于频繁了些。
果然生病使人忧愁吗?
“这个不急。”
我放下了小猫,向着客厅走去,小猫在脚边开始打起了转,
“在我弄清一些东西之前,我是不会接受松野同学你的照料的哦。”
“松野同学?!……呜,可是……”
我在沙发上落座,指着茶几对面的空处示意:
“坐下。”
“!”
松野千冬老老实实地放下手中的东西,在我的面前正襟危坐起来,
“那个,至少还是先把东西放在冰箱吧?现在天气炎热……
是!对不起!我太没有眼力见了,请您原谅!”
我眯起眼睛,满意地看着在我的气势压迫下终于认真起来的松野千冬。
……嗯,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但显然身高不足的我,即使有着沙发与地板的高度差,也依然气势不够呢。
我老实地放弃了不成熟的想法,从沙发上起身,将地上的东西拿起来,准备放到冰箱去。
“啊,这个就请交给我好了。”
“坐好。”
我瞥了一眼正欲起身的松野千冬,冷淡地下着指令。
“是……”
我将买来的东西一个一个地放往冰箱,一时之间,沉默的房间只剩下“嘎达嘎达”的声音响着。
不仅有食物,还有冰贴、药物和小零食……
真是考虑周到。
我关上冰箱门,捕捉到了某个频频望向这边的视线。
被发现的某人很快地将脖子转回了原处,用力之猛,实在让人怀疑是否会就此骨折的程度。
“你买的东西还真多,用了多少钱?我给你吧。”
我在屋子里找起了钱包。
“不不不!我怎么可以让前辈您破费,本来您就是因为我而生病的……”
“啊,找到了。”
我从前天随身携带的挎包中拿出了钱包,将其中一张两千元的纸币取出。
“这个够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松野同学你说过你是单亲家庭吧?”
我将纸币放在茶几上,食指抵住推了过去,用言语阻止了还想再次拒绝的某人:
“既然是来之不易的金钱,我也不好白白占便宜,就算是为了辛苦抚育你的阿姨,还请收下吧。”
“想要为我做什么的这份心情,用身体来偿还就够了。”
“身、身体吗?!”
松野千冬声调不由自主地变高,脸色开始变得通红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我。
“这、这是不是有点……虽然说……会不会太快了?”
“……我指的是体力劳动。”
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孩子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呢。
再者,我对不良少年也没兴趣。
大脑终于将我的话语处理完毕,松野千冬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
“这,这么说的话!”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想要了解的东西……我这么说过了吧。”
“啊……是,您想要了解的是?”
忍不住直起身子的松野千冬再次老老实实地坐下,用求知的眼神看向我。
“无论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尽!”
“嗯~差不多也该给我一个理由了吧。”
我将身体往沙发的靠背倒去,虽然是一副懒散的姿态,眼神却是将不容糊弄的认真态度传递给了对面的人。
“认真地说一说吧。”
“为何你突然对我如此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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