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朱竹清从回忆中抽离，又有卷轴漂到身边，封面隐约浮现奇诡的兽形纹络。

她下意识伸手，无形的冲击自字里行间直扑识海！

“小心！”桑渝赶忙释放精神力，挡住精神冲击，护住朱竹清。

精神力触及她大脑的刹那，桑渝眉头轻皱。

“不对。”她喃喃低语，眼神凝在朱竹清身上，“精神力怎么会这么弱？”看这灵魂强度，精神力明明应该不弱才对。

桑渝的动作虽是及时，朱竹清依然被波及到。下意识抬手，被桑渝牢牢扶住。

“放开我。”她声音发颤，眼中的警惕与防备重新升起。

桑渝依言松手，不过没有退开太远：“你可曾修炼过精神力？”

朱竹清忍住头疼，淡声道：“从未听说过。”

“抱歉，是我错估了你的精神力强度，这才放它靠近你。”桑渝语气带着几分懊恼，指了指悬停在半空的书卷，“这些书都是需要用精神力阅读的。承受得住时，如同身临其境；承受不住时，会遭到反噬。”

说着招来卷薄册，推到朱竹清面前：“《凝神决》，基础的精神力修炼法门。”

又在怀中摸出瓷瓶，毫不犹豫塞到她手里：“养神丹，治头痛很有用。你刚才被波及到，最好先吃一颗。”

听她叽里咕噜说了通，朱竹清视线停在她侧脸。方才只觉这人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此刻近看，却发现她的五官偏秀气，加上通身的书卷气，看起来竟像个书生。眼睫低垂时还带着几分惑人的专注。

朱竹清移开视线，在瓷瓶中取出丹药吃下，淡声道：“多谢。”

“我犯的错，自然要负责到底。”桑渝眉眼舒展，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年气。

朱竹清怔了怔，神色稍缓。不再看她，目光落到面前那卷基础法门上。

书页上的文字仿佛自带光华，字字句句都清晰落入眼底。

深吸口气，她依言放松心神，按照书卷所述的法门，试着引动那股潜藏在脑海深处的微弱波动。

初时像针尖挑动，刺得她眉心微微发胀。可很快，那波动竟缓缓淌开，化出点点凉意。

“……这就是精神力？”朱竹清低声喃喃，声音里满是谨慎，还带着几分新奇。

桑渝见她这么快就入了门，眼中闪过笑意：“嗯，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随着功法不断运转，朱竹清的感知逐渐清晰。

书卷不再只是纸墨虚影，每个字似乎都有了呼吸。浮动间，甚至能隐隐听到它们低声的呢喃。

本该静止的书页仿佛组成了无垠星河，卷册之间若有星辰脉络，牵引交织。

她愣住了，漆黑的瞳孔中满是惊艳与震撼。眼前所现，是从未见过的风景。

“这就是……书界真正的样子吗？”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开，却带着止不住的颤动。

“是的。”桑渝点头，神色安然，“书界只有在精神力到达一定境界时，才会展露它的本质。”所以，她的天赋，当真不凡。

朱竹清喉咙微紧，不知是因为这壮阔景象，还是因为带她看到这般景象的人。

半晌，才轻声道：“难怪你说，要用精神力读书。”

桑渝侧头看她，眉眼弯起：“能看见这层景象，就算是真正进入书界了。”

“对了，我是桑渝。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看着她带笑的眼睛，朱竹清有刹那出神，随即轻声道：“朱竹清。”

“竹清，”桑渝低声重复，“可以这样叫你吗？”

“随你。”朱竹清皱了皱眉，声音很淡。

“既然出不去，不如暂时留在这里修炼？”似是看出她有些回避，桑渝转移了话题。

叹了口气，朱竹清轻轻“嗯”了声。至少留下修炼可以变强，远比当个旁观者好。

见她答应，桑渝想着很少有人能坦然接受自己不是人，又拿出个瓷瓶来：“这个吃了，三天不会饿。”指指身后的小屋，“里面有厨房和食材。你会做饭的话可以自己做。”

接过瓷瓶，随手打开看了看，朱竹清问道：“这个丹药叫什么名字？”

“辟谷丹。”取出丹经，桑渝介绍道，“常用的丹药和炼制方法都在这里，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不料，却被朱竹清毫不犹豫拒绝：“不必。”

犹豫了会儿，她举起手中的《凝神决》：“我先看这个就好。”

“也好，贪多嚼不烂。”见她解释，桑渝自觉做对，笑着取出竹榻，“在这里看吧。”

