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堕落之城

西行之路的尽头，天地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割裂。原本尚存生机的荒野彻底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荒芜。扭曲的枯木如同垂死挣扎的骸骨，枝桠以违反自然规律的角度刺向昏黄的天空。脚下的土地变成了暗红色的砂砾，踩上去发出的不再是沙沙声，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踩在凝结血块上的细微声响。

空气中弥漫的气味愈发浓烈——那是陈年血垢的甜腥、腐烂尸体的恶臭、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堕落气息混合而成的"杀戮之香"。这气味仿佛具有生命般，缠绕在枯木与嶙峋怪石之间，试图钻入每个活物的毛孔，侵蚀他们的理智。

当一座小镇的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时，云清辞和胡列娜知道，她们接近目的地了。这座小镇看起来破败不堪，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摇摇欲坠，街道上行人稀少，且个个眼神麻木或充满警惕。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着这里，与传闻中杀戮之都的疯狂似乎并不相符。

"根据情报，入口应该就在这里附近。"胡列娜低声道，妩媚的脸上满是凝重。她能感觉到，这座小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云清辞微微颔首，她那远超常人的神识早已如同无形的大网铺开，瞬间捕捉到了小镇中一处能量异常汇聚的地点——一间位于小镇最深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酒馆。那酒馆仿佛一个漩涡，不断吞吐着令人作呕的负面能量。

两人径直走向那间酒馆。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劣质酒精、汗臭和某种铁锈般甜腥的气味扑面而来。酒馆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提供着微弱的光亮。零星的几个客人分散坐在角落，他们的目光在云清辞和胡列娜进入的瞬间便投射过来，带着审视、贪婪以及毫不掩饰的恶意。

酒馆的老板是一个身材干瘦、眼神浑浊的中年男子，他面无表情地擦拭着一个看起来油腻腻的杯子，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云清辞直接走到柜台前，平静地开口："我们要进去。"

老板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感知到她们身上不同于常人的魂力波动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他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拿出两个看起来同样污浊的木杯，然后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漆黑的陶罐。

当陶罐的塞子被拔开时，一股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哀嚎。那是一种仿佛凝聚了无数鲜血与怨念的味道，仅仅是闻到，就让人心生烦躁与暴戾。

老板将陶罐中暗红色的、粘稠如血的液体倒入木杯，推到了云清辞和胡列娜面前。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有生命般在蠕动。

"喝了它，或者......"老板的声音沙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杀了我。"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弱的魂力波动，显然并非普通的酒馆老板。

胡列娜看着杯中那不断冒着细微气泡、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液体，胃里一阵翻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杯"血腥玛丽"中蕴含的强烈毒素和混乱意念，饮用它，无疑是对身体和意志的双重侵蚀。

云清辞的神识早已将这杯"血腥玛丽"看了个透彻。其中蕴含的不仅仅是剧毒，更是一种能够污染魂力、侵蚀心智的邪恶能量。长期饮用，必定会让人沉沦于杀戮与疯狂。

她看了一眼老板，又看了看杯中那令人不适的液体，眼神依旧平静。

"娜娜，"她轻声对胡列娜说道，声音通过一丝灵力传递，直接响在胡列娜脑海，"此物污秽，饮之有害无益。"

话音刚落，云清辞动了。

没有预兆，古朴的长剑已然在手——正是她的器武魂，古剑。剑身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在这昏暗的酒馆中显得格外醒目。

那老板显然也是经验丰富之辈，在云清辞召唤出武魂的瞬间就已警惕，魂力瞬间爆发，试图后退并发动攻击。然而，云清辞的剑太快，太利！

只见古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剑尖轻颤，发出清越的嗡鸣。这一剑看似随意，却蕴含着精妙的剑理，仿佛早已计算好了所有的角度与轨迹。剑光如月华倾泻，瞬间照亮了昏暗的酒馆。

老板甚至来不及做出完整的防御动作，只觉喉间一凉，所有的力量都在瞬间流失。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清辞，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异响，一道细密的血线缓缓浮现。下一刻，他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气息全无。

酒馆内一片死寂。原本那些带着恶意目光的客人，此刻全都噤若寒蝉，惊恐地看着持剑而立的云清辞。他们甚至没看清她是如何出剑的，只看到剑光亮起，那个实力不俗的看守者便已殒命。这份实力，这份果决，足以震慑这些在杀戮边缘徘徊的人。

云清辞心念微动，古剑武魂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空气中。她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转向柜台后方。在那里，伴随着老板的死亡，一个漆黑的、向下延伸的洞口无声无息地出现，阴冷、污秽、充满杀戮气息的风从洞口中倒灌而出，带着令人牙酸的嘶嚎与诅咒般的低语。

