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连周末也得在学校？！……文化祭，是这么辛苦的东西啊？不是说，是大家一起开心地玩耍的日子吗？”

信迷惑的声音在手机的另一端响了起来，“怎么好像和我知道的不一样……就不能稍微地偷懒，咳，休息一下吗？总该有点休息时间吧？不需要很久，只要一小段时间就好了！

啊，说起来，你负责的是什么工作？不如我也来给你帮忙好了！这样小七你就能稍微地休息一下了吧？！

呃，如果不是什么手工活……咳咳，就、就算是手工活我也可以很快学会的啦！”

“……嗯，就是为了大·家一起开心地玩耍，所以前期才得和大·家一起投入足够多的心力，这样在之后才能够和大·家一起好好享受成果呀。文化祭，是就这么一个东西哦。”

我继续加码：“所以，信，如果你想帮忙的话，就得来学校帮我才可以哦？”

手机另一端的人发出了胃疼般的声音。

“你可以把一些能够带回家做的工作带过来嘛！和同学稍微说一下也是会被通融的吧？只是一顿饭而已！”

信嘟嘟囔囔着，“你们是什么魔鬼工厂吗？话说回来，你都没跟我说过……。文化祭吗？会做些什么呢？什么时候开始？”

“嘛，我记得好像是十一月……嗯，活动的话，每个社团都会准备自己的节目，还有一些班级会选择摆摊贩卖一些食物。大概就是些恐怖屋、话剧、乐队表演，哦，还有喫茶屋，一般都是女仆与执事的咖啡屋之类的？”

我凭借有限的记忆糊弄着。

嘛，毕竟，我也只参加过一次而已。

“嗯，我们班级也是选择做喫茶屋呢。”

“女仆？！！也、也就是说，小七你会是女仆吗？！”

信的声音变得慌慌张张起来，“这不会有点那个，不，我是说，这个，那个……对陌生人说着主人什么的不会太糟糕了吗？！虽然说小七的女仆装……呃，不，果然还是太危险了！”

“不，我没说过。”我冷酷地否决了。

“我们班级的话，做的是大正主题的和风式茶屋。上田同学似乎很喜欢和服的样子……因为很繁琐，所以大家现在都在忙着做衣服和场景的布置哦。”

虽然很不好意思地，本应该去帮忙的我已经一周没去学校了。面对对方关心的问询，我也只能够用眼睛的伤势混淆过去。

“是、是这样吗？……呼，什么啊，吓死我了。嗯，和风也很不错呢。和风，嘿嘿。”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某个人莫名开始傻笑了起来，“我还没见过小七穿和服的样子呢！”

“…………。”我稍微地沉默了一会，

“那，文化祭，你要来吗？”

我进行了无意义地问询，丝毫不惧我之前的谎言会被拆穿。毕竟，我知道，答案只会是——

“嗯？！啊，这个嘛，嗯……你都说了是和伙伴一起玩耍的日子，果然还是和同班同学一起比较好吧？

啊，那两个不良少年是例外！唔，算了，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也不是什么特别坏的家伙，但是要保持好社交距离哦！”

看吧，果然。

“为什么不来呢？我记得之前运动会也是，只是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了，要不是我后面在心里威胁你，你也不会出现吧……

要是害羞的话，邀请一下坂本先生和葵小姐他们也是可以的啊。”

我睁开了眼，视网膜在反应一会之后慢慢恢复了正常，眼前的世界依旧是一片昏暗，墙角的应急灯正散发幽幽的蓝光，将那阴森扭曲的怪物照耀得更加可怖起来。

“呃，这是因为……嗯，对了，沃尔特曾经说过，我现在的状态最好不要和你接触比较好。毕竟是那个，刺激源？

为了治疗，我必须得学会抑制自己这种对你过分的关注和控制，这样才会减少焦虑，免得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咳咳。

而且，时间那么久远的事情，我也不可能现在就和你约定呀。毕竟你知道的，最近这边发生了很多事嘛，要是到时候有什么意外的计划发生……

咳，总之，只要你能够充足地享受文化祭的话，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刺激啊。虽然说早就知道了……

“至于葵小姐他们，唉，虽然不是讨厌，但是小七你其实并不怎么喜欢那种氛围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嗯，总会突然变得悲伤还有莫名其妙地开始谴责自己什么的。

