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希子刻意压低了声音，赤木并没有听见她最后说的内容，只能看见荻原秋绪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希子和秋绪离得太近，再加上匕首还插在希子的腹部，他不好上前，只能在旁边干看。

好在匕首刺进去之后便被希子用力压住，所以并未给她带来太大的伤害。

赤木也明白这点，更加不敢贸然行动。

某种熟悉而陌生的焦急从心底升起，但是和那次不同的是，这次的他似乎更加无计可施……

两名女性互相僵持着。

“你，你以为这么说就能洗白他吗——”

“我只是说出真相，信不信由你。”希子嘴角弯弯，“这件事本来只有我一人知道，可我觉得，你应该也想知道。”

“……”

果然，荻原秋绪眼神闪烁，但终于没再挣扎。

希子见状笑意更甚，将那夜从未告知过任何人的情况和盘托出。

“当时的情况，就算日向真夏不去挡……那颗子弹原本也不会击中赤木的。”

如果日向真夏没有去挡，不论是否有人提醒……

那颗子弹将会和赤木擦身而过。

更讽刺的是，即便那时赤木中弹，也不过是受伤，还不至于送命。

然后开枪的人会很快被希子制服，最后谁也不会死去……

不过没有如果。

精通此道的希子可以看出，但作为普通人的真夏不能。

她真心以为赤木即将遇险，遵循本能做出了反应，想要护住所爱。

不料，她反而因此招致死亡。

发现这点的希子选择缄默，这个秘密原本会跟着她直到自己死亡，永远埋没。

如今这个场合说出来，多少有诛心之意。

她观察着和自己贴得极近的荻原秋绪，果然已被震惊到连话也说不出来，微张的嘴巴几度开合，却一个音节也未吐出。

然后希子又加上最后一剂猛药。

“呐，秋绪……如果到了这个地步你仍然想要复仇的话……”

荻原秋绪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一股力量往旁边一拧，然后又向后一退——

然后便看见对面的女人腹部的伤口汩汩流出鲜血。

更可怖的是，她仍笑意盈盈。

“你看，捅进来之后要这样才行……一刀不够的话，还要多捅几刀。”

说话间她甚至将手指插入伤口，使得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汹涌的血腥味充斥着室内，让赤木想起一次遥远的血液赌局，可此刻狂气的浓度显然远胜于那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疯子！！疯子！！！”

荻原秋绪看着沾满鲜血的匕首和双手，终于崩溃尖叫，腿一软瘫坐在地。

赤木茂也是第一次见到希子如此疯狂的一面。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一只手托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按住她的伤口，尽量压住血管减少失血。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到温暖濡湿的血液不断从自己的指缝中渗出。

“你在搞什么？！”

对于赤木的斥责，希子笑笑。不过她面上的血色正肉眼可见的流失，可见她状况并不好。

“赤木，答应我一件事？”

希子抬起沾满血的手，攀上赤木的脸庞。

“这次的赌局，赢到最后给我看。”

“……好。”

“放心，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最后死字余音尚在，希子的手便软软地耷拉下来，在赤木的脸上留下血红的印记。

赤木刚抬头想要叫人，便发现有医疗人员挤了进来。

原来在荻原秋绪尖叫时，就有工作人员查看情况，发现伤员后立刻叫了救护车。为了应对这次巨额赌局，组织者早准备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后手，所以希子很快便被送往医院接受治疗，只是因为失血过多，中途便失去意识。

至于休息室中的残局自有人收拾。

雨宫惠子透过被吸引过来的人群向内张望了一下，看到地上的血迹，暗自笑笑离开。

直到被带走，荻原秋绪都一直处于崩溃的失神状态，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自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途中又被另一伙人拦下转走的事。

弄清伤者身份后，这事也被报给了「荣」，所有处理进行得有条不紊。

***

希子进入ICU的事情不知怎的竟然被原田克美知道了。

他从关西赶过来时，希子已经脱险，但因为仍然十分虚弱，暂时不允许人探视。

他只能隔着窗户在外面看着病床上睡着的希子，从周围医疗设备猜测当时的情况凶险。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忍不住双拳砸到玻璃上，回头瞪着身后的赤木，“凶手抓起来了吗？”

“凡夫……平山去处理了。”

“那凶手原本要报复的人是你吧，怎么会把希子姐卷进来？你怎么保护她的？！”

士别三日，此时的原田克美在关西已经是呼风唤雨的头目。只是一时情急，他好像又退回那个毛躁的少年，将一腔怒火发在赤木身上。

赤木没说话，想伸进衣兜拿烟，但又想起这是医院，只好放下手。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我会给她个交待的。”

赤木强压下心中烦躁。

当时的情况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藏。

荻原秋绪抱着以命换命的必死决心而来，赤木当然不会束手待毙，可要说更好的解决办法，实则至今也没有想到。

而以希子的能力，她完全没必要伤害自己。可结果却是和真夏死亡最无关联的她做出最过激的举动……

纵使赤木也想向希子问个究竟，可她当前的身体状况和局势都不允许。于是赤木也只能先按下心中那些莫名而繁杂的情绪。

“交待？你给她什么交待？”

“自然是这次的赌局。”

“就凭——”

原田习惯性地想要驳斥赤木，但突然想到这次赌局对于「九条会」和希子的意义，硬生生地住了口。

这么些年希子还是头一回伤成这样，高见等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荻原秋绪和其家人现在都被九条会暗中控制。荻原秋绪背后的势力见他们没有继续深究，乐得和她切割关系，将此事全部推给她一人，表示绝不插手高见的处理。

因为这个插曲，赌局的进程亦被延后了几日。

但这事背后本来就有龃龉，针对「荣」的组织巴不得这次的事情影响他们的代打，好让「荣」赶紧出局。所以确认希子性命无忧之后，主办方便暗示催促赌局应该尽快展开。

赌局再开的时间，便是今晚。

知道赤木身上还背负着重要的使命，原田再怎么不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干扰他。

“已经探望过了，就赶紧走吧。”

这么说着，赤木双手插兜往远走去，看起来没打算再等待原田。后者只能无奈小跑跟上，同时心中暗暗唾骂这个不良中年。

赤木走路姿势还是一贯闲散，可若有人看到他的眼睛，却能立刻明白今晚不会平静。

那是深海的怪物不再蛰伏，即将开始捕猎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