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与独孤博相处愈发平和。某日清晨,萧炎在森林里百无聊赖之时才惊觉,他已在此待了数月。
这期间大师和弗兰德先后来过两次,萧炎本以为唐三会跟着一起来,但大师告诉他,唐三的八蛛矛有了新突破,现在正是修炼的紧要关头,所以不方便前来。
这话其实是七分真掺着三份假。但萧炎自然不知。他只是真心替唐三高兴。
大师和弗兰德见萧炎与独孤博之间的融洽并非作伪,便放下心来,又询问萧炎近期生活和修炼的状况。
“独孤前辈对我很好。”萧炎老老实实道。
实际上是有点太好了,好得不正常。
这老家伙似乎是真把自己当孙子看了,态度愈发不遮掩,有事没事便来找自己闲聊,兴致上来时,还会指点自己一些战斗方面的技巧。
他身为封号斗罗,自身的经验都是由一场场凶险战斗堆积形成,玩的又是一手阴损毒术,其中一些吊诡技艺令萧炎也不禁叹服。
“我从他身上学到许多。”萧炎说,“当然,也没忘记修炼的事,现在应该也有三十六级了。”
他一如既往地往低报了些,纵然如此,却依旧让二人惊骇不已。
“你这孩子天赋当真是……”弗兰德摇了摇头,“羡慕不来啊。”
萧炎卖乖地笑了笑,这话他还真是一路听过来,心里早已经没有多余感受。
二人离开后,森林里便又只剩独孤博和萧炎。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令二人感情增进不少,萧炎不知道独孤博在其中花的心思,只觉这里生活异常悠闲,好似世外桃源一般。
但很快,在逛遍了整个森林后,萧炎意识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现在他拥有如此充裕的闲暇时光,在没有了修炼这件大事后,他竟找不到其它事可做了。
这滋味着实新奇。他一时苦笑,叹自己是无病呻吟。
这般想着,他走到泉边,看着清水缓缓从眼前流过,思绪不禁飘远,回忆起前世过往。
上辈子是真忙啊。他坐下来撑着脑袋,看着水面自己的倒影出神。在乌坦逍遥少爷的日子没过几天就成了废物,后来被退婚,又因此遇到老师。
再后来……他想着这一路种种,一开始只是为了争口气,在云岚宗将此事了结后,自己却是越陷越深,愈发无法脱身。
森林里一片静谧,清晨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溢出,似一双大手,轻轻抚于少年头顶。
若还是在地球上呢,他突发奇想。我如果一直在地球上生活,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上学时候光顾着玩游戏了,学习好像一直不咋地。萧炎沉思,一直打游戏的话,去网吧当个网管好像不错。
我化学好像还行?分专业时我好像是理科生来着。妈的,穿越时我刚高考完啊!他突然反应过来,高中拼死拼活三年,成绩都还没出来呢,就到了另一个世界,一切白忙活。记得当时自己还为此耿耿于怀了好久。
高中的同学现在名字一个都想不起来了。他手指无意识在草地上画着圈,再在这里待下去,斗气大陆上的人也会逐渐被忘记吧。
鸟鸣此起彼伏在茂密的树林间盘旋,阳光突然变得极其强烈,箭一般直射到萧炎背上。这一切都使他感到头晕眼花。
修炼有什么意义。
前世成为斗帝,已是站在世间巅峰,到头来眼睛一闭一睁,修为尽失,身边无一亲近之人,一切又回到原点。
他不过一介凡人,又如何斗得过天。
这是不理智的,他想。不该让自己有这些胡思乱想,因为这样一想,他就感到全身冷得可怕,缩成一团,牙齿打战,难以自禁。孤独如潮水般涌了上来,逐渐将他淹没,恍惚间,他竟有窒息之感。
掌心疼痛让萧炎猛然惊醒,他不敢再想下去,也无法再安坐在这里,猛地起身,朝森林深处疾步走去,嘴里喊着:“独孤博!”
萧炎不知道自己为何喊他,但他必须做些什么。
独孤博正在打坐,近来他感觉多年未曾突破的瓶颈竟然有破裂迹象,自是惊喜不已。此刻听到萧炎呼喊,心中却乍然一惊,因他从未听过萧炎这般无助的语调。
他立刻起身,几个呼吸间飞速移身至声源,看到萧炎安然无恙,身后也无人追赶,才略微松了口气。
他靠近萧炎,细细观察后,眼神却是一凝。少年此刻身体竟是微微颤抖,呼吸短而急,漆黑双眸失去往日的宁静,取而代之是丝缕迷茫。
“怎么了?”独孤博皱眉,握住萧炎的手,却发现他掌心一片冷汗。
“难得见你这般慌张。”独孤博轻抚萧炎背部,“修炼出岔子了?”
“不是。”萧炎下意识道,他看着独孤博,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能说什么,他想。说他是穿越之人,并且已经穿越两次,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次?
心头一片苦涩,萧炎愈发心烦意乱,他紧紧抓着独孤博的手,想从中汲取一点点温暖,这暖意却无法渗透他的心。
最终,萧炎只是说:“……我找不到事情做。”
这话说的。他心中讽刺,好像自己多矜贵一样。
世间有那么多人为生活拼尽全力,自己倒真是日子过得太好闲出富贵病了,萧炎垂头丧气。独孤博只消一句‘你为何不修炼’,他便哑口无言。
他等了半晌,却没听到嘲讽话语。肩膀被轻轻拍了拍,萧炎抬起头,却见独孤博静静看着他,道:“那便出去逛逛吧,也是我考虑不周,森林里待久了却确实无趣得很。”
独孤博笑了笑:“你这么年轻,我硬把你困在这里,倒是闷出病来了。”
萧炎听了这话却是一滞,道:“什么意思,你要赶我走?”
“谁赶你了,又没让你不回来。”独孤博说,“在外边玩够了,自然就回到这里,我毒还没治好呢。”
“不行。”萧炎一时气结,只觉是鸡同鸭讲,二人根本没说在同一点上。
他还握着独孤博的手,眼珠微微一转,道:“你同我一起出去。”
“我出去做什么,七老八十的人了。”独孤博说,“叫旁人看见,我这老脸也不要了。”
“你这模样,别人看见了也只会以为咱俩是兄弟。”萧炎翻了个白眼,“别老是一个人待在林子里,还说我,你就不会闷出病来了?”
独孤博听到萧炎微微上扬的尾音,心里似被羽毛拂过。同时也被前一句话顺得极其舒心,但他告诫自己,切不可沉溺于这般甜言蜜语。
“行吧。”他勉为其难道,“就陪你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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