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枝头隐隐可见的春意萌芽，明明前两天还是枯枝疏叶嫩绿色的枝叶扶疏生涩。

季节的变化有时只在一夜之间。

宫崎珍露静静从飘窗外望去，满地银霜顺着廊檐之下一路蔓延到不知何处。

睫羽垂下，眼底染霜。

目光流传，轻盈朦胧的月光淡淡透过纸糊窗，影影绰绰得勾勒出清冷的轮廓，和间深处却仍是黑暗一片。

双眸堕入一片黑暗时。

这让宫崎珍露不由得想起了那双漆黑得如一潭死寂般的眸子，素描绘出无机制的寒颤与无情。

那混蛋。

时光倒退到前两日。

千盼万盼终于把佐野万次郎盼走过后，宫崎珍露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回手机与花垣武道联系。

得到的答案却是，他早就接收到了佐野万次郎的消息。

一股诡谲之味在心中油然而生。

再次接收到消息时，却已然是来自花垣武道的长途电话。

内容嘛。

大概就是那混蛋死了。

“我应该开心的。”

电话那头回应的只有沉默。

宫崎珍露轻笑两声，半晌过后也再不能笑出来。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事实迟钝地传送给大脑的神经中枢，便宛如绽放的烟花般在脑浆内涌动，折返的窒息感输送给每一粒细胞。

仿佛被致命的蚕丝牵绕住了整颗心脏，主动脉被撕扯开鲜血淋漓的伤口，无法愈合。视线模糊的观感让世界近乎变形，生理泪水让干涩的眼膜不适感触发到了极点。

绝缘体与矛盾体。

滚烫而炽热。

终而只剩枯木死灰，永无尽头。

死寂的气息氤氲四起，僵硬而陌生的空气中，仿佛听到了她自己的声音。

“……我应该开心吗？”

.

2006年2月18日。

一贴退烧贴敷在少女白皙的额头，原本高得烫人的体温被冰凉感退去少许。

川崎希子甩了甩体温计，量在少女口腔中。

体温计的水银刻度仍然高居不下。

川崎希子鄙夷地瞥了眼躺在榻榻米上的少女，后者尽管酣然入梦嘴角也扬着浅笑的弧度。

“Mikey……”少女梦呓的话语比起平时显得软糯娇嗔。

川崎希子表情瞬间狰狞了几分，内心的躁意与无奈排山倒海般涌来，让她莫名有种想要揍醒宫崎珍露的冲动。

发烧还念叨着男朋友的名字，明明平时嘴硬得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

“该说果然是恋爱中的女人吗，可恶。”

到底说要是佐野万次郎知道宫崎珍露有黏糊小女友的一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世纪大反应呢。

川崎希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甩了甩体温计，进行第五次量测体温。

不过……

女人都有黏糊的一面吗？貌似，她也有。

尤其是面对黑川伊佐那的时候。除伊藤志川以外，川崎希子鲜少与异性有密切接触。

虽说确实是把黑川伊佐那当作好朋友的说没错，但是恋爱经历为零的川崎希子也能明显感受得到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难以令人发现。

微妙且复杂。

川崎希子不由得浮现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庞，白发黑皮，拥有着漂亮的深紫色双眸却眼底有霜。

难以接近却又不知不觉中被吸引，就仿佛是异力相吸的物理定律，直白而又含蓄。

川崎希子双眼被思绪勾走，全然没有意识到异常。

再次低下头查看宫崎珍露的病势时，后者已经双眸睁开。

微微上挑的眼尾镀上一层阴影，浓密的睫羽淡淡投下，眸底冷淡寂静的情绪毫无波澜又令人不寒而栗。

盯得川崎希子心底发慌。

由于刚刚她的情思骤起且一发不可收拾，体温计不知何时没能准确插入口腔。

体温计无比精准地插在了宫崎珍露的鼻孔。

宫崎珍露：“……”

“川崎希子。”

“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抱歉抱歉。”

宫崎珍露坐起身，后背接触到柔软的靠垫，一把抓下额头上已经褪去清凉的退烧贴，自顾自地撕开一片新的贴上。

川崎希子递过去玻璃杯：“你是不是已经好多了？”

玻璃杯内的水位倾斜着下降，宫崎珍露舒缓了一下偶尔发疼的太阳穴，感受到泛着凉意的水顺着喉管淌入腹中。

川崎希子挑眉。

“你的Mikey呢？他不知道你发烧了？”

宫崎珍露咽下玻璃杯内最后一口水，干涩的嗓子被湿润过后的舒适感渐渐发酵。

“他太忙了。”

川崎希子没忍住轻笑出声：“好像贤妻良母啊。”

宫崎珍露耸了耸肩。

“这几天从横滨来的一个暴走团，那群家伙一直找东卍的麻烦，他处理这些事就已经够头疼了，没必要告诉他这种小事。”

川崎希子心下了然，逐渐有了咬牙切齿的意味：“所以我就是来照顾你的苦劳力？”

