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嘁，啾~嘁嘁。”白翎警觉地往严凌霄的颈边跳了跳，几乎要把自己塞进严凌霄的衣领里。

她依稀记得严祁说过，他们那一代的严家人只剩下三个。眼前的银霜应当就是其中之一。在她的感知里，银霜绝对是一个封号斗罗、或者说是一头十万年魂兽：对方这副外表显然是和自己的血契伙伴长期融合后的样子，两者已经无法分开了，且是魂兽作为主导方。

白翎想不明白的是，银霜的意识究竟属于人？还是属于魂兽？二者的区别是很大的。

人的话或许还能沟通，魂兽的话，对方一旦发起疯，她恐怕无法保护此时的严凌霄。

听懂白翎的抗拒，银霜道：“还是要留在他身边？你已经被驯化了？”

她的黄金眼眸紧盯着蛇鳞彩燕，写满蔑视和不屑。

这头龙莫名其妙散发出威慑，白翎的羽毛紧实地凝成冰冷的蛇鳞，喉中发出色厉内荏的嘶嘶声。

龙型魂兽对其他魂兽的压制大于虎型魂兽，对鸟型魂兽来说，其也只略低于凤凰而已。无论如何，这只蛇鳞彩燕似乎是向着自己的。严凌霄抬手，护住白翎，不让银霜继续恐吓蛇鳞彩燕，一人一龙对视：“她留在我身边也没什么吧，你训练我时她不插手就好了。而且，我和她没有血契相连，你揍我时也不用担心会误伤她。”

银霜眯了眯眼：“不错的提议。不过，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这种担忧。她死了就死了，与我无关。”

那你为何专门提醒白翎这件事？严凌霄并不应话，蹲下身开始挑选自己要背的东西。银霜现在就把魂导器里的物品全拿出来，便是接下来不会帮他取物的意思，他最好准备得齐全一点。

收拾好行李，严凌霄也换下身上破烂的、满是血迹的衣服。

两截金色的小巧半圆随着掉在地上的衣物滚出。严凌霄瞥了一眼，继续往身上套衣服。白翎抓住那两个碎块，飞到严凌霄面前，啾鸣两声，示意他接住。严凌霄有点不想动，但还是伸出手。

“这是戒指？”严凌霄看看白翎放到他手心的两截金属，切面很干净，合在一起会是枚相当精致的戒指，上下两条光滑藤蔓缠绕着有着方形凸起的圆圈，戒身上有形似花瓣的细而深的凹痕，“没什么用吧。”

“你的恋人送的。”银霜翻译白翎的话，“救了你一命。”

他还有恋人？严凌霄皱起眉：“啧……算了。”

戒指占地面积小，先留着也行。他随意把断戒丢进钱袋中，银霜已经收好地上的所有东西，不然他会让她把这玩意儿收进那个储物魂导器里。

待他系好行囊，两人一鸟再次上路。他们一路都走的荒郊野外，没有进城，夜晚降临时也没有停下。有银霜和白翎在，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夜晚山林中会出没的野兽，各自的视力和身手也足够应对山路。至于山贼土匪之类的拦路人，至少他们没有遇到。

也可能是银霜有选择地略过了那些地区。严凌霄望着前方黑色斗篷的背影。她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深夜，白翎确认最近的村庄大门口的旗标从墨莱基利行省的墨绿色飓风和爪样撕裂纹变为云罗王国的黑色格纹底的白色流云，他便知晓他们进入了云罗王国的领地。

此时离太阳升起还有两个时辰。在银霜的指示下，他们没有靠近村庄，而是更加深入云罗王国边境的森林。直到附近灌木遍地、树木间距极小，马车和坐骑都不可能通过，草地上也看不到任何人类足迹，银霜停下，说原地休息三个时辰。

翻身上树，严凌霄从行囊里掏了块烘烤过的硬实面饼，就着水囊里的水吃。他边啃边翻出银霜丢给他的书，借林间雾蒙蒙的月光阅读上面的文字。

“两位杀神”、“杀戮之都”、“严氏一族”、“高音无息”、“血契”……书看完，他也啃完了面饼。

“这个高音无息，我能现在就练吗？”严凌霄把书翻回到第一页，语气笃定，“三岁小孩就能开始修炼的魂技，不需要魂力吧。你身上应该有带我练习高音无息需要的材料。”