所以，我觉得还是让你自己一个人开心点比较好，我们还是尽量少地……欸？不对，难道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来吃饭的吗？！”

这样啊……所以，你才会选择那边吗？

不，不如说，能做出那样的选择真是太好了。那才是正确又合理的。

“才不是喔，请不要阴谋论，毕竟我很喜欢葵小姐的料理呢。”我叹了口气，

“这样啊，我知道了。也就是说，这就是所谓的‘压力’吧。抱歉呢，总是让你在考虑我的情绪。……嗯，还有坂本先生他们也是。”

果然是任性的小孩子呢。

我一直都没发现，总是被大家包容着，确实很不成熟。

“不，也没什么啦。毕竟我是读心者啊。”信轻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点程度才算不上是什么压力呢，小七你也太小瞧我了！欸？！话说话题这不是华丽地歪掉了吗？！好险！

既然喜欢的话就过来啊。没有哪个学校夜晚还会工作的吧？”

“工作可是不分时间地点的哦？”我再次打着马虎眼糊弄了过去，

“我可不想因为偷懒而被别人排挤，在之后一个人悲伤地在厕所吃便当呢。不是你说的，‘要和大家搞好关系’的吗？”

“唔呃……什么啊，到底是哪个组织者这么过分啊。”

信不耐烦地咂舌，“啧，好吧，我知道了。啊，对了！最近有什么想吃的甜点吗？离下次见面的时间还有几天呢，到时候——”

“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吧。”

“欸？！”

“不是你说的吗，刺激。

反正我也不是医生，甚至从理论上来讲，是病灶的存在，所以，不见面对你来说才更好哦。”

真好，还真是天然的借口。这样接下来就算不见面也不会引起怀疑了。

“什么啊！小七才不是什么病灶！唔，我之前的那个说法只是，啊……真是的！为什么我总是……”

信有些烦躁的丧气声含含糊糊地传了过来。

沟通很困难吧。

不过，这不是你的错哦，因为是我在故意找茬。

“没事的，要是那么在意的话，还是好好地遵循医嘱会比较好喔？毕竟，我也很想信赶快治好啊。

所以，没事的哦。我没关系的。”

“……啧。我知道了啦，但是，为什么总觉得你这种说法令人感到火大呢。”

“那单纯只是因为你脾气不好吧。”

“喂！……真是的，一点都不可爱。”

气氛稍微地沉滞了起来，明明已经到了该挂断的时机，我却依然持着手机不想结束。

已经到了时间了呢。

宛如在做着这样的提醒，遮天蔽日的东西开始稀稀落落着，即使渴望着触手可及的营养，依旧不可避免地溶解，走到了命定的时刻。

那一直被遮挡的光亮，终于逐渐透过缝隙照了过来。

该走了。

“信……”

但是，如果，这份感情即将转瞬消失的话。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能够说出来的机会了吧。

“嗯？怎么了吗？”

最后一丝漂浮的物体消逝在液体之中，从天顶透下来的光被水面折射得摇摇晃晃起来。

我伸出了手，看着那细碎的光点在手指的缝隙之间跃动，轻轻地，握住了手。

于是，光点就此从掌心中逃窜而出，落在了指节之上。

我无声地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因为是光，所以握不住也没什么奇怪的。对吧？

“没什么~，只不过是想提醒你，我不在的日子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不要每次都那么乱来把身体搞坏，要好好治疗，别每次都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当然，还要给我的花好好浇水。

嗯……，差不多就这样了吧？啊，还有，最后的最后……”

我轻轻地吸了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信。果然，我喜欢你呢。”

正因如此，请你变得幸福起来吧。

虽然这份感情前不久才发现。虽然转瞬即逝。虽然微不足道。

我也会在此，虔诚地献上我最后的祈愿。

“嗯？？等等？怎么了？！这么突然，感觉很可疑啊？喂，你该不会又做了什么坏事吧。”

信有些警惕加怀疑的声音在另一端响了起来。

真好呢。稍微地，和以前一样了。

我不禁笑出了声。

“欸？！等等？为什么只是笑着？感觉好可怕！喂~”