宫崎珍露心底一阵心虚油然而生，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啊这……龙也去了神奈川，况且咱俩谁跟谁啊，还用得着分这些？”

川崎希子机械地垂下脸，盯得她心底发慌。

形势奇迹般地完美转变。

“啪——”

飘台的窗户被外界未知的一双手推开，被冰凉晚风灌满的窗帘瞬间饱满如帆。还未及春的天气到了夜间仍然泛着湿冷气息，游走在整个和间内。

窗帘被一双手拉开，那人身手敏捷地轻松跳跃上来，并下意识地关上了窗户，防止冷风再次灌进和间。

佐野万次郎长舒出一口气，拖着冗长而慵懒的语调，黑曜石般的双眸似乎也被夜色染黑：“深冬的晚上可真是冷呢。”

这下宫崎珍露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

川崎希子挑了挑眉，眸底落下淡淡狡黠的笑意。

“是我叫的，毕竟……有人梦里还在叫小男友的名字哦。”

这下换佐野万次郎愣住了，一抹可疑的红晕悄然爬上耳梢，漆黑的双眸忽闪忽烁。

川崎希子离开。

佐野万次郎不知所措。

宫崎珍露不太想搭理他。

佐野万次郎摸了摸鼻子，举起一个橘子。

“你要吃吗？”

宫崎珍露不搭理他。

一分钟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橘香气味，乳白色的床头柜上扔满了橘皮，酸甜水嫩的橘瓣统统进了佐野万次郎的肚子。

始作俑者全然没有意识到榻榻米上忍耐值达到极限的少女，甚至还颇为满足地发表自己对橘子的赞赏。

“这橘子不错。”

宫崎珍露忍不了了。

少女白皙的手骨间传来清脆的声响，佐野万次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砰——”

果然，他完美躲过来自宫崎珍露的重拳出击。

佐野万次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躲避女朋友的拳头真是比揍十个暴走团还难做。

揍到了自己挨痛并且挨骂，没揍到的话还得挨骂并且挨痛。

当然，有时候会碰到更特殊更难做的情况。

比如，当躲开女朋友的拳头时，她的手或许会打在其它物品上。

宫崎珍露手背的皮肤很薄，清晰可见的手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连带着淡青色的血管都突兀地狰狞凸出。

佐野万次郎温热的掌心接过她的手背。由于常年干架的原因，少年的手掌带着薄茧。

略微粗糙的掌心摩挲着滑嫩的皮肤，却莫名地让宫崎珍露感受到一股名为安全感都暖流涌上心头。温热的气息裹挟着微凉的风从鼻尖与口腔交替，让宫崎珍露仿佛身过电流。

“还疼吗？”

少年特有而略显青涩的嗓音，恍然间仿佛与庭院外的月光融为一体，透过纸糊窗渐渐化为一片浓稠而旖旎的银霜。

这样的环境，不由得令宫崎珍露回想起了前几天。他也是在这样一个月色美好的夜晚，开玩笑要她以后做小情人。

明明算得上是欺负人的行为，却让她无处发泄。如果过于纠结，还会显得她过于无理取闹。

宫崎珍露愤愤不平地掀开被子扯住佐野万次郎的衣领，久坐躺在榻榻米上的双腿酸软无比，一不小心倒进佐野万次郎怀里。

宫崎珍露：“……”

佐野万次郎：“……”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连带着湿漉漉的气息喷洒在发间。宫崎珍露感受到发顶被揉了几下，原本松软平顺的发丝调皮地炸开毛来。

少年身上还带着体温，柔软的围巾触感极其舒适，一时间宫崎珍露也不想爬起来，索性装聋作哑。

佐野万次郎：“你还不起吗？”

宫崎珍露眼皮半耷，白皙纤细的手腕搭在额头上，放缓语气：“我头晕行不行？”

纸糊窗透下的月色孤枕难眠，银辉渐渐爬上耳梢，直至鬓边。温暖的怀抱随着双手收紧，恍然如梦间她感受到少年炽烈的心跳与脉搏。

“砰——”

涣散的千思万绪被粗暴的踢门声拉回，宫崎珍露恼怒地将凉飕飕的视线扔给陌生的不速之客。

那人目光直直逼向佐野万次郎，再施舍般地扫过宫崎珍露。

“啊啊，在腻歪呢，东卍总长。”

宫崎珍露蹙眉。

庭院外的月光尽数洒满少年发间，银白色的发丝宛若皑皑白雪。深紫色的眸底翻滚着偏执的万丈深渊，却仿佛天生属于一片云波诡谲。

黑川伊佐那无视她的眼神警告，自顾自地换上一副虚伪的笑容面具，冲身后的人笑道。

“抱歉希子，吓到你朋友了。”

这下宫崎珍露的眼神警告扔过了川崎希子。

川崎希子不敢直视，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刚刚在楼下碰到伊佐那君，他说你们认识……”

“确实认识。”

冷冽的声响毫无温度，这下那双如同素描般的无机制黑眸眼底渐深，疯长出丝丝绕绕的藤蔓缠绕眼眶，方才唯一的笑意也不复存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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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确实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