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在青石镇的日子并没有变得更好。萧炎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不稳定的熔炉,腹中那团微弱的生命气息如同一个贪婪的小小火种,对异火本源的需求与日俱增。他时常感到体内异火不受控制地躁动,经脉隐隐发烫,甚至连皮肤都偶尔会透出一层不正常的淡红色,仿佛有火焰要从内里烧出来。

炼制丹药变得愈发艰难。有一次,他试图炼制一枚品阶稍高的“冰心丹”来压制燥热,却在最后凝丹关头,因为腹中突然传来的一阵强烈吸力,导致对青莲地心火的掌控瞬间失衡,整个药鼎内的能量轰然暴走!

“轰!”

一声闷响,暗红色药鼎剧烈震动,鼎盖被冲开,里面焦黑的药渣溅得到处都是。强大的能量反噬让萧炎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了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下。他扶着墙壁,剧烈地咳嗽着,脸色苍白如纸,心中一阵后怕。若不是他反应快,及时切断了大部分斗气输出,恐怕就不只是炸炉这么简单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萧炎看着狼藉的地面,心里清楚,普通的丹药和调养已经无法平衡胎儿对异火本源那日益增长的需求。他需要一个天然的环境来压制体内越来越旺盛的“火气”。

他想起了曾经在一卷古籍上看到过的记载——陨神冰原。那是一片位于大陆极北之地的巨大冰原,终年酷寒,冰雪覆盖,天地间弥漫着浓郁的极寒能量。更奇特的是,冰原深处存在着天然的迷阵和空间乱流,环境极其恶劣,寻常强者根本不敢深入。那里,或许是唯一能暂时缓解他目前困境的地方。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陨神冰原危机四伏,以他现在的状态前往,无异于冒险。但留在青石镇,他迟早会因为无法压制体内异火而伤及自身,甚至可能影响到胎儿。

更重要的是……萧炎摸着小腹,感受着那里传来的、与他血脉相连的悸动,一个被他压抑了很久的念头再次浮现——老师。

他这样一味地躲藏,真的能解决问题吗?这个孩子,不仅仅是他的责任。那天晚上的意外,老师同样是当事人。他一直逃避,除了内心的恐惧和羞愧之外,何尝不是一种对老师的不信任?他害怕看到老师失望、厌恶,或者……怜悯的眼神。

可是,如果一直躲下去,难道要让这个孩子永远不见天日吗?难道要他自己一个人,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一直走下去吗?

一种深切的疲惫和孤独感席卷了他。他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他渴望那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的身影,渴望那双总是带着温和与包容的眼睛。

在经过几个不眠之夜的挣扎后,萧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去陨神冰原,但这一次,他不再打算完全隐藏自己。

在离开青石镇前,他仔细收拾了小屋,抹去了自己在此居住的大部分痕迹。然后,他来到镇外一处僻静的山坡上,面对着星陨阁的大致方向,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调动起虽然受损但依旧强大的灵魂力量,小心翼翼地、如同雕刻般,从自身灵魂本源中,剥离出了一丝极其细微、却蕴含着独属于他萧炎灵魂印记的能量。这丝能量非常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天地间。但它真实存在,并且指向性明确,只要灵魂力量达到一定境界,并且对他足够熟悉的人,仔细探查这片区域,就有可能捕捉到。

留下这缕灵魂印记,几乎耗尽了萧炎此刻大半的心神。他脸色更白了几分,额头上布满虚汗。这无异于一次豪赌。赌药尘没有放弃寻找他,赌老师能识别出这缕他故意留下的、真实的痕迹,赌老师……愿意来这险地找他。

这是他内心极度纠结后,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妥协和试探。他给了药尘一个找到他的机会,也给了自己一个……或许可以不再独自面对这一切的可能。

做完这一切,萧炎不再犹豫,转身,体内斗气运转,朝着北方,那片传说中冰封万里的绝地,踏上了新的旅程。

前往陨神冰原的路途遥远而艰辛。萧炎不敢再随意进行长距离空间穿梭,只能依靠飞行和步行,结合一些短程的空间跳跃来赶路。越往北,气候越发寒冷,人烟也越来越稀少。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即使他运转斗气抵御,依旧能感到刺骨的寒意。这与体内那越来越旺盛的“火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时常处于一种冰火交织的难受状态中。

他体内的异火似乎对这片天地的极寒能量产生了本能的排斥,运行起来更加滞涩。而腹中的胎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环境的变化,变得有些不安分,传递出一种模糊的躁动情绪。

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雪白。巨大的冰川如同亘古存在的巨兽,匍匐在大地上,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狂风卷着雪沫,发出呜呜的呼啸声。空气中的温度低得吓人,呼出的气息瞬间就会变成冰晶。

这里就是陨神冰原。

萧炎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踏入冰原的范围,体内那一直躁动不安的异火,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寒意压制,变得温顺了许多。那股由内而外的灼热感也减轻了不少。这让他松了口气,看来选择这里是对的。

但相应的,极寒的环境也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感到了更大的负担。他必须时刻运转斗气来保持体温,这对他的消耗很大。他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

他顶着风雪,朝着冰原深处走去。根据古籍记载,天然迷阵大多存在于冰原核心区域。他小心翼翼地前行,灵魂力量如同触角般延伸出去,感知着周围能量的流动和空间的稳定性。

终于,在一片巨大的、如同镜子般光滑的冰壁前,他停下了脚步。冰壁后方,能量的流动变得异常混乱和复杂,空间也呈现出细微的扭曲感。这里应该就是迷阵的边缘了。

他在冰壁附近找到了一处被巨大冰棱遮挡的、勉强可以容身的冰隙。里面虽然依旧寒冷,但至少可以躲避大部分风雪。他用异火小心翼翼地将内部的冰雪融化、加固,开辟出一个简陋的冰洞。

坐在冰冷的洞内,萧炎裹紧了身上所有能御寒的衣物,依旧觉得寒气无孔不入。他拿出纳戒里所剩不多的、能够补充热量的丹药服下,又啃了几口硬邦邦的、如同冰坨一样的干粮。

外面是呼啸的风雪,洞内是死寂的寒冷。他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试图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他留下的那缕灵魂印记,如同投入茫茫大海的一颗石子,不知道能否激起一丝涟漪。

老师……会来吗?

他望着洞外那一片混沌的白色,心中充满了不确定和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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