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这次接手的身体有些麻烦。
不是这具身体天生孱弱,可能活不过弱冠之年,毕竟她有商城,换个灵丹妙药什么的,在小世界规则允许的情况下,倒也能苟延残喘地活到九十九。
也不是她姑母是这大豊王朝的淑妃娘娘,而她爹爹既手握兵权,又与江湖上天下第一剑客相交匪浅,极易引起那个坐拥皇位的王朝之主的忌惮,毕竟她姑母既有圣宠,又将有子嗣傍身,这顾氏的兴衰荣辱暂时还不用她一个三岁小娃娃烦心。
最最最让清澜拿这具身体没有办法的,是这具身体是真真切切的男儿身,虽说母亲自小把她当女郎养,为的是混淆性别不让阴差带走她,可想而知这具身体弱到什么地步了。但这也对这一世她莫名其妙成了男孩子这个事实无济于事。
虽然她对于一身粉白花裙表面懵懂接受,内心十分习以为常,但三年了,清澜想,自己也应该接受现实了。
可她想不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
明明刚刚听闻姑母诞下皇子,帝王大喜,赐字鄞,听父母夜话,姑母很可能会加封贵妃之位。
可等来的是对顾府数千人的屠杀。
清澜永远记得那天,母亲含泪将她和同胞弟弟托付他人,她挣扎着要带母亲一起走,却被抱住她的那人点穴昏睡过去,陷入昏迷的最后一眼,她看到母亲毅然推倒烛台,在火光中渐渐模糊的身影,还有弟弟尚且懵懂的眼神。
翌日,拖着久病沉疴的躯体醒来,看着四处陈列雅致,泛着檀香的厢房,她压下喉间腥甜,眼角滑过泪珠,一滴一滴落得无声无息,她放任自己片刻的脆弱,此后,她只为仇恨而活。
十一年后。
元庆六年,豊朝依旧歌舞升平,一派繁荣锦绣,虽西北有揭硕,西凉,月氏等西域小国,南有羌族等以天然瘴气为屏的部落,但不可否认,豊朝依旧是这中原霸主,特别是几年前乌曙将军归属豊朝,与高相之子高邕共建西域都户府,中原与西域互通往来,明远公主和亲西域,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让高居帝王宝座的那人留名青史。
而远离朝堂纷争的江湖,倒也少不了星云变幻,世代更迭。
自第一剑客洛明河十年前闭关后,江湖上倒也人才辈出,前有少年刀客曾羡君,后有霜雪剑客顾剑,还有善音攻之术的少年神医青君,更有据说是第一飞刀的李卿云,少侠豪杰辈出,更让一些江湖上的老人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拍前浪。
千寒山庄,也确如其名,坐落在一片天寒地冻的雪山之间。万仞悬崖间,天色与雪色交织,一身白衣隐匿其间,起起落落,到看不分明。
“哥”少年郎明快的声音传来,只见一片晶莹雪色间,竟混入了一袭青衣,那是一个生得极俊秀的少年,年岁大概十一二三,一双眸子清澈若泉,身影掠过,万丈悬崖,他竟走得如平地般,竟是比那白衣更稳妥。
而背着药篓子,正聚精会神地挖雪莲的清澜被他咋咋呼呼的声音惊得抖了一下,肩上的红团子被她的抖动惊醒,眨着如葡萄般剔透的眸子看向来人,旋即嫌弃得转过身去看向自家美人主子。
啊,主子的雪肤琼色,花容月貌,高华气质,淡雅体香,它陶醉地吸吸鼻子,再也不会有比主子更能迷惑到小爷我的美人儿了,也只有主子这样的美人才能让本大爷暖床,陪聊,放血了。
按了按肩上的色狐狸,清澜转而看向自家傻弟弟,“你来作甚?”
