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悲痛欲绝，留给萧炎颓丧的时间也仅有片刻，魂殿的人还在追杀他们，而萧家残存的族人还需要安置。

他赤红着眼，看向非伤即残、相互搀扶的族人，萧家大多数人都死了，青壮年近乎断代，逃出来的人中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最小的只有六七岁。

他的大哥双腿废了，二哥失去了一条手臂，父亲生死不明。

而萧家其余的族人，那些他曾经以为毫无印象的面孔，如今竟然每一张都格外清晰。

那个大个子的叫萧明，三长老的孙子，嘴巴笨，旁人说话时总是傻笑附和的那个。

那个尖嘴猴腮的是萧亮，最会看人眼色，每次都凑过来吹捧他，但背过身去眼里都是嫉恨。

那个是……

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至少他们是一个家族，流着同样的血脉，天然就比旁人多了一份亲近，但他们都死了。

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扭曲着，浑身染血，向他求救，可萧炎悲伤愤怒，恨得嚼穿龈血，却无能为力。

萧淮的死讯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他还不能倒下。

萧家的血债要魂殿来偿，可阿淮呢？

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这样轻易地逝去了？

他想放声痛哭，眼睛却早已干涸，他的灵魂仿佛已经在那一刻追随萧淮而去，徒留下一具空壳在人间。

“她有没有……有没有……”

“没有。”药尘说道，“她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没有任何一句，关于他和萧寻的话语留下。

她是多么狠心的姑娘，总是要让人在荆棘中跋涉许久，被刺痛了也不许喊累喊疼，伤痕累累地走到她面前，才肯吝啬的迈出一小步。

又或许，她只是太胆怯了。

可是要有多么坚强的心，才能在这沉重又无望的爱里坚持下来。

……

荆棘姑娘最近的日子过得挺无聊。

她被困在了一个婴儿的身体里，且这婴儿的来历并不普通，灵心慧性、根骨非凡，生下来就站在了大陆之巅。

只有一点，这婴孩生长速度极快，几乎是一天变个模样，也叫萧淮越来越眼熟，将时间倒回十几年前，她也曾有着一张一摸一样的脸。

这是……前世今生？

她微微蹙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无论是死后奇遇，还是被拉进未知空间解惑，左右都没有她反抗的余地，不如静观其变。

这位新生的位面之灵每日的生活未免太过枯燥，大陆上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祂，已经发生的事情在祂眼中不过是一本简薄的书，白字黑字清晰明了。

那些繁杂的信息一个劲儿的往脑袋里钻，太过吵闹，但要是全然不听不看，又太过寂寞了，怎么样都是难受。

人家一出生就是“神”的倒是接受良好，萧淮这种做了十几年人类的再去体会一下当神的感受，实在是敬谢不敏。

斗气大陆是大千世界下属的位面之一，许多强者突破斗帝后，都会选择离开原生位面去往更广阔的世界闯荡，但也有一些人不愿远行，一直留守在本界。

近日有些不寻常，斗气大陆的大部分本源都被征调走了，连萧淮这种客居在别人身体里的懒怠家伙都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是上界有战争了吗？

斗气大陆最高端的力量就是位面之灵与各个本源了，如今被征走了一半，大陆的防守就略显空虚了。

但这只是个开始。

原来一群魔气冲天却自称圣族的人从域外而来，实力强悍手段残忍，欲要攻占大千世界。

上界拼杀的很厉害，最后不得不降旨征召强者上去抵御入侵者，不仅仅是斗气大陆，连同其他许许多多的下位面强者都被征召去了上界。

到了后来，大陆只剩下位面之灵与三五种属性本源留守，下面的斗帝也只留下了几人。

连萧淮都有些凝重，大千世界的等级很高，孕育了数不清的强者，斗帝在斗气大陆是高端战力，丢去那边倒也不至于沦为最底层，但也只能算中端战力……

上界那边的战争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如今的时代各个位面之间还能互通，已经有一些位面被圣族攻打占领，还有一些正在僵持，但打得很艰难。

在这样绵延了万界的战火中，斗气大陆又岂能独善其身？可如今这小猫三两只，若是有敌来犯，恐怕……

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在某一日，黑雾缭绕，一群魔兵从域外闯入，猛然攻向斗气大陆的结界。

域外邪族，终是来了。

位面之灵起身迎战。

祂自诞生起，就枯坐于一处修行地，像是一位真正的神明，生而知之，太上忘情，世上没有能够令祂动容之事。

这么多年了，萧淮甚至从未听祂开口说过一句话。

祂的容颜定格在了成年女子的模样，琼花玉貌、靡颜腻理，又因那一份神性显得超凡脱俗。

祂是神，祂冷漠，却又慈悲。

战斗发生在斗气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位面的存亡之战，到处都是尸体和断兵，血流成河，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

