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会场。
先前几轮赌局下来,已经淘汰了一半实力不济的代打和组织。还有一些自觉已经赚够的组织选择了自主退出。由于中途退出需要缴纳一大笔金钱,所以也还有一些舍不得割肉的组织咬牙留了下来。
因为人数的迅速削减,会场从原先的大型宴会厅转移到了环境更加优雅和私密的料亭。
虽然牌局还没有开始,但众人已经等候在休息室了。这样重大的场合,因为迟到而丧失资格未免儿戏。
但偏偏,就是有人会如此儿戏。
“怎么,赤木老兄还没到吗?”
“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昨天才被赌博猎手在这种公开场合下了挑战,知道要输,干脆找借口推脱不来。再等等,说不定能等到什么生病、意外的借口。”
“传闻中的赤木茂……不是这种人。”
“都说了只是传闻而已。最近这些年谁听说过他?盛名之下……”
距离较远的代打们都被安排了住处,而就在东京本地的代打们则回自己的住处,在约定时间前来。
还有五分钟便到了赌局开始的时间,唯独赤木一直没有出现,让「荣」方的代打们忍不住有些着急。其他人也纷纷揣测,大都抱着又少了一名对手的轻松心态。
要说这里最在意的,反倒是向赤木茂发起挑战的荻原秋绪。
“他怎么敢?!”
休息室里的她拳头重重砸向桌子。
“荻原妹妹,别伤了身体。或许他自知理亏,才不敢出现和你一决胜负。”
雨宫惠子笑眯眯地安抚,并十分体贴地将桌上茶杯挪开。
“这样的话我也不出场了。”荻原秋绪赌气道。
雨宫惠子微笑的眼睛张开,不过声音依然温柔,“别在这种时候任性。想和那个男人比试,之后还有的是机会。”
“你们招募我作代打时,不是说无论如何都会把赤木茂逼上赌桌吗?先食言的是你们。”
“可赤木茂确实来了呀……”
双方略有些僵持的时候,忽然一阵轰鸣由远及近,伴随着什么东西被砸坏的巨响,把料亭内众人吸引出去。
只见料亭玄关处被撞得一片狼藉,罪魁祸首的重型摩托硬生生冲了进来,傲然其上。
“到了。”
骑手施施然摘掉头盔,摇晃一头秀发。
摩托后座的人也摘掉头盔,颇为玩味地扫视一圈,将众人表情收入眼底,才施施然往里走去。
“愣在这里干嘛?不是应该开始了?”
大家这才收敛起震惊,装成没事的样子,三三两两返回会场。
虽然没有一个人说出口,但每个人心底都有几分相似的猜测——看二人模样,怕是来的路上碰到了什么,并不顺利。设障还是袭击无法确定,但很显然,有人不想赤木茂出现在这里。
“也不怕弄巧成拙,留不下人,却反而激起了战意?”
希子转动着手中的头盔,似是自言自语。但声音却能被在场的人听见,不禁让人猜测始作俑者就在其中。
休息室内,并未随大流出去观看的雨宫惠子喝了口茶。
“我们可没有在其中动什么手脚,荻原妹妹。我们答应过你的事情,哪件没有做到?去吧,现在你可以实现自己的夙愿了。”
同样没有出去的荻原秋绪深深看了这个女人一眼,什么也没说,走向会场。
直到她彻底走出房间,休息室里除了自己再无别人后,一直神色自如的惠子眼神暗了暗。
她慢悠悠地喝完杯中的茶水,起身出门。
***
牌局开始。荻原秋绪终于和赤木茂对上。
“这场赌局,我们额外加个赌注?”
开始前,荻原秋绪发问,语气却毋庸置疑的肯定。
“好啊。一只手?”
赤木似乎对此早有预料,理着牌堆,开玩笑般提议。
“要是我说赌命呢?”
往日的对手们听到这种赌注大多会变了脸色,极少数狂人则会欣然应允。
但荻原秋绪干脆加码到极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赤木。
又是那利刃般的眼神。如今也不再掩饰其中的浓烈的憎恨。
若是希子在场,则会察觉今日的她身上萦绕着一股死气。这样的死气使得并非「异常之人」的荻原秋绪变得莫测,无限趋近「异常」。
“赌命?”
赤木重复着她的话。
荻原秋绪心脏狂跳。
以她对赤木的了解,这个男人年轻时一直寻求着死亡,从他留下的那几场传说中的赌局便可推断。
他总在死亡边缘起舞,所以断不会拒绝这样的邀请。
「有趣。就这么办吧。」
他八成会这么回答,然后她就要——
“你……不是赌徒。赌博不适合你。”
可荻原秋绪耳畔却响起这样一句话。
几乎一瞬间,所有血液往大脑涌去。荻原秋绪双目泛红,两只手牢牢抓住牌桌,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它掀翻。
另外两位代打神情戒备,唯有赤木继续慢悠悠地说:
“赌博不过是押上赌注,博取输赢。直接说要把命赌上来的人,总是抱着其他目的。你的目的是什么,荻原秋绪?”
荻原秋绪的双眼慢慢恢复清明,牌桌依然好端端地立着。
“日向真夏死了。”
她学着赤木的样子,一边理牌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她原本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有爱她的爸妈,将来也能交到爱她的男友,组成家庭,继续过完平凡幸福的一生。但是她义无反顾地跟着一个无业游民私奔去了关西,然后为了帮他挡枪死在那里。”
会场里哗啦哗啦的麻将声不绝于耳,其他牌桌的赌局如常进行。但是仍有一部分人的注意力被少女的叙述吸引,暗暗留心这边的秘事。
“她的骨灰被送回家时,真正害死了她的胆小鬼却不敢现身,只敢远远驻足观看。后来,这个胆小鬼潇洒无比地浪迹天涯,在各地赌场游荡,赢走大笔钱之后就消失不见,只留下技术高强的美名。”
她叙述的时候牌局已经开始,不过因为她讲着故事,旁边人亦听得认真,牌局进行得很慢,大家摸牌出牌动作也放得很轻。
此时轮到赤木茂摸牌,荻原秋绪手指间旋转着最右边的麻将,棱角撞到桌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再后来,胆小鬼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记得那个为了他而死的女孩?——碰!”
最后那云淡风轻的疑问倏地拔高,铿锵的喝声伴着麻将清脆的碰撞声,荻原秋用力将赤木茂刚刚出的牌与自己的对子一道拨向右下角,然后把先前一直在手里把玩的牌重重打出。
“你想替她复仇,这才走上了赌博的道路。”赤木了然点头,“你不是赌徒,而是猎手。”
上家出完牌,很快又重新轮到了赤木。他看了看摸到的牌。
“既然已经坐上了牌桌,就由这次赌局决定胜负吧。输的人这辈子都不再参与任何赌博……如何?”
他打出那张牌。
荻原秋绪看了看,嘴角上挑。
“好,一言为定。”
不过她并没有推开自己的牌堆——方才那张牌是铳牌。
但赌局不过刚刚开始,荻原秋绪拒绝赢这种小牌。
没人要,于是轮到下家。
赤木茂和她对视,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地回复。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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