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几人出了偏殿,宴席也已接近尾声。殿中乐声悠扬,灯火映照得气氛热闹非凡。
看见她们的身影,宁荣荣立刻挥手招呼,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可算来了!爸爸找你们说什么去了,饭都不吃。”
宁风致忍不住失笑,起身走来,语气柔和:“是爸爸的不是,耽误了你们。”
抬手吩咐侍者:“去,传话给厨房,再添几道菜上来。孩子们还在长身体,可不能饿着。”
很快,宴席在一片和乐中收尾。景玄辞也不多留,带着几人回了武魂殿分殿。
宁风致目送他们离开,神色渐渐收敛。待回到书房,他才低沉开口:“荣荣,今日那个变异武魂的孩子,你觉得该如何安置?”
宁荣荣显然没料到父亲会问自己。她眨了眨眼,有些迟疑:“爸爸,这不是该由您来决定吗?”
“荣荣,今日见了武魂殿年轻一代,我才发觉,你们终究要在同一片天地里竞争。若只依赖我与几位长老,终究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儿身上:“所以我想先听听你的心意。那个孩子,你会如何取舍?”
宁荣荣咬了咬唇,先是犹豫了下,才慢慢开口:“她的武魂虽然有些古怪,可天赋不差。若真能留下,对宗门也许是件好事。”
她停了停,目光闪烁,又努力镇定下来:“不过若只靠善意收留,未必就能稳妥。我想先让她安心在宗门修炼,观察一段时间。若她真心回报宗门,就好好培养;若是……”她声音轻了些,还是硬着头皮说完,“若心怀不轨,也不能留下。”
宁风致听完,眼底闪过欣慰,缓缓点头:“能想到权衡利弊,已不容易。荣荣,善良的同时顾及到宗门的安危,这是最难得的。”
他话锋一转,神色更为郑重:“不过,在对象弱小时,观察与取舍不算上上之策。这种时候,最好让人心甘情愿地留下,为宗门效力。”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还年轻,可以慢慢学。今天能说出这些话,已足够让我安心许多了。”
宁荣荣挺直了背脊,轻声道:“我会努力的。”
宁风致微微一笑,收敛了方才的严肃:“明日你亲自去迎那孩子的父母入宗。让他们看到,七宝琉璃宗少宗主的看重。”
宁荣荣怔了怔,眼神里闪过紧张,却很快被压下。她轻轻点头:“好的,爸爸。”
……
武魂殿分殿内,几人都回房修炼,只有桑渝和景玄辞还坐在殿内。
“今日之事,你可有预料?”景玄辞似笑非笑,眼底却有着忧虑。
“没有。”桑渝干脆摇头,“我本来只想着让宁风致快点知道荣荣武魂进化的消息,再借魂导器优先购买权推他一把。没想到他直接做下了决定。”
“出人意料的事越来越多了。今天那个变异武魂,品质隐隐超过七宝琉璃塔。”景玄辞叹了口气,“若是荣荣武魂没有进化,日后七宝琉璃宗落到谁手上还未可知。”
“希望宁宗主能把她培养成荣荣的助力,而不是放任她长成荣荣的对手。”桑渝赞同地点点头,然后话锋急转,说起另外的事,“院长可有和冕下确认,研究所的突破究竟在何时?”
“自然。”景玄辞理所当然地道,“研究所的突破就在你和竹清下去的第七日。”
桑渝眉头轻皱:“这个时间点,未免太巧了些。”
“除了通讯器,当日研发出来的,还有武器。”景玄辞看着桑渝,“这件事,和你还有竹清可有关系?”
沉吟了会儿,桑渝犹疑道:“不知算不算有。”
“泉底那个声音除了说有人破坏规则,还说过帮我们治好伤势算是补偿。我想着,单单疗伤算什么补偿,我们差点没命,应当还会有其他东西才对。”
“疑团越来越多了。”揉揉额角,景玄辞叹了口气,“若是再来一回……”
“院长别说。”桑渝急忙出声,阻止了她,“有些话说出来,反而更可能成真。”
她顿了顿,换了个话题:“院长还是说说,今晚叫我来还有什么别的事吧。”
“也好。”景玄辞点点头,神色放松了些,“我现在不便去太子府,你和雪儿投缘,跑一趟,把仙草和通讯器带给雪儿。”
桑渝没有反驳投缘的说法,只是疑惑地瞪大双眼:“我如何去?”
话音刚落,就见景玄辞走到窗边,窗棂被轻轻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无声掠入殿中。
来人穿着深色劲装,眉目冷峻,周身气息如山岳般沉稳。
景玄辞抬手示意:“这是佘龙,雪儿身边的护卫。你跟着他走,自会平安到达。”
桑渝看着来人,她听过这名字,却还是头回见到本人。抬手一礼:“见过佘龙前辈。”
佘龙垂眸看了她眼,神情冷淡,声音却沉稳有力:“不必多礼。拿好东西,随我来。”
等桑渝拿好东西,佘龙也不多言,伸手一拎,已把人提在臂下。疾风呼啸间,夜色如幕,将二人身影尽数掩去。
不过片刻工夫,他们便已越过重重街巷,停在了太子府内。佘龙转瞬便消失不见。
雪清河负手而立,灯火映照下,那张俊朗的面庞带着儒雅的笑意。她快步上前,眼神中满是真挚的喜悦:“小渝,好久不见。”
感知了下她的气息,惊讶道:“你快四十级了?”