"走吧。"云清辞对胡列娜说道，率先迈步走向那漆黑的入口。她的步伐依旧从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胡列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紧随其后。在踏入洞口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杯未曾动过的"血腥玛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跟随云清辞，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却也更为干净的道路。

踏入洞口的瞬间，强烈的空间眩晕感传来。周围的光线彻底消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呼啸的风声。空气中弥漫的堕落与杀戮气息陡然增强了十倍不止，疯狂地冲击着她们的心神。黏稠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缠绕上来，试图将她们拖入永恒的沉沦。

胡列娜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魂力护体在这股气息面前显得摇摇欲坠。她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无数疯狂的念头侵蚀，眼前开始出现各种恐怖的幻象。

就在这时，一股温润、浩大、充满生机的力量悄然将她笼罩。云清辞的灵力净化力场全力展开，如同暴风雨中宁静的港湾，将绝大部分的负面气息隔绝在外。那些试图钻入识海的混乱意念和毒素般的能量，在接触到这层力场时，如同冰雪遇阳，纷纷消融瓦解。

胡列娜顿感压力大减，眼前的幻象也逐渐消散。她感激地看了云清辞一眼，知道若无云清辞的庇护，仅仅是穿越这条通道，就足以让她心神受创，甚至永远迷失在这片黑暗之中。

通道似乎漫长无比，又仿佛只是一瞬。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时间的概念也变得模糊。

当脚下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瞬间将人拖入更深的绝望。

她们站在一处高地上，俯瞰着下方那座传说中的城池。

天空是永恒的暗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天幕，低低地压在城市上空，让人喘不过气来。整座城市由一种哑光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色材质筑成，建筑风格扭曲怪诞，尖塔、穹窿以违反力学原理的角度耸立着，更像是一片疯狂生长、互相挤压的黑色石林。巨大的锁链如同巨蟒般缠绕在一些高塔之间，上面悬挂着风干的尸骸，随着阴风轻轻摇晃。

城市内部光线来源诡异——墙壁上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苔藓，半空中漂浮的暗红色晶体，还有在虚空中无声燃烧的苍白鬼火，将一切都蒙上光怪陆离、阴森可怖的色彩。整座城市仿佛一个活着的、正在呼吸的恐怖生物。

而最冲击人心的，是这里永不停歇的杀戮盛宴。

即使站在高地，也能清晰地听到从城市深处传来的、混合着狂笑、惨叫、咆哮与兵刃碰撞的喧嚣。肉眼可见的，在某些街道或广场上，时刻上演着生死搏杀。鲜血泼洒在黑色地面上，迅速被吸收，或者汇入街道两旁那疑似由血液汇聚成的暗红色溪流中。规则、道德、怜悯......在这里是彻头彻尾的笑话。唯一的准则就是"弱肉强食"，以及那座位于城市最中心、不断散发着最浓烈血腥与杀戮气息的巨型角斗场——"地狱杀戮场"所制定的、关于生存资格的残酷游戏。

混乱的能量场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即便是云清辞的净化力场，也无法完全隔绝所有负面影响，只能大幅削弱。那股令人疯狂、堕落的气息无孔不入，试图寻找着心灵的缝隙。空气中弥漫的杀戮意念如同实质的刀锋，不断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

胡列娜的脸色依旧有些发白，胃里翻涌，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下方这座罪恶之城，将黄金一代的坚韧意志展现无疑。她明白，在这里，任何一丝软弱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她必须尽快适应这个环境，否则别说获取杀神领域，就连活下去都成问题。

云清辞则如同暴风眼中的平静，她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谨慎地延伸出去，感知着这座城市的"呼吸"。她"看"到了无数隐藏在阴影中的、充满贪婪与恶意的灵魂，感受到了那汇聚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怨念与绝望。这里，是真正的人间炼狱，是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但在这片极致的黑暗中，云清辞的心却愈发清明。她想起了比比东交付短刃时那难得的温柔，想起了月下分别时那个充满不舍的吻。这些温暖的记忆如同明灯，在这片黑暗中为她指引方向。她要变强，要活着回去，要成为能够守护那个人的力量。这个信念让她在这片堕落之城中保持着难得的清醒。

"我们下去。"云清辞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率先沿着陡峭的坡道，走向下方那座散发着无尽罪恶与诱惑的堕落之城——杀戮之都。

她们的到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冷水，必将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之中，激起前所未有的波澜。而她们的第一步，便是要在这片杀戮的土壤上，先站稳脚跟。前路凶险，但她们别无选择。

（第111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