依言坐下，朱竹清很快进入了修炼状态。

桑渝则回到常坐的位置，继续翻看书卷。

再从修炼状态苏醒时，桑渝惊觉已过去了大半天。

心中一动，不远处朱竹清的状态进入她脑海。见她修炼得认真，也不多打扰，转身去了上次没完成的幻境试炼。

因为身体原因，她过去不方便去外界历练，墨潇想了个办法，让她在书界中也能炼心。现在虽然用不上了，但她还是喜欢进去看故事。

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后，朱竹清敏锐地察觉到空间中少了一个人的气息。

把玩着装满了辟谷丹的瓷瓶，她常年只有灵魂，不相信对这片空间更熟悉的桑渝没有发现。

但她还是“多此一举”给了自己辟谷丹，是为了什么呢？

相安无事地过了十余天，桑渝偶尔会关心朱竹清的修炼进度。发现她已经将《凝神诀》修炼到大圆满后，又挑了卷进阶的法诀给她。

一日，桑渝从幻境中出来后，意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翻阅着地理志的朱竹清。

“你……在这里干什么？”桑渝走到她三步远处，好奇地问道。

朱竹清突然发现，除了第一次，桑渝好像再没叫过她的名字。看来这人虽有些难懂，但细心却是真的。

犹豫了会儿，朱竹清开口道：“这里的书中，有没有灵魂相关的？”

“比如，怎么把灵魂和躯壳分开？”

桑渝眉头皱起，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灵魂。气息纯净，不像是修炼邪术的。

朱竹清垂着眼，感受到桑渝身上越发疏远的气息，咬了咬唇，却没有收回问题的意思。

突然，她的视线中出现了片袍角，然后手中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桑渝不带情绪的声音落在耳边：“如何抽取灵魂，我不能告诉你。但这本书和灵魂有些关系，你若有兴趣，可以看看。”

朱竹清忽略心中莫名升起的失落，握紧手中的卷轴，轻声道谢后离开。

看着她清瘦的背影，桑渝有些烦躁地拍拍脑袋，但还是没有追上去。

那日之后，两人没再讨论过相关的话题，如常修炼着。

半年时间一晃而过。两人氛围和谐许多，时常交流修炼时遇到的问题，还一同翻看了许多地理志和异闻录。

朱竹清常常在桑渝小声念叨书中内容时冷不丁说上两句，桑渝惊喜地发现两人许多时候默契十足，总能够想到一处去。

当遇到对方不愿讨论的话题时，两人都无意追问，如灵魂的话题般，默契地略过去，或是转移话题。

第一次和同龄人长时间相处得如此以外，桑渝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好运。

正当她觉得有这么个人在书界作伴也未尝不是好事时，不远处朱竹清的精神波动骤然凌乱。

顾不得眼前书卷，桑渝闪身过去。

犹豫之间，眼前人脸色越发苍白，唇边溢出鲜血。

不敢再纠结，纯白光芒自掌中迸发，稳稳罩住朱竹清。

桑渝双手下意识紧握，她的识海，怎会凌乱至此？

“我……不去史莱克……不去……”

耳边响起痛苦的低喃。意识到或许是被记忆困住，桑渝低声重复着“抱歉”，抬手按在她眉心，小心翼翼地探入精神力。

温和的光丝化作清泉，替她梳理凌乱的识海。她隔着衣料轻握对方的手腕，想确认是否还有别的损伤，却在下一瞬愕然怔住。

即便在灵魂状态下，竟也能看到那逆着常理运行的条条经脉。精神力淌过之处，宛若荆棘交错，完全不是正常修士该有的样子。

不过此刻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桑渝专心梳理起识海。

躁动的精神力逐渐平复，细微的碎痕也被缓慢修复。

朱竹清呼吸渐稳，眼神慢慢聚焦，恍若从深渊里被人一点点拉了出来。

“桑渝？”她低声唤，声音还带着虚弱的颤抖。

“在。”桑渝轻声应着，指尖的光还未撤去，生怕她再次陷落。

眨了眨眼，朱竹清怔怔望着她，仿佛还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下一瞬，指尖骤然收紧，抓住了桑渝的袖子。

“这不是……幻觉？”她声音沙哑，带着难掩的慌乱，“我回来了？”

握住她的手，桑渝笃定道：“不是幻觉，你回来了。这里没有人会逼你，没有人能左右你。”

朱竹清紊乱的气息还没有平复，喉咙发紧，眼眶酸胀。却没再开口，只死死抓住桑渝不放。

等她平复了会儿情绪，桑渝握着她冰凉的指尖：“跟我来。”

两人绕过竹屋，屋后竟有方小小的池塘，栽种着叫不出名字的莲花。许多还没有盛开，花瓣层层叠叠，紧紧包裹，如最上等的琉璃雕琢而成，晶莹剔透。

桑渝选了朵开得繁盛的摘下，递到朱竹清空着的手上。

入手温凉，淡雅香气涌入鼻尖，朱竹清只觉精神一振，压抑的心绪舒缓许多。惊讶地抬头，正正望进桑渝眼中。

不等她开口问，桑渝便含笑解释：“无相莲。有舒缓精神、清明识海的作用，许多人会用它辅助修炼。只是用多了，会造成依赖。”

“多谢。”朱竹清声音很低，犹豫了会儿，还是问了出来，“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关于她的过去，她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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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真正的前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