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如领主巡视所有地一般寸土不让,三途仔细地扫过我的脸,眼神起起伏伏。
我茫然地看了过去。
三途那暴露在寒夜之中变得冰冷的指节按在我的唇上,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帘,让人瞧不清里头翻涌的情绪。
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亟需擦除干净的物体一般,三途不住地摩挲着我的唇瓣。
“没关系。……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了。”
在我不能理解的范围外,三途自顾自地思考了一番,又自顾自地得出了只有他自己才能知晓的答案。
“抱歉,弄疼你了。”
我后知后觉感到了一丝的疼意。
双手被钳制的我只能舔了舔不足以称得上伤口的地方,判断了一下:“还好。”
三途的目光凝在那抹水光之处,稍显生涩的吻再次盖了上来,只不过裹挟着情绪的唇较之刚刚,多了点难以言喻的不甘。
禁锢着我手腕的大手逐渐上移,勾缠我的指节,宛如要从粗壮的枝干上汲取营养的寄生藤蔓,共生绞杀。
三途喘了一口气:“教我吧,像上次一样。”
近在咫尺的美色攻击我的眼球,被亲得晕乎乎的我丧失了理智,没多加思考便顺从了眼前人的意愿,误将这个颇有深意的请求当做课题,认真地教导起来。
结果显而易见,没有做好阅读理解的我当然只能迎来学生过分的报复。
“抱歉。”不诚意的道歉又出现在那人的口中,
“我有些愚钝。亲得有点烂。”
被咬得眼冒泪花,我颇为同意地点点头:“你不用勉强自己的呀。”
技术也太糟糕了。还不好好学。
“勉强?”三途盯着我眼角的泪水,似好奇,又似乎是想做点什么。
“就是之前我曾经谴责过你情侣就是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什么的……没关系的哦,小春,柏拉图恋爱最赞了,这种世俗事一点都不适合你啦!”
我试图把我身上的躯体撬开。
仿佛能听到我内心的吐槽,三途异常肯定地道:“你在嫌我技术糟糕。”
“啊?!才、才没有呢,我是在为你着想!亲亲这种事对洁癖患者来说还是太超过了啦!”
“为我着想。”三途将话含在嘴里滚了两圈,
“既然如此,治好我才是为我着想吧。”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难道说绝招要通过亲亲才可以实现吗?
但为了我的嘴唇着想,还是请你另想个办法吧。
“讨厌啦,我一点都没觉得洁癖是病哦!”我捧住三途的脸,“不用牵手也不用亲亲,我们就跟原来一样就好!不……也不对吧。”
我摸了摸手下吹弹可破的光洁脸庞,笑了起来:“能像这样碰碰你我就已经心满意足啦!放心吧,小春,我是绝对不会做让你困扰的事的!”
“不,我并没有……”
“哇!星星突然变多了诶。好了好了,你的愿望实现了,快让让,我都快看不到了。”
虽然带了点糊弄的心态,但我是真诚地认为,这样美好的星夜,就该好好地欣赏。
“……。”像是有点怨念,三途盯了我的脸好一会,终将还是将自己碍事的躯体移开了。
最后,是怎么结束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眼睛不舍得从闪耀的繁星上移开,可能就那样盯着直到失去了意识吧。毕竟以前的我,在星夜的陪伴下睡着是常有的事。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似乎并没就此一睡不起。
“奈,早上了。”
低沉如水的声音在耳边流淌,藏着无法言说的柔软。
“醒醒。要下山了。”
“奈……”
意识尚未回笼于躯体,我于朦胧间发出呓语。
“好困……”
“等回去再补眠吧,再睡下去会赶不上下山时间的。”
呼唤声没有放弃,继续摇动着我:“起床了,奈,早餐我都煮好了。”
