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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娜娜的申请

晨光并未给这间用于非正式召见的侧殿带来多少暖意。殿内陈设简洁而庄重，深色的地毯吸收了大部分声音，唯有墙壁上悬挂的武魂殿徽记在透过高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却压不住那份无形中弥漫的威压。

胡列娜独自站立在殿心，微微垂首，姿态恭敬。她今日未着往常那般艳丽的裙装，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利落的劲装，将她姣好的身材勾勒得更加挺拔，少了几分平日的妩媚，多了几分沉静与干练。只是那微微抿紧的唇线和袖口中无意识蜷起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刚刚结束了一次前往星罗帝国边境的清剿任务。目标是一伙盘踞在两国交界灰色地带的邪魂师余孽。任务本身不算特别困难，但在追捕其头目时，对方那悍不畏死、以命搏命的疯狂，以及一种诡异的精神干扰能力，让她一度陷入了苦战。最终虽成功将其击杀，但她自己也受了些不轻的伤，魂力消耗巨大。

那一刻，面对真正亡命之徒的狠辣与诡异手段，她引以为傲的魅惑与控制能力似乎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她清晰地认识到，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生死一线的残酷搏杀面前，她那些在武魂殿学院和黄金一代内部切磋中磨练出的技巧，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能在任何极端环境下都能生存、并能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绝对实力。

这种对力量的迫切渴望，如同野火般在她心中燃烧。而能最快、最有效提升实战能力，并能获得巨大好处——杀神领域的地方，无疑就是那个被所有魂师视为禁忌之地的——杀戮之都。

高踞上首的，是比比东。她并未穿着正式的教皇袍服，只一袭简单的深紫色常服，长发随意披散，却依旧不减其半分威仪。她手中正拿着一份关于此次星罗边境任务的详细报告，目光扫过上面关于胡列娜受伤的记录，紫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芒。

当她看完报告，抬起眼，目光落在下方恭敬站立的大弟子身上时，那丝冷芒已然隐去，只剩下如同古井般的深邃与平静。

“娜娜，”比比东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胡列娜耳中，“此次任务，你做得不错。虽有波折，但结果尚可。伤势如何了？”

“回老师，已无大碍，多谢老师挂心。”胡列娜连忙回答，声音带着感激，但随即，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目光坚定地迎上比比东的视线。

她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老师不悦，甚至驳回。但她必须说。

“老师，”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弟子有一事相求。”

“讲。”比比东放下手中的报告，身体微微后靠，摆出了倾听的姿态。她对这个大弟子的性格颇为了解，知道她此刻的神情，意味着有重要且坚定的决定。

胡列娜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都凝聚起来，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弟子恳请，前往杀戮之都，历练己身，获取杀神领域！”

话音落下，侧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就连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声也似乎骤然远去。

比比东搭在扶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紫眸之中，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审视，以及一丝被迅速压下的、极淡的担忧。

杀戮之都。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血腥气的诅咒，回荡在每一位知晓其名的魂师心中。那里是规则的坟墓，是道德沦丧的深渊，是人性最阴暗面的放大镜。每一天都充斥着无尽的杀戮、背叛与绝望。进入其中者，九死一生。而想要获得那传说中的杀神领域，更是需要踏着无数尸骨，通过那条号称连接着地狱的“地狱路”。

她看着胡列娜。这个她亲手培养起来，天赋卓绝，心思玲珑的大弟子。以胡列娜的资质和心性，若能通过地狱路的考验，获得杀神领域，实力必将突飞猛进，未来不可限量。这份敢于挑战绝境、追求力量的决心，也让她感到一丝欣慰。

但是……那里的凶险，远超常人想象。不仅仅是实力，更是对意志、对心性的极致考验。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埋骨其中，化为杀戮之都的养料。娜娜虽然出色，但毕竟年轻，经历过的真正生死磨砺还是太少。她能否在那个人间炼狱中保持本心，杀出一条血路？

那一丝担忧，如同细微的冰刺，悄然扎进比比东的心底。她想起了胡列娜小时候跟在她身后怯生生喊“老师”的模样，想起了她取得进步时那明媚骄傲的笑容……将她送入那样的绝地，无异于一场豪赌。