没事哦，不管那个猜测是不是真的。我都会把你治好的。

为了你能够变回曾经的那个自己，正常地，去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我将浊气吐了出去，轻轻地开口。

迪路兽很应景地播放了同学催促的模糊背景音。

“啊，这样啊，也是呢。……喂，你真的……没问题吧？”

“嗯！我没事的哦。”

我非常有元气地回答起来，嘴角习惯性地延展向上弯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只不过在意识到通话的人不在对面的时候，不由得变成了苦笑。

“那么……再见了，信。”

虽然无法正式地向你道谢，虽然这份让我感到温暖的情感终将消失。但是，你所为我做的一切，我都不会忘记。

所以，即使有那么一丝可能，我也不会允许，让那漆黑的颜色将你污染。

你将与以往一样，闪闪发光。

“噢，拜拜。”

……

穿上专属的便于活动的服装，祛除掉所有的装饰之物，我站在圆环的中央抬头，看着因着强烈的要求而主导着这场实验的人——朝仓博士。

毕竟也是因为担忧我，而加班加点改良了药剂的人，再这样践踏别人的好意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情。

再说，这个人也不是没见过那副场景，只不过那时候没把我和那些东西联系起来而已。

所谓的认知负荷，反而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虽然不知道往自己的潜意识下那种带有浓厚执念的意识会不会有什么奇诡的副作用。但到了这种地步，可供我选择的项目也不多了。

不过，朝仓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是前所未有的实验，也许……我会变成自我丧失，毫无理智的怪物也说不定。

——【“我会等前辈回来的！”】

不知怎的，千冬那笑意融融的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一定要回来哦！因为，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捏了捏拳头，将所有的不安压了下去。

“那么，开始吧。”

——

“喂，快点放开我啊……哇啊啊！！不准在我的裤脚上抹眼泪啊混蛋！到底是哪来的臭小鬼？！……我才没有时间陪你玩猜猜死不死的游戏！

再说了，我本来就没想对你下手，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是我的准则。

好了，下次别那么鲁莽地闯进来了……话说为什么有看到这种凶杀现场不跑还死命趴上来的人啊？你脑子没问题吧？”

“嗯？不死的超能力者？诶？超能力者？！居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同类呢。

啊你表情好搞笑哦……什么炮灰？我说了，我没有想要对你下手的想法吧？安啦。超能力者大战？诶？！什么！有这种东西吗？

喂！什么叫这个变态擅自感到兴奋起来了？你好没有礼貌啊！啊，是喔，不是你的错觉，我是——读心能力者。”

“好像不是很坏的人？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突然听到有点意思的话而停下来了而已，好了，快放开我吧……

喂，为什么反而抱得更紧了？！哈？我才没有收徒的意愿……你……”

“我当杀手才不是为了钱啦！什么叫没钱途……噢！你开价还真高啊，我都心动了。

不，我没有隐退的想法。在触摸到偶像的那个阶层之前我是不会退出的！”

“唉……你这样抱着我的大腿哭得那么惨，我真的很困扰啊。杀了你喔？

欸？啊，我是说过不杀你……你好烦啊！杀手有必要那么言而有信吗？！再说了，不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在我裤腿上说话啊！好恶心！！”

“喂，你知道什么叫杀手吗？我为什么要教你力量去拯救他人啊？哈？我也没兴趣和你一起救人。

什么叫我出力你出脑啊，这完全是在摘桃子吧！

不，我才不需要功德，你是传教者吗？！……原来如此，为了姐姐大人，吗？

啊，都说了我是读心者哦。嗯……最重要的人啊……话说回来，为什么救人就可以续命啊？这也是超能力？”

“啧。啊啊啊，我知道了啦！我会教你的。你先起来吧？

……我才不会骗你呢。因为，你刚刚很想死吧？啊，但是死不了呢，哈哈，真是个冷笑话。

就算否认也没用哦，我都读到了！非常浓烈而又悲伤的绝望崩溃情绪……嗯……

想死的，不死者，吗？还挺有趣的嘛。”

“那么，初次见面。我叫信。是一个拥有读心能力的，杀手哦。”

“来吧。”

那一天，那个人伸出了手，将我从绝望的沼泽中拉出，向我下达了信心满满的承诺。

“站起来。”