我蛄蛹着,宛如春蚕般扭动,避开了作弄的手。
“呜,别闹我了啦,圭介。让我再睡一会……呼……”
大概是被我可怜的撒娇所打动,声音没有再响起。
清浅有规律的呼吸再次从我的鼻尖处探出,回笼觉的趋势逐渐显现。
大抵是放弃了把我叫起来这件艰巨的任务,身侧的气息于此处离去,我安心地松下了心神。
就在我蒙召睡梦之神的福音,幸福地遨游之时,我的脸上传来一阵冰凉的刺骨寒意,足以让我从睡梦的沼泽中脱离而出。
我猛然瞪大了眼睛,宛如受惊的猫,张开了咬人的嘴。
然而怒气只在我体内停留了一会,看清了眼前人的脸庞,刚起床脑容量不足的我快速地变换了脸孔:
“……啊咧?是小春……。”
可能是低血糖的缘故,又或者是体质原因。每次睡醒之后的我,大脑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开机。
我将这段时间称之为“诚实时间”。
顾名思义,要是想从我口中探听到什么情报,你只需要在这段时间询问我即可。我会把我所知的一切如实相告,包括自己的**。
当然前提是,你是我的信赖之人。
不然我只会神游天外,想一切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东西。
“小春……早上好。”
而恰好,现在在我面前的人,是我全心全意依赖的人。
于是我滚做一堆,像摊开肚皮任人抚摸的猫咪,咕噜咕噜地讨摸。
可惜的是,冷血的饲养者并没有被我这幅谄媚的模样所打动,径直将我不住蹭动的脑袋推开,把冰冷的棉布往我的脸上揉/捏。
“欸?等等、为什么?呜,小春……呜呜……噗!”
我连忙把自己的手从睡袋里拿出,拍开这制裁着我的白色妖怪,甩了甩脸。
“清醒了?”
清晨的暖阳从敞开的帐篷外探入,照在三途的身上,显得无端的耀眼,盖因那白金色的毛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反光板,吸食着太阳的能量。
边界就此熔断,光晕出了模糊的圣圈。本该圣洁如天使的人因着逆光的缘故,表情藏于阴影之中,反而显得冰冷无情。
呜呜,为什么一/大早表情就这么可怕。……不过是赖了一会床而已。
“醒了。”
我撇撇嘴,把自己从睡袋中刨出,有些迷茫地打量着这陌生的帐篷内景。
咦,不对,我怎么瞬移到这里的。也不对,这么说,我们昨晚睡在了同一个帐篷。
睡在了一起……
我后知后觉地捧住了绯红的脸。
虽然这件事从搭帐篷的时候我就已知晓,毕竟怎么都是情侣的身份了,两人出行还特意搭两个帐篷未免太累,还会增加不必要的辎重。
但仅仅也只是知晓而已,并没有什么实感。
等等?这样重要的时刻,昨晚的我为什么一无所觉啊?
“小、小春,昨晚……”
我扭过头,只收获到一个空荡荡的门帘。
……。
好吧,看来就算我昨晚醒着,也只是会制造出尴尬无用的气氛而已。
那还是睡着了好。
收起没用的少女情思,我麻利地整理好一切,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虽然太阳已照耀在草灰色的绿地之上,山顶的空气却依旧清冷,激得我打出了几个喷嚏。
我赶在三途露出嫌弃的眼神之前,连忙跑向了洗漱之地。
冰冷的泉水让我的大脑清醒,我看着哗哗溜走的流水,神情疑惑。
我居然看见了第二天的太阳。
有一种打RPG在最终决战之前看了许多的攻略,给全员准备了N久的魔法配置,装备配置,花费了大把时间后走入迷宫,却发现尽头只有一丛草的感觉。
什么鬼啊?怎么回事?
我将手撑在水泥台上,颇为焦躁地敲了敲。
是……我还没有得到信任吗?
我的表现还不足以打动他?
那他昨天表现得那么浓情蜜意是为了做什么啊?不是为了打消我的戒心吗?……咦,不对。
打消戒心……?
对了,这不是一场独角戏。在对手戏中,自然也要给对方留下表演的机会。所以……
不,不对……他根本就没有必要打消的我戒心,毕竟在他眼中,我是一无所知的才对。
小春……你到底要做什么?还要确认什么?
