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说那梨花是他随手摘的。"

"可那梨花偏生得那么高。"

1.

32岁的那年深春,黑川伊佐那又失去了人生中的一个重要的人。不过要是说清这个长达数十年的纠葛,还得从2018年的初冬说起。

彼时东卍的势力越扩越大,明里暗里的产业使得东卍实际首领黑川伊佐那的人脉关系网错综复杂,各界人士都上赶着巴结他。黑川伊佐那对于这些向来是不曾理会的,他们开出的好处在他眼里就像是小孩过家家。

直到那一天,秋田组的千少爷请他去看戏。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消息,说他喜欢听戏。

不过他确实赏脸去了。

请来的人果真不是歌舞伎演员,而是漂泊在外的异国他乡的一组人临时搭建的戏班子。秋田千请他们唱了两组戏,一组是《霸王别姬》,另一组是《贵妃醉酒》。都是黑川伊佐那听过的曲目。

她们是在场馆里唱的,秋田千就站在伊佐那身边距离一米的地方,毕恭毕敬的为他介绍。啰里八嗦了半天,黑川伊佐那只觉得他吵得要死,刚想要示意让他住嘴滚蛋,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这伙人之前最开始是在横滨唱的,之前一直做义演,得唱了有二十来年了。"

他心里一颤,面上却没见得出来有什么表情变化,还是抿着嘴唇淡淡的笑。他跟站在一旁的鹤蝶招了招手,示意他去买一束白色风信子往后台送去。

也没说送给谁,只是鹤蝶总感觉伊佐那在想些什么。等他出来之后,电话响了一声,伊佐那给他发了一则讯息。

"初月。"

尔后鹤蝶抬起头来,看见了满街的大雪。他给黑川伊佐那回了一句"下雪了,很大。"

伊佐那坐在下面看得正起兴,看了一眼讯息便往外看了一眼,屋外的雪下得生猛。再抬眼望向台上柔若无骨、媚眼如丝的角儿,突然感觉有些不适。

到底是只有几分像的东西,怎么敢和记忆深处的原主相比较?

黑川伊佐那开始心不在焉起来,看着台上的人越来越无趣。站在一旁的秋田千还想暖场,被他一句"再出声的话,我保证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给顶了回去。

好歹是有惊无险的看完了两场戏,鹤蝶被黑川伊佐那留下来和秋田千一起商定事宜,他自己则拿着□□直走向了后幕。

几个年轻的小演员在卸妆,后台忙得鸡飞狗跳,只有一个一袭白衣的女人一身傲气得站在刚刚唱完《贵妃醉酒》的小孩儿身上,俯身纠正她刚刚的错误。

伊佐那走过去,轻轻地喊了一声"初月。"被叫到名字的女人朝他望去,一时间与记忆中相重合。他将风信子送过去,一双紫罗兰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初月接过,却想不起他是谁,猛然间看到他耳边那两个夸张的长条耳坠,她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黑川伊佐那?"不是记忆中的温婉有力的声音,这个声音太难听了,就像破铜烂铁一样。伊佐那有些意外,往后退了两步。

"你的嗓子怎么回事?"伊佐那没来由的烦闷,抓起她的手就往外拽。初月只好把事情都扔给副团。

他们绕过众人从后门走向大街,外面的雪愈发猛烈。没走几步,初月就甩开伊佐那的手,风把她的及腰长发吹得像女鬼出街,她就站在哪儿穿着厚厚的衣裳,脸色苍白如纸,一个劲的儿自我取暖。

"伊佐那,不要走了,太冷了。"初月蹲下来,气力虚弱。伊佐那将自己的白色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压风,又给稀咲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跟秋田组继续谈判。

紧接着将人打横抱起,手里的话却通向鹤蝶"看着点稀咲,我有事先回去,必要的时候要是有违东卍的利益的话直接解决。"

他又给蘭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风吹得实在是太猛烈了,不少车辆都有打滑的倾向。黑川伊佐那抱着她在路灯旁,远远地能听到汽车漂移的声音。

蘭那个引人注目的疯子。

2.

初月在黑川伊佐那的心底处在一个很特殊的位置。两人初遇那一年,是1997年。

那年伊佐那10岁,初月16岁。没有安全感的伊佐那像一只狼一样将福利院里那颗老梨树划成自己的领地,整天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在树上揪叶子吹。他的音乐天赋最早应该是应用在那一片片绿叶上了。

初月和老班主第一次来福利院的时候,是在那一年的晚春。东京的梨花并不常见,以至于漂泊他乡的初月下了戏台刚卸了妆就找了个借口去看梨树了,连衣服都没换下来。

虽说这个时令早就已经是深春了,却不知为何平白无故的下起雪来了。黑川伊佐那在树上,整个人埋在树叶里,看着那么一个人远远地撒着欢儿就跑过来了。那身打扮他是没见过的,只觉得层层叠叠的好多,最外层那抹大块的红色上还压着金色的明线,上面还挂着他从未见过的金色装饰。远远的走来,身上的白绒斗篷倒像是雪下大了把淹没了。他小声的瘪了瘪嘴,正准备从上面下去打算把人赶走,就听到下面的美人儿正露出自己如玉般的半截胳膊祈愿一枝梨花。