第一次练习高音无息的人需要服下一块魂兽头骨与一些药材研磨成的粉，浸泡药浴，在长辈的带领下熟悉高音无息在体内运转的路径。严凌霄缺少魂兽头骨和几种药物。

“不错。你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坐在树下的银霜道。

严凌霄并不吃她这一套：“严祁既然拜托了你训练我，你也做好了我失去记忆的准备，那么，‘你教导我高音无息’这件事应该被包括在严祁的委托里。暂时还不需要我用物品和你进行交易。”

“有道理。”银霜道，“可惜，我的答案是，你想都别想。

“凌霄，我的规矩是等价交换。严祁预计的你的失忆并不包括你无法使用武魂和魂力，更别说是如今你连血契都失去的情况。在这种前提下，我不会为你提供高音无息需要的材料。”

“这本书应该是严祁写的吧，他对杀神考核第一考问心的了解是参考者失去记忆，恢复记忆后方能确认所传承的神位。我现在的情况确实不符合他的记录，但是，作为严家人，我的考核变得艰难想必也在他和你的预料之中。毕竟我们的职责是供奉，而不是监守自盗。”严凌霄慢条斯理道，“如果我有血契在，我只要和白翎融合就能让她带领我熟悉力量流淌路径，你也不需要预备药材——所以，你身上的材料，本来就是给我准备的。

“我说的没错吧，小姑？”

银霜抬起头，看向坐在树枝上俯视她的严凌霄：“你诈我。”

“谢谢小姑的配合。”

银霜缓缓点头：“很好。你有三秒的时间。”

严凌霄脸色一变，脚下用力、直接冲向旁边树木的枝头。一道闪电般清晰又明亮的崩裂声自他刚才坐的树木树干响起。他没有丝毫停下来查看身后情况的想法，足尖快速点过数棵树木，三秒过去，他的人已在二十米之外。

树木碎裂的喀拉声伴着其被碾压摩擦的轰鸣在身后响起，严凌霄直接落地、回身。同时，他抽出了藏在腰后的两把短刀，正对上已突至他面前的银霜。

被银霜掷来的树干撞在严凌霄原定的落脚树枝上，继续往前轰过。木头碎屑如骤雨般降临散落，火花爆闪，烟粉色类人型龙型魂兽的利爪利落切碎刀锋。她收爪成拳，一拳将几片铁片都捶进严凌霄脸颊，旋身。

“轰！”

严凌霄甚至来不及调整卸力姿势便被她砸进左侧第二棵树木的树干。撞上树干的右肩关节传来刺痛，这倒还好，要命的是直接承受银霜拳头的脑袋。

他眼前发黑发晕，耳朵嗡鸣，口腔中满是血味，温热液体自脸上流下。他舔了舔口腔内壁，舌尖一凉又一热，是被穿透脸肉的刀锋碎片割破了皮。

银霜悄然无声地走到他面前，语调玩味：“你练了高音无息十几年，想必它的运转路径早已刻入你的身体。只要你濒死，你的身体自然会想起它该如何运作——

“小姑给你准备的‘材料’怎么样啊？啊？”

银霜等了等，接着道：“再敢这么称呼我，你的舌头就别想要了。毕竟，说不如做，对不对？”

“您不也这么叫我吗……”严凌霄含糊道，从树上跳下来。

“嗯？”

“您说的对。”

银霜冷哼一声：“这里环境太差，等之后到了目的地，我会让你‘想起’高音无息该怎么用的。当然，你想在这里练也可以。”

“等到了目的地吧。”严凌霄拔出自己脸上的铁片，这点疼痛和体内孜孜不倦的刀剜感相比简直不值一提，甚至让他觉得轻松了些，他从兜里掏出一包药粉，抹到脸上，“我们要去的也是魂兽森林？”银霜先前提到的训练场地都是魂兽森林。

“嗯。”银霜道，“你处理好伤口后，我们换个地方休息。刚才的动静太大，天亮前后可能有村民之类的人来查看。”