被三途意外的举动所牵制,我一无所获地停滞在原地,踌躇不前。
但时间不为我的烦恼所停,在日光的提醒下,我只能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同以往一样,回到了三途的身边。
没有勉强我吃昨晚剩下的晚餐,三途为我另外冲泡了热可可,附加面包和煎蛋。
这倒没有昨晚那么难以下咽了。
收拾好行李,我们如来时一般,来到了三途的机车前。
我看着有条不理地把杂乱的行李垒成一块的人,有些好奇:“小春好厉害,这么熟练,是经常一个人来露营?”
从昨晚到现在,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忙,从驾轻就熟的手法来看,似乎早已有了经验。
三途点点头:“露营很安静。适合休息。”
“原来如此。”
“你是第一次来露营吧。如何?”
倒是开始有了谈兴。
“唔,应该不是第一次吧。”我摸了摸下巴,
“姐姐大人大概曾带我露过营?不过具体是怎样的……我已经忘了。”
我笑了笑,“只记得很开心!”
“那个时候就像现在一样,仿佛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感觉很好呢!”
三途打包行李的手倏地顿住,转头幽幽地瞪着我。
“怎、怎么了吗?”
我又说错了什么话了?!
“不,没什么……”三途转了回去,声音犹豫:
“如果你不讨厌的话,下次……我们还可以一起再来。”
“嘶,太冷了。”我皱着脸,摇了摇头。
三途笑了一声:“夏天就不冷了,还可以去河边烧烤。”
我盯着三途的背影,困惑地皱起眉。
“好了。”
三途拧着把手,示意我上前。
可供我乘坐的空间十分狭小,毕竟对于这脆弱的机车而言,本只需要负担一个人重量和行李的情况变成了两个人,显得有些勉强。
但比起紧密接触,我在意的是其他的问题。
毕竟就“有人比我痛苦我就不痛苦了”的规则而言,比我更该厌恶肢体接触的显然是机车的驾驶员。
我所在意的是……
我看着被改装得花花绿绿的机车,痛苦地闭上了眼。
不良……好不良的标配。
原谅我,至今能让我不抗拒的机车,仅有Mikey一人而已!
不愧是东万的首领!
努力对抗着体内翻涌的不适,我用山路的美景洗涤我的眼睛,在体温的熨帖与栀子花香的熏染下,我不知不觉又失去了意识。
假日结束,回归喧嚣热闹的东京都,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只除了……
我看着千冬发来的旁敲侧击的信息,有些烦恼地叹了口气。
我想我终于知道我忘记了什么了。
场地啊……
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后,本不该见面的。
我们也确实没有再见过面。
即使我们就住在隔壁。
要怎么办才好呢……
为了不让他陷入两难之地,我想把他踢出这股漩涡。
但他那个状态,好像原本就没有置身之外的立场,我又不可能对此视之不见。
烦恼在行走间搁置,我走到了店门口。
“哦?今天也很准时呐。”店长像招财猫一般,窝在门口处向我招手。
空着的凳子摆放在对面,准备妥帖的茶还冒着幽幽的烟,仿佛我是为了赴他的约才来的一样。
我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未待我深思,店长早已热情地招呼起来,我有些犹疑地落了座。
话题继续从三途上开启,只是到了最后,早已跑偏到不知何处。
店长将手撑在桌上,舌尖的银环若隐若现:“如何?今天的福利放送。”
我点点头,“很适合你。”
“诶嘿~,真的不试试嘛?”
我快速地摇了摇头:“都说了我只是欣赏。”
“嗯……好吧,只是欣赏也不错。比起那个,你的耳洞。”
像是为了看得更清楚,店长将上身前倾,
“果然我没看错,难怪没见你戴过耳饰,是合上了吗?”
经此提醒,我抬手摸了摸,“这个还能看得出来的吗?”
“说来有些可惜,我是因为总忘记耳饰在哪里,没有好好注意才合上的。……明明打了挺长一段时间的。”
“哼~,我的眼睛可是很锐利的。”
店长颇有兴致:“那要重新给你打上吗?我店里有工具哦?”