位面之灵也在战斗，祂正在被围攻，那应是域外邪族中能够称皇的人物，还有一些相当于斗帝战力的魔王，但对祂来说，并不算太难缠。

下方的战斗有本源们帮衬，也很快结束了。

放眼望去，原本钟灵毓秀的大陆变得满目疮痍，数不清的人在此战中丧命，但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域外邪族的第一波进攻，之后还有第二波、第三波……直到彻底攻下斗气大陆。

又或者，域外邪族被这块难啃的硬骨头崩掉牙，不得不放弃侵略斗气大陆的计划。

斗气大陆进入了全面备战状态。

识海里的萧淮微微蹙眉，位面之灵看着轻描淡写便结束了战斗，可下一次来的或许就是更强大的魔帝，又有谁能帮助祂呢？

若是她能出去，倒也不是不能杀两个魔王助助兴。

她身上的病状早已消失，那些庞大的力量也被消化掌握，更重要的是，被关在识海这么多年，宿主又是个从不说话的闷葫芦，除了极致的喧闹就是极致的静默，换个人来早就憋疯了。

但想归想，现实就是萧淮只能坐在那里看着位面之灵大杀四方，尤其是她们的脸一模一样，就像是看了一场以自己为主角的戏剧一样，稍显怪异。

在区区下位面折了一魔皇三魔王无数魔将这样几乎是所向披靡的配置，域外邪族跟疯了一样，继续加派大军压境，这一次出动的是三个魔皇。

然而这一次依然以域外邪族的败退为结尾，可斗气大陆又锐减了两成人口，各色血液流淌在大陆上，凝固成了厚厚的血垢，奔腾的河流变为血色，每一处都破败不堪，人们的脸上是麻木和疲惫。

不知不觉间，萧淮的心绪已经被这场战争牵动，看着位面之灵依然所向披靡，她也悄然松了口气。

域外邪族折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下位面的人几乎比其他下位面加起来还要多了，但他们并未因此转道，反而一次又一次的增派人手，到了最后，魔帝级别的人物都出场了。

位面之灵开始负伤了，但祂依然斩杀了敌人。

祂开始疲惫，本源寂灭了一些，也有些被捉走了，斗气大陆上的强者已经被杀到断层，上了战场，每个人唯一的信念就是用手中的武器刺穿敌人的心脏，胜利或者死去。

“你这等的强者，即使放在我族也是佼佼者，何苦为了一群蝼蚁血战？你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封帝之位，界安民乐，岂不美哉？”

那竟是一位天魔帝，在界外叫战，试图招降。

位面之灵瞥了他一眼，打到现在，无论对面是挑衅或是招安，位面之灵都维持自己的哑巴人设，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说过。

这种轻飘飘的蔑视总能叫对面破防。

“不识好歹……罢了，你身上有那东西，总是该死的。”

对面的天魔帝勾出一个邪笑，拍了拍手掌，左右两侧又显化出两尊高大的魔影。

三尊天魔帝！

域外邪族约莫是铁了心要杀掉位面之灵了，在与上界战况焦灼之时，竟然抽调了三位天魔帝前来袭杀。

且听他们的话语，似乎是觊觎位面之灵身上的某样东西，以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无力回天……”萧淮喃喃道。

这方战场已经没有人了，斗气大陆的人已经拼光了，甚至有些被魔气浸染，变成了魔物反过来去杀戮自己人。

本源们也全部寂灭了，祂的伤还没有好，但没有人能够帮祂了。

只有祂自己。

位面之灵击退了一尊魔帝，与另一尊缠斗的同时，却被最后那尊打中了后心，几乎洞穿了整个肩胛骨，却只叫祂踉跄一下。

“吞……魔……！”

被击退那一尊魔帝的攻击随之而至，这三人配合的不算默契，但同等级别一对三，一方又有伤在身的情况下，神仙来了也挡不住。

在拼死了一位魔帝，又重伤了一个后，位面之灵也终于达到了力尽之时。

随着一道洞穿眉心的光束落下，祂从空中跌落，祂的身体在崩解，似要化作光雨，回归大陆的怀抱。

“啧，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快将“神骨”取出来，待吾神进化，杀光那些叛逆之人，再反攻天源界……呃！”

唯一还算完整的天魔帝暴退数千里，压根顾不上自己那半残的同僚被一只洁白纤长的手拧断了脖子。

那个明明已经被他们杀死的人再次回到了战场上，且身上的力量格外澎湃。

她冷冷一笑。

“杂碎，你高兴的太早了。”

[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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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滴！顶号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