然而，这份担忧仅仅持续了刹那，便被更深沉的理智与属于教皇的冷酷所取代。

魂师的成长之路，从来都不是坦途。温室里的花朵，永远无法经受真正的风雨。玉不琢，不成器。想要成为真正的强者，站在大陆之巅，就必须经历血与火的淬炼，在生死边缘领悟力量的本质。过度保护，只会扼杀其潜力，最终害了她。

更何况，如今的武魂殿，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内外压力重重。两大帝国虎视眈眈，海神岛态度不明，内部亦有暗流涌动。她需要的是能独当一面的强者，而非需要她时刻庇护的弟子。胡列娜作为圣女，未来的路注定充满荆棘，她必须拥有足以自保乃至开疆拓土的力量。

杀戮之都，虽然危险，但确实是一条能让人脱胎换骨的捷径。

短暂的沉默，仿佛持续了许久。

比比东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胡列娜身上，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杀戮之都……”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同沉重的磐石，压在胡列娜的心头，“你可想清楚了？”

她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那里，是有进无出的囚笼。是所有秩序与道德的坟场。唯有通过九死一生的‘地狱路’，方能获得领域，离开那里。其间的危机与残酷，远超你以往任何经历，甚至可能……扭曲你的心性。”

她紧紧盯着胡列娜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

“你，真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真的，无惧？”

胡列娜的身体因为这番话而微微绷紧。她当然明白。关于杀戮之都的恐怖传说，她听过太多。那里是真正的人间地狱。恐惧吗？是的，她恐惧。没有人不恐惧未知的死亡和永恒的沉沦。

但是，那份对力量的渴望，那份想要变得更强、能够真正帮到老师、而不是每次遇到强敌都需要老师或旁人担忧救援的决心，压倒了对恐惧的畏惧。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天生带着媚意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不容动摇的火焰，清澈而坚定。

“弟子明白！”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正是因为明白，弟子才更要去！”

“老师教导过我们，魂师之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安逸的环境无法磨砺出真正的强者！唯有经历极致杀戮与死亡的考验，在血与火中锤炼意志，才能突破瓶颈，淬炼出真正的强者之心！”

她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炽热的情感：

“弟子不想永远活在老师的羽翼之下！弟子想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面对任何挑战，强到能真正为老师分忧，为武魂殿的伟业贡献自己的力量！为此，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修罗地狱，弟子也——无惧！”

最后一个“无惧”，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灵魂的震颤与一往无前的勇气，在寂静的侧殿中久久回荡。

比比东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炽烈、神情决绝的弟子。那番话语，如同一把钥匙，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些被封存的区域。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个同样对力量充满渴望、不惜一切想要变强的自己。

只是，她的路，比娜娜要黑暗和绝望得多。

一丝极其复杂的感慨在她心底掠过。有欣慰，有心疼，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羡慕娜娜还能拥有如此纯粹而炽烈的追求，而她，早已在权力的泥沼和仇恨的深渊中，迷失了最初的模樣。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

胡列娜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宣判。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终于，在仿佛漫长到令人窒息的等待后，比比东缓缓地、几不可察地吁出了一口气。那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了些许。

她看着胡列娜，紫眸中的审视与复杂渐渐褪去，化为一种带着威严的认可与……一丝极其隐晦的寄托。

红唇微启，一个清晰而郑重的字眼，从她口中吐出：

“准。”

一个字，如同赦令，瞬间驱散了胡列娜心中所有的紧张与不安。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彩。

“谢老师！”她激动地躬身行礼，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下去准备吧。”比比东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所需物资，自行前往库房支取。三日后……出发。”

“是！弟子告退！”胡列娜再次深深一礼，然后才直起身，步伐略显急促却依旧保持着仪态，退出了侧殿。她知道，老师需要独处。

殿门缓缓合拢。

侧殿内，再次只剩下比比东一人。她维持着端坐的姿势，目光却似乎失去了焦点，落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中。

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杀戮之都……

娜娜……

还有，那份被她深藏在心底、刚刚因娜娜的决绝而被勾起的、关于力量与抉择的复杂心绪，在寂静中缓缓弥漫开来。

（第106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