“欸?”好唐突啊。
“不用了,这也太麻烦您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像是要确认耳朵的状况,店长向我伸出了手。
没等我偏头躲过,空中便突兀出现了一双指节修长的手,将之牢牢钉在原处。
白金色的长发在空中飘荡,三途低下头,翠绿眼眸如初春的湖水,寒凛刺骨。
店长略有些讶异地瞪大眼睛,像是在疑惑。
无声的交谈似乎落下了帷幕,一切尽在不言中。三途放开了手:
“奈奈,回去了。”
咦?为什么突然转变了称呼?
还没等我发问,三途便牵起我的手,将我带离了原地。
身侧传来不爽的低气压,我低头盯着交握的手,眼神诡异,“小春?”
“呼……抱歉。”三途调整了一下呼吸,
“今晚……吃咖喱,可以吗?”
经过一番犹豫之后,三途选择了最为适用,简单且不会出错的料理。
“欸?为什么?这个不是味道太厚重,会让室内的空气变得恶劣吗?”
曾经确实……是这样说过的吧?
“你讨厌吗?”
“倒没有。这样啊,咖喱啊……”
我踏出轻快的脚步,“要煮什么样的咖喱呢?海鲜的?鸡肉?还是牛肉?”
“选你喜欢的就好。”
“欸~?好难抉择呢……”
我摇了摇手,发现身侧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只能出声提醒:“小春,手……不放开吗?”
“为什么?”三途转过头,眼神疑惑:“你不是喜欢我牵你的手吗?”
咦咦咦?!
我脸上泛起热意,“你你你在乱说什么呢。”
“……?可是,之前你不是还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和我十指相扣吗?”
三途眨了眨眼,眼神是纯然的无辜与好奇。
“就在前几天,我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的时候。”
“欸、欸~?讨厌啦,我才没有做这种事呢。”
偷吃豆腐被发现,我的声音发虚,
“别把我说得像个痴汉变态一样啦。”
“没关系,我不介意。”
居然不介意吗?!喂,你的人设是不是有哪里崩坏了?!
“那、那个是,咳嗯,没错,我只是在看手相而已。”
“看手相……需要亲吗?”
“亲、亲?!才没有呢!我绝对没有偷亲!”我强烈为自己的名誉申辩起来。
看着我一脸的谴责,三途食指扣在口罩上方,将之拉了下来,我警惕地抵住了他靠近的胸膛:
“你想干嘛?”
“情景再现。这样你应该就可以想起来了,而且,你说了要治好我的吧?”
我才没有说过呢!
三途点了点嘴角,示意我上前,
“这里。你先是摸,摸了好久,才亲上的。”
“我在书上看过,这就是所谓的……欲求不满吧?积攒太多对身体不好,放心吧,以后……”
“我会满足你的。”
这人为什么能一脸平淡地说着虎狼之词啊?!
我开始汗流浃背。
可恶!到底是怎么发现的?明明我那时候已经再三确认过他是在熟睡状态的啊?!最为要紧的是……
为什么那时候不揭穿我,反而要在现在对我发出指控啊?!
明明就应该在那时候唰地睁开眼帘,用仿佛要把凌迟百变的冰冷眼神狠狠瞪着我才对!……嗯……那样好像也不错呢。
不对,现在最要紧的是阻止这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
“笨蛋!我才没有……欲求……”实在说不出那个烫嘴的词,我把人推开:
“你别闹了,这可在大街上呢!说话注意点!”
看了眼来来去去的人群,再看了眼我不容拒绝的强硬眼神,三途只好妥协:
“也就是说回去……”
“比起那个!再不走快点就赶不上商场的特卖价了哦!!”我赶忙把人拉走了。
痴汉七:嘿嘿,这手,好滑……(偷偷摸摸ing)
闭眼的三途:…………。
(走后)
摸了摸嘴角:……好像,也不是不行。
一开始的三途:(明明有喜欢的人了,居然还能和我交往,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啊。)(嘲讽又故意地:)奈。
小七:啊啦啦,除了圭介还没有人这样叫过我呢。
(每叫一次就提醒了一次)
现在的三途:(一脸便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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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呼唤宠物切忌使用原主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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