伊佐那看了看她,横竖觉得她傻。谁会冲着一个低枝头去祈愿最好的梨花,分明应该是最顶端的才最好看!他心里越想越气,费劲吧啦了好久终于折断了那枝染着雪的梨花,一不留神,梨花就从手上掉下去径直砸向了树下的姑娘。

梨花伴着漫天飞雪落在初月头上,她吃痛了一声,然后把那枝梨花捡了起来,四下瞧着无人这才仔细端详着起来。那是一枝上好的梨花,抖落风雪,还能看见白色花瓣内那漂亮的浅粉色。

伊佐那从树上跳下来,手里拿着另一枝梨花皱眉说道"离开我的领地!"初月俯身望去,才看见脸软得跟个包子一样的黑川伊佐那。

"哎?这是你的梨树吗?那还真是谢谢你的梨花啦!"初月一笑起来就能看到两个漂亮的小虎牙还有一个小酒窝,实在是甜得不得了。

她手里拿着那枝梨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继续说道"那,作为回报,我给你唱一段新学的戏吧!我可是我们班组里最小的花旦。"

伊佐那本不想看她在这里浪费时间,可却抵不住她的身姿过于婀娜。那一枝梨花在她手里舞来舞去,等到最后唱完的时候,黑川伊佐那还是久久不能自拔,他回过神来拦住要离开的初月问道"你下次还来吗?"

"来,偶数月份的最后一天我都会来。"初月比他高一个头多点儿,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蹭掉了伊佐那肩膀上的雪。

"谢谢你的梨花,小先生。"

"我叫伊佐那,那梨花是它自己快掉下来了,我顺手折了下来,要不然我才不会送给你。"

"好哦,那谢谢伊佐那,我叫初月。"

虽是这么说的,可初月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老梨树,顶上的某个枝上有几乎不易被察觉的折断痕迹。那么高的梨树,这段梨花怎么可能是随意摘的?

那时候雪停了下来,伊佐那抖了抖自己头上的雪,再次抬眼望去的时候,只能看到厚重的白色斗篷和脚边露出来的一点鲜艳的红。

黑川伊佐那看得正入迷,远远的鹤蝶跑过来交唤着终于找到他了,被他一个眼神刀定在了那里。

往后的那几年里,一直到伊佐那离开福利院进少年院的那几年,听不懂一句词的伊佐那愣是一场都没落下初月的戏。

3.

龙胆正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冒雪送到黑川伊佐那的住宅。伊佐那在一楼和蘭正在喝红茶暖胃,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两人谈话到进兴的时候龙胆破门而入。

他伸出修长的手将信封递给伊佐那,蘭连忙给他倒了杯滚烫的红茶又给他披上了小毯子。伊佐那倚在沙发上角,慢条斯理的将牛皮纸袋打开拿出里面的白纸。

顺了一遍过后,伊佐那脸上有些不悦。二楼传来走步下楼的声音,灰谷两人自觉无趣便往外走了。初月披着伊佐那那件白色大衣就踉跄地下来了。屋内并不冷,伊佐那也是个怕冷的人,所以屋内的保暖措施很完善,这么看来,是初月过于的怕冷了。

"这么怕冷吗?跟小时候真不一样呢,十年做了大大小小5次手术,初月你知不知道你在作死?"

伊佐那站在哪看着她,眼神深不可测,却不曾料到初月抬手,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巴掌。"伊佐那,谁给你的资格敢调查我了?"她的手止不住得颤抖。

伊佐那缓过神来,两人开始扭打起来。看起来两人都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主儿,也就省了一番争斗。到底来说初月的身体性能烂透了,被人摁在沙发上强迫着和伊佐那对视。外面雪下得直敲打窗户,偌大个屋内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和屋外的雪声。

"杀了我,伊佐那。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就杀了我!"她嘶吼着沙哑的嗓子,眼泪流下来。伊佐那将她的泪尽数吻去,抵着她的额头慢慢的承诺"等第二年北海道的梨花开之前,他们都得死。"

北海道的梨花,花期四月。

?

4.

2018年12月-2019年4月,东京卍会进行了一场长达五个月的肃杀。霓虹第二大□□秋田组在这五个月之内遭到了灭门之祸。

2019年4月,有记者无意间看到黑川伊佐那带着一个女人走上了前往北海道的飞机。一时间秋田组的灭门之祸又多了一层新的推断。

伊佐那带着初月来到了一处花开十里的梨花园。据说这里最开始是为了模仿那十里桃花,只是主人更喜欢梨花才成就了这样的佳景。

在两株最苍老的梨花树间,伊佐那坐在还未消融的雪地上,初月赤着脚给他唱霸王别姬。一如当年,他站在台子下面看着台上的人咿咿呀呀,顾盼生姿。

一场大风吹过,梨花伴着白雪遮挡住了伊佐那的视线。等再次睁眼,伊佐那只能看见染红了白雪的初月的尸体。

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平静的走过去,只是在触碰到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流泪。

"初月…"

"我的真名,叫满阳。"

"谢谢你,伊佐那。可是被你爱和爱上你都是一件糟糕的事儿。"

"可惜我两样都占了。"

"别为了我,痛苦活下去。"

那年那枝随口摘的梨花,真感谢它生得如此之高,才能长出了如此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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