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诸葛承努力地把他在天王那里的出仕过程描述地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是阿拓全程依旧一脸愁容地看着他。虽然光用听的就觉得诸葛承的刚刚说的整个过程让他心惊胆战,阿拓却连一句阻止或者劝说的话都说不出来。
阿拓觉得自己当时在诸葛承床前发的那个誓像是发得假的一样,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没说过也没保证过的诸葛承在不断地牺牲自己。
“阿拓,你没事吧?”眼看着阿拓低着头整个人露出一种颓丧表情,诸葛承愈加问得小心翼翼。
“我……阿承,对不起……”虽然道歉毫无意义,但阿拓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了。
“你今天都说了几次对不起了,难道我们几个月不见,你就只有这点想说的?”
“那……你现在在天王那里是做什么的?会不会有要出城作战的可能,如果是的话,你那天千万千万事先告诉我,我——”阿拓还没说完就被诸葛承轻轻挥手打断了。
“怎么?你是要出来亲自放水呢还是在背后给你的‘同僚’使绊子?”像是看出了阿拓的担忧,诸葛承拍拍阿拓的肩膀让他再放松一点。
“放心,天王没你想的那么昏庸,他就是再有诸葛武侯的情结最多也只是给我安排了一个不太重要的文官做而已。他手里仅有的那些宝贵的兵员是不会这么简单地交给我来带的,短期内你我没有要对上的可能。除非我做点什么能大为赢得他信任的事情,否则目前我也仅仅只是拿到了一个在长安的合法居住身份而已。”
诸葛承这么说完阿拓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要不然他都不敢想象他在燕军里看着对面天王军队里突然冒出一个诸葛承的时候要怎么反应。
“话说你来长安是干什么?慕容冲现在把你当细作用?那他也没有多珍惜你啊。”
姚嵩来访是这两天刚刚发生的事,也刚好碰到商队到达,所以阿拓二话不说立即就到长安来了,也没有等到他几日一次与诸葛承联络的日子。刚刚在集市上还是那只日常在长安巡逻负责记录特别事件的机关鸟提醒诸葛承,他才知道阿拓来了长安的。然后本来也只是领了个文官闲职的诸葛承就自然地跑出来找了家食肆安排了这场“惊喜”,只是从目前两人的感受来看,惊的部分远远大于喜也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阿拓开始细细地和他讲了姚嵩那边的传话和慕容暐他们的要求,以及他自告奋勇替慕容冲和慕容暐牵线的事情。
“有点麻烦啊,那群亡国贵族们都住在一块。你也知道现在到处都在打着复国的旗号在串联,所有有大义名分的又都在这里,哪里都在打着他们的主意,而天王那边也在加紧看住这群人不要让他们轻举妄动。”
诸葛承看了看阿拓若有所思的脸庞,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对,你是该领了这个差事来长安看看的,毕竟你也是王血啊,你的亲人也在那里吧。”
“我一个都记不得他们的脸了,身为一个遗腹子,无论父亲活着时曾有什么身份,他死后对我来说都不再重要了。那些叔叔伯伯们从来都没在乎过我,这点来看我还得感谢天王了,他破城时我还太小,没被他一路带到长安来,所以我才能自由自在地长大,还能在后来遇见了你。”
在阿拓说这些话的时候诸葛承很难做到设身处地的去理解他,世家和王族还是不一样的。尤其他们诸葛家在世家里也算是少有的平和了,试问世上有几家人家的家训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他们诸葛家算是把沉下心来做学问发挥到了极致。在诸葛承的记忆里,家里的长辈兄弟们,见了面哪有不开心的,算计什么的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不是诸葛家的人没有算计的脑子,是他们不算自己人。
所以诸葛承在一片爱里长大,即使是乱世当头也觉得世间依然有美好存在,也要像自己被爱着那样去爱这个世间,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和墨家那个“兼爱”的理念融合地天衣无缝。
而像阿拓和慕容冲他们这种王族,叔伯兄弟之间更多的是夺权、猜忌、谋逆还有暗杀,而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再加上幼时这样或者那样的坎坷经历,阿拓和慕容冲长成现在这样容易没有安全感的样子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这样,你先跟我回我府上,我来想办法。”
