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日常·春江花月夜》

（三）

“你唯一犯的错便是认识了我。”

【右护法专场】

回教路上下起了雨。

无形无相的力量张开防护罩，隔绝雨水侵袭。右护法抱着红伞，沉默无声地跟随。

教主看起来非常开心，一路上都在飘花。

右护法记得这孩子素来不喜阴雨天，每次都如焉了的植物般失去大半活力。只因那魂导器到底是让笑红尘修好了，教主接过来时眼睛都放光，欣喜得连讨厌的雨天都不甚在意了。

夜里教主抱着它。

那原是盏灯。黑暗里发出亮眼柔和的金光。女孩就抱着这灯，尚带着稚气的脸上，表情既喜悦又哀伤。

教主喊右护法，喊阿右、向右，间段似乎夹着一句轻声的“小雅老师……”

这孩子抬起盈满水光的赤眸注视右护法，忽然就落泪哭泣起来，抽抽噎噎地哭，嘴里断断续续说着些右护法听不懂的话。

我这次是不是也做错了？教主喃喃自语说。我不该去见他的。

语气茫然又无助，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兽，引人怜爱。

明明告诉他们要随心而活的就是教主自己呢。

右护法想。

原来魔王心里也会有忌惮不敢触及之物吗。那会是怎样的曾经，又会有怎样的爱恨纠葛。这孩子之所以成了魔王，会是因为那些不能言说的经历过往吗。

右护法不知道，也不会想知道。

这夜她一直将教主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抚摸这孩子的发顶哄慰，对其话语却只字不言，沉默到底。

每个无眠之夜都是她们共同拥有的秘密。

自修缮魂导器一事落下帷幕，往后右护法只要见着明德堂的少主，都想怎么把他给千刀万剐了。

惹哭教主，死不足惜。

左护法了解事情始末后，面无表情地拿笔在他那小本本上，给红尘家族打了个大大猩红色的叉。连带着明德堂也记上账了。

恶魔向来小气，而且记仇。

一遭得罪就是在座各位全都得罪我了。

谓连带责任，坑的就是你。

很快明都举办斗魂大赛，魔教应邀压阵。

那日左右护法都随行教主进宫，左护法还记着仇，就借此狠狠敲了摄政王一笔，坑得后者差点脸都绷不住。

右护法几次感到好笑，但为稳住形象都生生忍住了。

离宫回教后左护法立刻计算此次交易得失去了，右护法却从斗魂大赛想到了别处。来的肯定会有史莱克代表，魔教参赛，她也定是要出战的，到时怕是要与故人刀戎相见了。

她会不忍心吗？会的。

但教主曾说，全力以赴才是给予对手的最高敬意。

右护法会心有不忍，但不会手下留情。身在魔教数年，她的心也变得魔鬼般冷酷了啊。如教主引导所示那样。

可右护法万万没想到的是，不仅史莱克来了，唐门也来了。而且他们还欲收购大量稀有金属，怎会不引起教主注意！

魔王的谈判桌上她始终垂首沉默。

不若她要如何避开，那对面望来灼灼目光。

可教主这时唤她：向右。

右护法愕然，忽然心里有不安。她侧眸去看教主，没有第一时间按其指令行事。于是她便看见孩子眼里澄澈一片，恍然让她想起成为右护法的那日——

女孩走到唐雅面前。她以为是死神的镰刀到来，却听到了意想不到的话。

“你走吧。”

死神说：“从此，你自由了。”

回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此刻就如那一天。

右护法从教主眼中读到这一讯息。这孩子其实在对她说：你走吧，我放你走。

真的走得了吗。

魔王的右使还能脱离魔王城回到人间吗。

不可能的啊。早从一开始，唐雅就已经回不去了。

曾经的恋人就在眼前，情愫仍在，记忆里的那种悸动却已化作平静。右护法想自己依旧是爱着他的，只是已丧失了与他相守的**。

所以她说忘了我吧，就当唐雅已死了。

右护法想自己真是残酷，对深爱自己的人说出如此冷硬的话语。只是能如何呢？倘若她随他回去，那才是对她自己、对他们同样的残酷。

“我知道放下很难。”她说，泛着苦涩。“但只有放下，你才不会有痛苦。”

——那你呢？

恋人俊朗的容颜布满苦痛哀伤。他深深注视她，追问：“那你呢？你就能放下了吗？”

放下过去，放下我，放下唐门。这些你都真的放得下吗？

一开始会很难。可只要愿意松手，你就会发现其实做到它并不困难。

“我不愿意。”恋人看着她斩钉截铁，摇头：“我不愿意。小雅。”

右护法这时却笑了。她许久没有笑过，面部肌肉都僵化了，扯出的笑容也是苦涩的，难看得像是要哭出来。

她伸手触摸恋人的脸庞，有一缕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她的指尖掌心与魔王一般冰凉。触及人类温热的皮肤，却像朝着火光伸手，会把她烫伤。

“执念太深，便成疯魔。”她也回望他，“但你不该来我这。你是唐门主事、七怪之首，你要带领师弟师妹继续往前走。你不能来我这的。”

右护法撤了手，后退几步，脸上表情尽量收歇平静。他想抓住她，却被她躲开了。

我是自愿留在魔教的。她说，贝贝，你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吧。

右护法回来时，魔教与唐门的商谈还未结束。

她回来教主身后垂额站好，像从未离开过一般。唐门的大师兄却没有回来。

教主没看她而是继续洽谈，说：“魔鬼最讲诚信。交易一旦达成，我们便会忠实履行契约书上的内容。无论什么愿望，我都能够满足。但前提是，你必须能拿出相等价值的物品来交换。”

这时教主笑了，笑得像个单纯无害的孩子。

“只要唐门有要求，让我杀死徐天然、摧毁魂导科技、覆灭整个日月帝国，这些事我都能做到的哦(o^^o)～”

霍氏少年依旧保持冷静：“只怕是这代价也庞大得令我等无法承受吧。”

教主：“只是舍得不舍得而已。”

这孩子边说边忽然站起来，在唐门之人警惕时，猫儿似的伸了个懒腰。严肃紧绷的气氛顿时坍塌碎成一地渣渣。

“今日商谈且到这吧。我肚子饿了，要回去吃午饭。白左使、银右使，回教。”

-TBC-

我大概要继写《万年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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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春江花月夜（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