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是想和我赌吧？！”

对于少女的挑衅，赤木还没有回话，穿牛仔夹克的男人倒是站了起来。

“这个男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再来半庄，我可以赢走他所有点棒！”

男人有些激动地贬低赤木抬高自己。

很简单，能被赌博猎手·荻原秋绪挑战本身就是一种殊荣。谁不知道只有强者能够成为她的猎物？

要是能够反击制胜，他将踩着荻原秋绪一夜成名。最优秀的猎人，也是最优秀的猎物。

可荻原秋绪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被耍得团团转，连他在隐藏实力都看不出的人，没有资格。”

屋内除了赤木和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也就是说，刚才的赌局中赤木根本没有认真。

而作为牌桌上对决的当事人，男人倒是听出了另一层味道。

他仔细回顾方才的过程，流下冷汗。

因为赤木后期平庸的打法，让他以为那次惊艳的大逆转只是运气的产物。可被荻原秋绪提醒后，他发现后期赤木的打法像是在故意兜圈子，维持双方点棒的平衡。

而最后那场，他本以为是自己由于牵制赤木的牌而耽误了自己牌组成型，但现在回想，却是每次自己在专心凑牌时便被打断，不得不拆牌狙击赤木的大牌。

当时自己确实感到了一丝不协调，但当时以为只是运气不顺，并未多想。如果这一切都是赤木故意为之，让自己以为一切尽在掌握，那种阻塞感就能说通了。

难怪荻原秋绪说自己被耍得团团转……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羞愧。

男人最后二话没说，撞开围观的人们跑出雀馆，不见踪影。

雀馆里的众人一头雾水，但也模模糊糊地知道，赤木的实力远在那男人之上。能看出这点的少女自然也很强。

于是大家的兴趣自然转向了赤木和眼前的黑衣少女，眼神热烈地等着再看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

荻原秋绪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情境。

她没有理会众人反应，径直走到赤木面前，按着牌桌居高临下地又说了一遍。

“和我赌一场。按照地下规矩来，赢者通吃。”

看这架势，是不赌不行了。

赤木摁灭手中的烟，从兜里掏出刚刚放进去的那些零钱，然后摊开手掌。

在场众人都看懂了：

「我就这些，爱赌不赌。」

“那个啊……赤木……你这样不太好吧？”吉田老爷子舔了舔嘴唇，“钱要是不够，我可以借给你一些……”

说着，吉田老爷子就把自己那叠生活费拿出来。开始还有些犹豫地只从中抽出一半，但想了想终是下定决心般把所有钱都放在了赤木那些零钱上。

“你都拿去吧！”

有了吉田老爷子开头，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拿出钱放在牌桌上。没一会牌桌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赤木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们，摇摇头。

“不用。吉田老爷子你这个月不怕吃不上饭了？”

“没事。我家老太婆总不能真的忍心让我饿死！”吉田老爷子拍着胸脯，豪气万丈。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示输了也不用赤木还钱。

这些人里有的是单纯地需要支持赤木，也有些是想凑热闹搏一把输赢。就这么短短几分钟，已经有人悄然开始私下里赌起了赤木茂和荻原秋绪的输赢。

赤木没法再说什么，转头看向荻原秋绪。

“……就这样吧。”

荻原秋绪本也不是冲着钱而来。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过程怎样她无所谓。

但她确实没想过会是这样的过程……

***

趁着重新收拾牌桌的时候，荻原秋绪暗中打量赤木。

之前观战时她观察的更多是赤木的牌风、表情、动作等各种小细节，现在她观察的是这个男人本人。

标志性的白发。

皮肤比之前见的时候晒黑许多，呈现出一种长时间在阳光下活动晒出的健康麦色。因为这个男人近来沉迷海钓，上臂肌肉也变得更加线条分明。

虽说大部分时间他沉默寡言，但和旁人互动时也并不生硬，甚至偶尔还能回应一两句玩笑……

和资料中那种冷酷、不合群、一心追求死亡的形象相去甚远。要不是有着一头白色短发的男人太过稀少，她恐怕要怀疑会不会是情报出错，认错了人。

她知道赤木无数次通过赌博攫取了巨额的财富，从未想过她今天找上门来，他只能拿出那些好像笑话的零钱。

荻原秋绪想起赤木茂的资料中写着这样的评价：

“这个男人神出鬼没，从不按照常理出牌。常理似乎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他也不在乎常人看重的一切。金钱、美女、权势，对赤木茂而言都不过是身外之物。”

因为不在乎，所以也不会积存……这样倒是很有赤木茂的风格。

荻原秋绪垂下眼睑，掩盖眸子中汹涌的恨意。

而方才唯有自己看出的不动声色的牌技，也侧面证明了眼前确是赤木茂本尊。

——她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好几年。

人们称呼她为「赌博猎手」。人们知道她在赌场上「狩猎」最强的赌徒。

人们不知道她从最开始狩猎的目标便只有一人。

赤木茂。

所以今天她听说有人在这里看到了那个白发男人后，立刻赶了过来。

可惜场合不对，不然她就不会提出赌钱了。

荻原秋绪真正想赌的，是命。

***

女孩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差。

她能感受到流势朝着自己倾斜。

这种情形其实常有。顺着牌局中的流势一鼓作气下去，胜利自然而然地就会到来。很多麻将高手都会有类似的感觉。

而她运气一贯不错，更是擅长依靠直觉敏锐地捕捉到这种流向。这一切好像没什么问题，十分顺利。

但是，这可是和赤木茂的对决。

她和其他人不同，她从一开始就盯上了赤木茂，收集了他的无数资料，知晓他的才能。

她不会因为这些年的沉寂就小瞧了他。

所以，这种顺利就变成了异常，而她却丝毫找不到破绽。

这让荻原真绪暗暗心惊，总觉得有什么怪物已经潜伏在黑暗，就等着最后一刻咬断自己的喉咙。

她竭力地维持平静，伸手摸牌。

“……自摸。”

她的拇指肚轻轻摸索着「發」上的纹路。

“绿一色。”

荻原真绪有些恍惚地推倒自己役满的牌型，周围嘶声一片。

“哎呀呀，真是……”

赤木的声音听不出悲喜，“看来是我输了。”

然后他平静地推开凳子，穿过众人，离开雀馆。

“我的生活费啊！！”

过了好一会，吉田老爷子的一声哭嚎才让荻原真绪缓过神来。

赢了？

我赢了？

我赢过了那个赤木茂？

牌桌被突然的冲击掀翻，麻将哗啦啦地掉在地上，七零八落。

但荻原秋绪可顾不上这些，她接连撞开几个人和桌子，一口气冲到街角。

那个白发男人插着兜，越走越远。

“下一次！”

她大喊：“下一次，我绝对会让你认真和我赌一场！”

绝对。

荻原秋绪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