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光影陀螺一样飞旋，肩、肘、膝乃至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被完美利用，柔术贴身施展，状似亲亲密密交缠，却掩盖不住骨骼在巨大爆发力下的鸣响。

以腰为弓，以腿为鞭，关节绞杀配合借力搏摔，两道身影从深处直冲浅海，曲折轨迹带着霸道冲击波狠狠降落在环形海岸。

十万年精粹技巧的镇压无法抵抗，烟雾散去，小舞跨坐在女将军身上，指尖抵住她的颈脉，俏脸冰寒，不发一言。

小白仰躺于地，感受到兔子认真的神情和微微急促的呼吸，她抿了抿带着血迹的薄唇。

这些天、这些年的许多事穿成了线，让白鲨王也一时沉默。

两年来亲如一体的姐妹就这样维持着僵硬的姿态，直到见缝插针的奥斯卡突破魔魂大白鲨群的封锁，带着大批湿漉漉的落汤鸡爬上了岸。

好二哥都快累吐了，余光扫到家暴现场，忍不住翻白眼：

“完事了，结束了，求你俩歇歇吧。”

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奥斯卡果断卧倒，此刻环形海岸边趴着一片，仅有一个视风度为生命的老干部拖着残躯勉强盘坐，还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海岸边陷入寂静，小舞环顾四周，最后浅浅拧着眉放开小白，垂着眼帘退开几步，抱膝蜷坐。

本就古怪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古怪起来。

凉风一阵阵吹，虽然没人讲话，横七竖八躺尸的诸位却都若有若无地关注着小白，她的态度才是决定性结果，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答案。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白鲨王慢慢起身，环形海上阴云已经散去，海风拂面而来，新鲜又温暖，吹起她洁白的长发，盖住轻铠的每一寸棱角。

她说：“算了。”

你们赢了，得到你们应有的东西。我输了，输掉我仅有的珍宝。

铁灰瞳眸复杂的目光在小舞身上一掠而过，定格在唐三身上，小白握住拳又松开，不甘的感觉格外难以压制。这样很奇怪，掠食者不需要感情，因为残酷生活没有时间留给他们懊恼，厮杀从不公平，关于输赢，她早该习惯了才对。

可她的话语仍有艰涩：“…唐三，你不愧是神子。”

唐三在闭目调息中抬起眼帘，海蓝色睿智而深邃，定定地注视小白所有神情变化。被审视、被看透的感觉令小白如芒在背，她最终率先移开视线。

然后她听见唐三开口，声音缓慢，字字清晰：“算计你三次，我用三次伤还你…”

小白下意识抬头，不可思议的一幕使她瞳孔骤缩。

身侧毫厘之差踏出一道幽影，白鲨王的危机感穿透脊柱，她极速拧身，柔顺的黑发恰好划过鼻端，留下一缕暗香。

朱竹清婀娜身姿走向史莱克，中途回望，秋水明眸灿若星辰，只是冰美人并无半分笑意，她光洁的脸颊攀上一抹翠绿，屠城之毒吐信腥红。

小白此刻才听到唐三平静如渊的下半句：

“你敢制造意外，我就敢杀了你。”

以唐三的算无遗策，怎么可能明知危患不留后手，第二考之所以如此艰难，是因为实际参与者只有五人。

奥斯卡镜像分身加上荣荣的特殊收藏品代替了朱竹清，幽冥灵猫使用第一魂技在时空夹缝里潜行，受所有人掩护，在技能阴影下保持接续不断。

她游走于小白身边，不留一丝痕迹，她持有致命武器，等待必杀一击。

不过，既然唐三现在抖出底牌，代表他认为危机解除，小白也的确如他所料，只是露出一点苦涩的笑：“你真的算的很准，我不会再继续。”

各种原因吧…总之，确实结束了，她该歇歇了。

女将军转身走向散落阳光的海洋，那一刻，她洁白的长□□亮的像浪花，晶莹的像泡沫……

“等等。”唐三叫住小白。

白鲨王驻足回眸，只见老干部无奈伸手推了推不知何时蹭到他身边的小舞，老兔子蜷缩着使劲摇头，半晌，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走到小白身边。

小项链魂导器里摸出来一大束绚丽的糖果花，直直塞进了小白怀里。

小舞低头鼓着脸颊，气哼哼的样子：“我都不想送你啦！谁叫我早就准备好了。”

大姐头磨牙磨了好久，她肯定站兄弟姐妹这边啊，要不是三哥说这是考验，特殊情况不作数，小舞，小舞要她好看！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子，小舞拿她当最好的朋友的…

兔子球暗自难受到跺脚的时候，头顶上方小白好听的声音响起：

“我生活在大海，不喜欢糖，也不喜欢花。”

小舞猛抬头，圆溜溜眼睛瞪得超大，而紧接着，她就见到了小白明艳绝美的温柔笑意：

“但是你送给我的，我都喜欢。”

“因为，我喜欢你。”

老兔子整只呆住，傻傻地被香香软软的姐姐拥进有着糖果和花朵的怀里，眉心印下微凉的亲吻。

能怎么办呢，小白无法克制的爱她呀。

另一边，身体瘫痪而精神亢奋的八卦党已经开始猛戳唐三：“怎么样怎么样？小白的考验过了？”

老干部看着自家兔子慈祥微笑：“算互相承认吧。”他从此认可小白，将小舞交给她，小白也按捺住天性，尊重小舞的一切愿望。皆大欢喜。

戴沐白在旁边感慨：“还得是小白，让我发现大舅子真是个高危身份。这两个人为了小舞，在下死手和不下死手中间反复横跳，够狠。”说到一半，躺在老婆怀里的戴皇子捡石子丢奥斯卡：“大香肠叔叔！快谢小三不杀之恩！”