诸葛承的府邸并不是长安城里的什么豪宅,他只问天王要了一幢普通的民居当做住所,连服侍的下人都没有要。天王并没有觉得奇怪,反而是欣赏地赞了他一句。当年刘备是在哪里找到诸葛亮的故事人尽皆知,所以天王也觉得诸葛家的人不喜欢奢华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诸葛承的府邸没有下人,所以现在多了个阿拓也没有什么人觉得奇怪。而阿拓刚刚到家就一头扎进厨房开始忙活起来,刚刚他们俩碰了面交代了这些前因后果后,诸葛承就催着阿拓赶紧先跟他回去,说他自有安排,于是明明身在食肆,两人面前的菜都没怎么动就被放进食盒里带了回来。
阿拓之前在洛阳的时候就见识过诸葛承那张嘴真正挑起食来有多刁,也不知道他不在的几个月里诸葛承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这会难得有机会了,立即拿了食肆带回来的食物开始二次加工起来。
而诸葛承一回来就到了书房拿了纸开始写承奏公文,洋洋洒洒一大篇弄完后赶紧上了封出门找人快马送去天王宫里。等他做完这些后阿拓那边也好了,食肆里那些温凉的食物被他重新弄成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片汤端了出来。
“快点趁热吃了,刚刚在那里你就没吃什么,这几个月我不在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诸葛承刚闻到那个熟悉的味道就被勾出了满腹的馋虫,连阿拓的问题都没答就自己在那吃得不亦乐乎,而阿拓看他吃得那么香就觉得一半欣慰一半心疼。
“慢点吃,锅里还有。”阿拓说完又把手边小碗里的那只鸡蛋也倒在了诸葛承碗里,“我这个也给你,也是溏心的。”
“嗯,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诸葛承百忙之中从那碗面片汤上移开注意力给了阿拓一个大大的笑容。
而看到这个笑容的阿拓只觉得这一趟哪怕自己最后见不到慕容暐,也能算是一切值得了。
136.
好不容易等诸葛承吃完了,阿拓才想起来他们刚刚说的事情。
“现在天都这么晚了,今天还来得及想办法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阿拓心里倒是也没有太多的遗憾,他的事比起诸葛承好好吃一顿饭来说,阿拓觉得还是后面这件比较重要。
“放心,已经做完了。”吃了阿拓这么一顿好的,又怎么能不做事呢。
“嗯?”阿拓疑惑地看着诸葛承。
“在你做饭那会,我给天王呈了个公文。”
“能问问里面写了点什么吗?”
“我说,值此风雨飘摇之际,长安城内人心浮动,特别是这些心怀故国的亡国质子,很难保他们听说城外的风声后心中不起二心。望天王重视城外战事的同时也不要忽略城内的隐患,早日派人加强这些故族们所居之地的巡逻监察。”
诸葛承说完后阿拓原地愣了一会,然后他回过神后对诸葛承说了一句:“实则虚之?”
阿拓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天王应该会采纳你的提议派人来加强巡逻,所以你没在公文里自荐吗?”
“没有。”诸葛承答得很干脆。
“那你怎么知道这差事会落在你的头上?如果到时候不是你,我们这样告诉他们真相,不是平白地给自己增加了难度吗?”阿拓的询问语气很诚恳,他大概能理解诸葛承的思路,却无法理解为何他能这样笃定天王就会完全照着他的想法去做,让一切呈现出他想要的结果。
“那就是你不了解天王这个人了。”
诸葛承此刻的眼神里有种超出他年龄的淡然。自古君臣间的佳话从来就不是单方面的事情,明君在考验良臣的同时,良臣何尝没有在试探明君呢。以诸葛家的传承和身份,评价起人间帝王时有一种俯瞰历史长河般的超脱和冷漠。
“平心而论,天王的确算得上雄才大略仁君明主,我还可以在他身上冠上一堆用来形容帝王的好词,单论做帝王的能力的话,他比起南边那些个姓司马的要好上太多了。只是可惜……也许你们胡部大萨满们的结论是对的,他什么都好,就是缺了天命,属于你们胡人的天命。”
诸葛承说到这里,眼睛很认真地看着阿拓,好像能从他身上看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我毕竟不是阴阳家的人,上次不过用望气术看一枚金币就看出这么大麻烦来,现在又哪里敢在长安这种祖龙之地看一条真龙的龙气。”
“你们诸葛家的人,是不是……非真龙不从?”阿拓突然打断了诸葛承,因为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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