明明是温雅玉人,声音却泛着冰雪的清冷。
“哥,我又赢了。”少年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反而不减欢快,似乎把自己又挑赢了一个对手这件事分享给自家哥哥是件比事情本身更高兴的事。
“清和何时输过。”那白衣公子看见他眸中欢喜,似是被他所感染,暖了眸子,语气里透出淡淡的自豪,嘴角微弯,刹那间,清光映雪,不及公子一笑。
顾剑又从兄长脸上看到过这般笑意,只觉得自己还能和那燕寒英再打上千百回合。
采得最后一株百年雪莲后,清澜,也是昔年顾家三郎顾溪月,携弟回山庄。
回到山庄后,外门弟子和扫洒仆从纷纷见礼:“见过少庄主,顾师兄。”
两人去见过师傅洛明河,便一个回自己的药庐,一个回练武场。
自清澜修得轻功,可以在山间飞来飞去地采药后,兄弟二人早已习惯如此。
用了一月将几十种药材制成一个个小药丸,一部分给顾剑,一部分留给师傅,剩下的被她扔进了系统空间。
清澜看着书房里十年来被自己翻烂的兵书卷轴,她想,是时候了。
写好书信一封,清澜悄然离去。
清澜穿行在重重冰雪间,倒对山庄十分放心,不说自家师傅深居简出,一般江湖人士只有敬仰他老人家的份儿,不会寻衅滋事,就凭山庄在这冰天雪地间,没有一定内力御寒,定然无法抵达。而山庄里又无老弱,就连扫洒仆从也至少有三年内力,这般想着,心里牵挂暂缓,想到远在中原,安拥天下的灭族仇人,清澜心下一定。
一月后,清澜的衣装仍是一袭白衣,只是不同于在山庄的几层繁复长衣,他换成了较浅薄的单层劲装,窄袖束腰,戴一斗笠,掩盖了原本过人的容貌,自以为不引人注目的清澜、自是不知清冷如玉的气质和在他肩上那只软萌却一眼就知道是珍稀之物的灵狐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只是看他气质高华,不易近人,且不知其深浅,故而没去招惹他罢了。
而不知真相的清澜倒真以为自己泯于众人,所以在那玄衣公子叫了他三声后才反应过来,此人唤的是他。
“你,叫我?”清凌凌的声音让卢瑞有几分退却,却又被他肩上的红狐狸吸引,鼓了鼓勇气,接着道,“公子肩上的,可是生于冰雪的火狐?”
没办法,他自小就喜欢这些灵物,这只小东西他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极珍贵的灵物,就算不能有一只,看一看也好啊,说不定,还有机会抱一抱呢。
看来,这次被贬到这西北荒漠之地也并非坏事。
他来搭讪这位公子,到引起队里同样自皇城到西北参军的几个公子哥儿的注意。
“这卢家小子动作真快啊,不过,以前在皇城,可没听说他好这一口啊。”几个颇为纨绔的小子窃窃私语,他们个个都是不学无数,被家里下放到军营历练的,自是没有什么内力,可以听的前面二人对话。
而这群人里的一个少年眸子微眯,打量着远方落座的少年不语,耳边一会儿传来,“这小子身段绝了,这腰,可比明玉坊里的姑娘诱人多了,还有这张脸,哎,你说是不是个小娘子啊,哈哈哈”
一会儿又是:“灵儿的确有些灵性,不过,是不是你说的火狐,我亦不知。”清冷低沉的音色,不似姑娘。
他把盘里的粟米粥喝完,见卢瑞有几分丧气地回来了,身边那群人一拥而上:“怎么样,那小子何方人士?只他一人耳?”
没能摸到灵宠皮毛的卢瑞自是没心思跟这群酒色之徒寒暄,扒了几口饭,便上楼去了。
几人只当他搭讪失败,心情烦闷,又聚一块意淫那白衣公子。
而清澜不是聋的,自是听见了几人的窃窃私语,这也正是她果断拒绝卢瑞的原因,毕竟这群人,说大不大,不过是些纨绔子弟,说小不小,到底和皇城氏族牵扯匪浅,她用了些许清粥,便结账离去了。
她此行是去西域都护,寻一号仇人,高邕。
当年他想娶大伯嫡女顾惜音未果,假借提亲把通敌叛国的证据埋于顾家祠堂,可笑当时爹爹大伯因拒绝高相联姻之请略感歉意,竟让他一番报复之心得逞。
后来皇帝将一举封侯的功勋赐予高邕,而他也当了威风凛凛的都督,娇妻美妾,好不快活。
清澜此行,也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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