“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在逆光的夕阳下，轻易地洞悉我所有的情绪与未尽之语的人露出了柔和的笑容，而其身后却是应该打上厚厚马赛克的血浆片场景。

明明应该是沾满血腥的刽子手，却温暖得仿佛披着圣洁羽毛的天使。

所以，即使那副羽毛是撒旦的所有物，对于我来说，那便是——救赎。

仿佛前不久在那玻璃墙后消逝的物体，情感的剥离让猛烈的剧烈疼痛降临在肉/体之上，灵魂仿佛与肉/体切割，一种即将消失的感觉涌了上来。

我很不成器地哀嚎着。

可恶，好痛啊。

我原本以为，我已经对疼痛有了一定的耐受程度了……

但是，果然，这种事还是无法习惯。

不，这不是废话吗？我又不是抖M。可恶、可恶、可恶。

要成熟一点，不可以任性。

可恶……可恶，可恶。

不可以再给别人增添麻烦了。

可恶！可恶！可恶！

要坚强点才可以，我已经，不能再软弱下去了。姐姐大人，还在等着我。所以……

忍耐吧，忍耐吧，忍耐吧。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反正，到最后总会习惯的。

我无意识地，不成样地蜷缩在地板之上，向着世间的一切散发着怨恨与咒骂，对命运宣泄着不公的责骂——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我明明只是想要……

被爱着而已。

但是，这世间的一切不需要理由，它们只是静静地存在，面对着我癫狂的发问。

为了凸显好的存在，坏应运而生。

为了对应幸福，不幸被创造了出来。

命运所安排的剧本五花八门，而我也只是，恰好地被那投掷着的骰子丢中了，倒霉地被划分到不好的阵营。

一定是这样的吧，所以我的生命才会总是这么戏剧性地演绎着。

但是，没关系的。

就算倾注在身上的不幸多么地令人绝望，我也绝不会就此放弃的。为了把我的幸福夺回来，就算再怎么不堪我都会承受下去……所以。

忍耐吧，忍耐吧，忍耐吧。

只要习惯就好了。

【“小七你就是我唯一的玫瑰花哦！”】

本是空荡的室内被已异化溶解的我塞得满满当当，沃尔特播放着的童话故事已经到了结尾。

由于姐姐大人只是特意地喜欢那几个片段的关系，她永远只会对我念着小王子与玫瑰和狐狸的选段，不知疲倦地向我表达着爱意，让原本只是空壳的怪物逐渐长出了心，擅自对生活感到了期望。

【“我会好好养护你的。”】

那双温暖的手总会轻柔地拂过我的头，那炙热的嘴唇总会珍惜地亲吻我的伤痕。用爱意浇灌，以怜惜为养分，让其茁壮成长。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奇迹，它一定存在你的眼中。所以，不要哭，我是绝不会讨厌你的。

……啊啊，真是抱歉呢，都是因为我一开始向你提出了什么等价交换的关系。原谅我吧，因为我的不成熟……但是，小七，我爱你，我爱你哦。”】

即使是在最后的一刻。

【“因为，你是我的光啊。虽然这个名字很俗气，哈……哈哈，不，没关系，虽然很痛，呃唔，但是，请稍微地，等一下我，好吗？……没事的，我是不会抛下你的。

不管是谁，都无法，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七，我是不会让你……你要，活下去。活，下去……”】

其他的什么我都可以不要，我也可以不再有其他任何期待。就算只能一个人孤独地等待也好，就算不被他人选择也罢。

因为我知道，你就在那里啊。

所以，唯独你，只有你，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姐姐大人。”

我绝不会让那样悲惨的命运降临在你的头上。

“把我的……还给我。”

什么鬼的权能者，什么鬼的诅咒。什么祭品，什么堕落，什么伟大的主。

不要擅自把我们卷入你们的纷争中啊！

“把我的，唯一。”

“还给我啊！！”

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消失的。

就算这只是可悲的执念。

就算如此不堪地挣扎。

只要这份爱还残存在这份破烂的身躯内，我就绝不会停下。

绝不！

无意间总在雷区蹦跶的信：嘿嘿~还没看过小七穿和服的样子呢！

回归出厂设置的小七：归零，归零，归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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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褪色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