奥斯卡：“谁说老子是肥团子他哥了，我是他老父亲！”

荣荣无语子：“小心点，院长要是知道你跟他平辈了，打死你哦。”

嘈嘈笑闹声混在海浪的波涛里，让阳光静静打在牵起的手指上，怔然无措和鼓动的心跳都暖融融的，歉疚与深爱一起泛着酸甜。

她或许还不懂，没关系，因为她也不懂。

只是最好的时代，相逢了最好的我们。

…

后来，关于最终让她失而复得的抉择，女将军讲述了一个故事。

小白说：“我有一个弟弟。”

“我们共享一个母体，从同一枚卵中诞生，我清晰记得他的体温，记得从记忆开始之初身边就有另一个生命，他是我的半身。”

魔魂大白鲨的卵在母亲子宫孵化，而后二到十只个体开始厮杀，直到留下最后一个。

最强壮的一个。

小白谈及同胞兄弟姐妹时冷酷地用“个体”来形容，这是海洋猎食者最残酷的传统，它们凶残对猎物，也凶残对自己。没能离开母体的成员，没有一条魔魂大白鲨会怀有同情，族群当中，弱者只配去死。

但是小白有点不一样。

族群数百年来第一对双生子诞生了。

小白是那一胎中最强壮的一个，她尚且只有混沌的意识时，便开始杀戮身边的一切**，从最具有威胁性的开始，到后来碾压式屠戮。

屠杀到了最后，她的利齿转向仅有的一个最微弱的气息。

彼时鲜血已经浸透了她的身体和灵魂，她必将是魔魂大白鲨整个族群冉冉新生的骄傲。

而后，她嗅到了一点温度。熟悉且宁静。

没有来由的，她想要他留下，他应该也是熟悉她的，柔软的凑上来，像是在卵壳中一样，用尾巴缠上她的尾巴。

最终，他们一起降生了。

没有白鲨理会那个娇弱的生命，它们无视了他，仿佛没过多久这个孱弱的残次品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小白偶尔回头看看，就能见到他怯生生跟在她尾巴后面，很努力的游。

小白一停下来，他就又凑过来贴住，很乖很安静。

小白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他，等长大些，就自己觅食喂养这个拖油瓶。

其实也不为什么，就是她骨子里的杀伐冷血到了他身边，会温暖起来。猎手独行，而她比起其他白鲨，有一点不喜欢孤单…只有一点点。

在小白的照顾下，他跟着一起长大了。体型纤细精致，没有狰狞的伤痕，白白嫩嫩，远远不如同龄族人。

小白给他起了名字：小小白。

每当小白完成了一场残酷的争斗，血液将海水染成暗红，她就会呼唤他，然后小小白欢快地从海草里游出来，绕着圈蹭蹭姐姐。

“他怎么能这么废物。”小白时常用魔魂大白鲨传统思想来评价他。

但是转过头，身体比脑子诚实，照旧使劲捕猎，填鸭投喂小小白，争取养成大大白。

不得不说，小白不愧为魔魂大白鲨族群万年难遇的天才。大陆板块动荡、大迁徙时代、族群裂变…小白把小小白护的很好，她自己从小头目做到一族之长，用了漫长又短暂的九万年。

小小白也九万岁了，长得很大只，但还是不如姐姐健壮。

小白觉得很好，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一切戛然而止在她十万岁前夕。

邪魔虎鲸大举进犯魔鲨领海，单论个体实力，两只魔魂大白鲨才能抗衡一只虎鲸，而族群成年白鲨在数量上并不占优。

那一战天翻地覆。

邪魔虎鲸王比小白年限高出不多，但正是这短短几年，让它踏过了十万年的界限。小白拼死战斗，身体豁开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是无法挽救颓势。

海水里的血液浓度是她生平仅见，鳃叶张合，呛得她几近窒息。

难道就要结束在这里了吗？

虎鲸巨口森森獠牙即将咬合，小白不再挣扎。她脑海中想着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小小白有没有听她话好好藏在战场边缘，像以前躲在海草里一样。

她对这个便宜弟弟还不了解么，身上连伤都没有几道，战斗能力极其拉跨，能活到九万年真是老天开眼，还有她这个姐姐的苦心孤诣。

都这样了，赶紧带着剩下的族人跑吧，去海神岛，卖身也好卖命也罢，活着比什么都强。

几万年前族群分裂，一部分白鲨成为了海神岛外海防线，听说过的不错，安稳有保障，除了太过安逸没几条拔尖的厉害鲨鱼，其他都挺好。正适合她的废物弟弟。

小白心想，这么些年没教会他打架，逃跑的技术应该还行，起码游得快。

却不料透过一片浑浊的海水，小白看见了从远方疾驰而来的白色光影。

最后擦肩而过，邪魔虎鲸王被远远撞出几百米，紧接着一切都陷入了炸裂的白光。

小白讲到此处没忍住轻笑一声，笑过眼里又含了泪，她说：“他真的游得很快。”

“快的我都没来得及看他最后一眼。”

只是可惜小小白真的太菜了，用自己的命都没带走邪魔虎鲸王那个混蛋。小白收拢所有族人前往九星海，拜见当时的大供奉和尚且未成神位的海神大人。

小白垂下了她高傲的头颅，十万年魔魂大白鲨愿用此生效忠，不论是成为坐骑、困守魔鲨湾、抑或是冲锋陷阵…她只求一份复仇的力量。

至死不悔。

作者有话说

第196章 白鲨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