“侥幸侥幸。”桑渝谦虚道,“少主好久不见。”
“叫少主未免生疏了些,小渝不介意的话,叫我雪姐姐吧。”雪清河领着桑渝走进书房,笑着道,“小渝可会看不惯我这副样子?这样久了我倒是有些习惯了。”
“不会。”桑渝愣了愣,下意识否定,随即笑容在脸上扩大,“那今后私下叫雪姐姐,有外人时还是少主。”
“如此,最好不过。”雪清河温和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两人一同坐下,书房内灯火明亮。
不等雪清河开口问,桑渝将几人在落日森林的遭遇说了一通,引得雪清河时而皱眉,时而面露微笑,有时还会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
待说到分仙草时,雪清河问道:“可有院长适用的?”
“院长的是相思断肠红,可以修复她体内伤势。”桑渝讲了讲其中的故事,“不过院长并未尝试采摘。”
雪清河微微怔住,心道老师应当是要让冕下尝试摘花。只是作为晚辈,不好背后议论。
半晌,她只是轻声道:“院长兴许有别的安排。冕下呢?”
“冕下魂力修炼已臻化境,武魂也极其强大,适用的仙草不多。有一株归神草,可安神定魄,固本培元。冕下忙于殿内事物,正合适。”桑渝解释道。
雪清河点了点头,神色微松,仿佛终于放下心来。
沉默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放心:“小渝,劳烦你替我带句话:娜娜如今已能独当一面,若能提前担起更多责任,将来也更顺理成章。邪月虽比娜娜差了些,但也能用。挽霜也是,看着大条,实则细心。”
“知道了。”桑渝郑重应下,也不问她在天斗多年,为何那么了解胡列娜几人,“你放心,娜娜已经可以替冕下和院长分担些许了。”
话到这里,桑渝就把在七宝琉璃宗发生的事说了说。
“暗器?”雪清河抓住重点,眉头紧紧皱起,迅速作出判断,“这东西决不能让雪夜知晓。”
桑渝点点头:“没错,魂师的加持是其次。真正恐怖的是普通人凭借暗器可以轻松杀死低阶魂师。”
“待回殿后,记得提醒冕下,星罗那边,也需加快脚步。”雪清河目光深沉,语气郑重,“武魂殿内不必担心,而天斗有我。唯有星罗,我们的掌控力度还不够。我担心,它在我们这儿找不到口子,会从星罗下手。”
她顿了顿,神色微冷:“前些日子,我的人在索托拦截了给戴沐白递消息的人。星罗仍有人在暗中扶持于他,不知还押了多少筹码。”
桑渝眉头皱起,神色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他果然没有切断和星罗的联系。”
她深吸口气,取出一个盒子:“不过,不必等我回去再说,你们可以亲自告诉冕下。”
“这枚通讯器不限次数地点,注入魂力就能用。”
打开盒子,雪清河凝重的情绪被冲散些许:“好,有了这东西,便省了许多传递消息的时间。只是不知,这东西可能与人绑定?若是有人借此假传消息,怕是不利。”
惊讶于她的敏锐,又觉得本该如此,桑渝笑了笑,心中的烦闷消散些许:“它以魂力烙印为引,只认第一次注入的主人。旁人纵使得到,也不过是块死物。”
雪清河微微点头,浅淡笑意重新浮上眼底:“如此,我便放心了。”
“还有样东西要交给雪姐姐。”见她把东西收好,桑渝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玉匣,推到她面前。
匣盖开启的刹那,清凉之气弥散开来,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星辉。
静静躺在其中的,是一株灵草。叶片纤细修长,呈幽蓝色,表面浮动着点点微光,仿佛夜空中潜藏的星辰。草茎根部缠绕着丝丝黑纹,让这株草看起来平凡许多。
“这是潜星草。”桑渝介绍道,“它能加快修炼速度,更有隐匿效果,修炼时外放的波动会被压制,不易被旁人察觉。你在天斗帝国,这株草最合适不过。”
“要炼化这草,需以月光为引,星辉为辅,方能真正激发它的隐匿效果。”桑渝补充道,“不必担心会和武魂冲突,这草性温和内敛,只会令魂力运转更为细腻稳定。”
雪清河指尖在衣袖下收紧了片刻,才重新舒展开来。面上依旧是温润如玉的笑意,轻声道:“如此,便多谢了。”
话虽平静,她亲自将玉匣收起,动作看似随意,却是下意识护在了怀中。
“小渝,你虽年幼,但见识广博,心思细腻。”雪清河眼底染着几分真切的欣慰与感激,“有你在武魂殿内,我放心许多。”
在天斗这么多年与人虚与委蛇,武魂又极其特殊,早已练就了双洞若观火的眼睛。
眼前的少年,是少见的心思“纯净”之人,心志专一,不杂不乱,令她少见地生出几分信任。再加上老师和冕下几年来在信中多次夸赞,自然又多了几分亲近。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桑渝心口涌起些许暖意。她垂下眼睫,语气认真:“既身在武魂殿,便会竭尽全力,助冕下和院长达成所愿。”
雪清河看着她,神色温和,缓声道:“好。我等着有一天,我们能真正无所顾忌地畅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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