白翎叼来被严凌霄丢下的包裹，严凌霄背好，又在口腔内的伤口上涂了药粉。等他完工，他们转移到了山林的另一边，再没有交谈过。

直到东方的天边浮现一抹橙色。

“银霜，我看不见了。”严凌霄突然道。他的语调很冷静，仿佛对此早有预感。

银霜睁开眼，抬头看向坐在树枝上的严凌霄。他面朝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变成了灰色。类人型魂兽轻巧跳上树，严凌霄察觉到她的动作，转向她。

银霜无声地注视严凌霄片刻，期间对方一直没眨眼，深灰色瞳孔没有一点变化，直到眼眶由于干涩而泛红才闭上眼帘。

“武魂破碎是因为正邪逐明被修罗血剑碰到，魂力和血契无法使用、以及身上的疼痛可能是因为被封存在我体内的血剑剑气。”严凌霄重新转向东方，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感知不到一点光线，“眼盲可能才是我作为严氏族人想获得杀神传承的代价，或者说惩罚。不过，我猜应该不止这种待遇，不然这件事不会等我苏醒一天后才发生，而是自我睁眼开始我就瞎了才对。

“你还要当我的老师吗？”

银霜的龙尾拍了拍两人身后的树桠：“你在试探我？”

“按照你的等价交换原则，我变得这么麻烦，你要从我身上拿走更多东西吧。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你和严祁的交易不如到此为止，对你我都好。”

银霜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思考利弊。严凌霄也不着急得到答案，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他感官上，感受失去光明后的世界，回忆自己上树前的所见，预估接下来该如何动作才能不让自己因为看不见而受伤。

“不。我答应了严祁。你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刚才的一拳而暂时瞎了，我们再观察几天。”银霜对上严凌霄膝盖上的白翎的不解目光，没有解释，“没有魂力，你还有精神力。精神力一定程度上可以帮助你视物，甚至比视力还好用。”

“您这样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在揍了我一顿后对我有了点好感？”

“小子，你真的很狂妄。”银霜尾巴一甩，重抽一下严凌霄的后腰、直接把他从树上抽了下去，眼见严凌霄勾住树枝、稳稳翻跃到另一根树枝上，她接着说，“你说的没错。我很期待你之后的表现，你最好能让我满意。”

“您是施虐狂吗？”严凌霄恭敬道。他身上肌肉绷起，以应对对方随时出手的可能。

“那也得等我遇到趁手的玩具。你是吗？”银霜道，“事先说明，我不会留情。”

“感觉到了，哪有人第一次揍人就揍脸的。虽然您不算是人吧。”

“我即是银霜，银霜就是我。我们两个没有区别。”银霜没再和他胡扯下去，“你会精神力视物么？”

严凌霄道：“我不是很确定。”

“看好了。”银霜的眼睛变为蓝白，身上隐隐涌动着寒冰的气息。

一瞬间，严凌霄的“眼前”再次清晰。眼前的树枝、远山，身后的树桠和另一根树枝上的银霜，身下的灌木，更远方的虫鸟、松鼠等等，一切信息尽入“眼底”，至少蔓延出去一公里之远。

“我的千晶雪鸟头部魂骨魂技，精神控制，还有一个魂技是精神改造。”

体会记忆着那外来力量在脑中的波动方式，严凌霄明了她的言下之意：“十万年头部魂骨。第二个魂技是你用来封印我母亲凌雪的记忆的。”他轻笑，“这是下马威吗？好像有点迟了。”

体内修罗血剑剑气感应到外来的精神力量，自身体各处慢慢上移，盘踞在他的头部，割剜剥削那属于他人的能量，也不遗余力地伤害着他本人的身体。他的眼球一热，多半是又流血了。鼻腔和口腔中也跟着出现血味。

“如果你让我不满意，我可以让你就此成为一只野兽、一只虫豸。你想么？”

“这个笑话不太好笑……不过，体验一下似乎也不错。”严凌霄吞下口腔中的分泌的血液，他的大脑和头骨都在被剑气搅动刺划，几乎错觉听到头骨被硬物切割的声音，“毕竟我在你面前确实柔弱得和它们没有区别。”

“你的嘴比你的身板硬。记住了吗？”

“嗯。”

“景象”消失，严凌霄模仿着她、在自己脑内运转精神力。无形的力量外放、覆上周身的一切，反馈回脑中，在脑内慢慢勾勒自己身边的画面。银霜的精神力从他体内撤走后，修罗血剑剑气不再像闻到血腥味而扑过来的野兽一样给严凌霄制造痛苦，缓慢四散至身体其他地方时，所过之处留下的疼痛经久不散。

银霜时不时点评：“再快一点。精神力波动太明显。薄薄一层就好。不要惊动其他生物。”

日出后又过了一个时辰，严凌霄后背因为耗费大量精力在练习精神力上而出了薄汗，精神状态也比之前疲惫。银霜却没有再停留在此休息的意思，跳下树，喝令出发。

他们保持昨天前进的速度，并未因为严凌霄失去视觉而照顾他。路上，严凌霄不断调整环绕周身的精神力。要薄且准确，被银霜察觉到的话随时会被尾巴抽；不用扩散得太开，在身体直径二十米内即可……

时至正午，他们避开武魂殿的巡逻，进入一座被铁栅栏围起的猎魂森林。

“这座魂兽森林还可以，有好几只万年魂兽。”银霜感受了一下森林空气中涌动的魂力，转身看向严凌霄，“你能感受到魂力吗？”

严凌霄摇头。

“那你得改食谱了。”银霜道，“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在这座魂兽森林存活……两周吧。在这期间，除非你遇到生命危险，我不会管你。再见。”

这种教导方式和她一开始打算的敷衍办法有什么区别。严凌霄腹诽。银霜从他的感知中消失，也可能只是用了精神力在他面前隐匿了自己的存在。严凌霄懒得管是哪种，对他来说都一样。

猎魂森林……他要小心的不只有魂兽，更需要防备的是猎魂森林中的猎魂团队和武魂殿的巡逻队伍。严凌霄在包裹里翻了翻，找出一张身份铭牌和一张武魂殿的令牌，随身带好。

铭牌上的姓名是因凡特，性别男，今年二十七岁，籍贯为墨莱基利行省中部的翼山城；令牌上是一团虚影、一朵花和一顶皇冠。

这是武魂殿在星罗帝国境内颁布的三等令牌，代表的分别是武魂殿鬼斗罗、菊斗罗背后的鬼家和月家，以及当今星罗皇后所在的许家。鬼家的武魂与暗属性紧密相连；月家的武魂多半为极为少见的植物；许家的传承武魂是星冠，集强攻和辅助为一体。

天斗帝国境内的三等令牌上则分别是七杀剑、昊天锤和蓝电霸王龙。

三等令牌在手，可以进出所属帝国范围内所有猎魂森林；若令牌上只有三者之一或之二的图案，令牌则有使用期限，需要在一定时间内交还，或者限制了猎魂森林等级等等。

鬼家和月家已经没落，这一代的菊斗罗和鬼斗罗被视为最后的希望，假如这二人没有出现，也许这两个图案已经被其他家族徽章所替换。严凌霄翻阅脑中记忆。严祁写的书上还记录着一种裁决令牌，是武魂殿中的裁决所中人所持有的令牌，上面是一对羽翼环剑，代表的是他们严家的仇敌天使一族。

家族的仇人？关他什么事。被银霜告知“自己的姓名”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往身上倒可以隐藏己身气息的药液，扯下旁边普通植株的汁液，在手中揉碎了，混合着药液一起抹在身上。

魂兽森林中能量驳杂，人类、即便是封号斗罗也不可能在魂兽森林中生活超过三年。他的魂力等级在七十级以上，这里还只是仅有几只万年魂兽的、被圈养而成的猎魂森林，两周没问题。“食谱要改”，银霜的意思是让他吃魂兽、代替魂力修炼？如果他和白翎还有血契，他倒是无所谓……算了，他本来就要找魂兽头骨，直接吃魂兽肉也行。

比较紧迫的问题是他没有趁手的武器……如果他能将体内的修罗血剑剑气释放到体外、为自己所用，那就再好不过。

“白翎，你还没走吗？”严凌霄随口道。

蛇鳞彩燕啾啾鸣叫，提醒他自己在这里。

严凌霄笑了笑，灰色的眼睛朝向白翎所在的方位：“你能帮我找找看哪里有比较坚硬、你都无法破坏的树木或者植物类魂兽吗？我先在附近逛一下。”

这边是对抗路姑侄。不是亲姑姑，但辈分差不多

原作武魂殿令牌设定乱七八糟的，我这里依旧是私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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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眼盲、代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