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落啊关落，我从哪里开始说好呢？”

“你刚才说到他是创生天使。”

“对对！”黎休一拍脑袋，终于找回了切入点。“他几乎是最忙的那个，不似土壤空气的大面积粗犷放置，不似水火云雾的自由随性，也不似动物植物的精心设计。他的能力几乎要穿插在所有人的造物里，跟谁都要打交道，所以跟谁的关系都不错。”

“你猜他的造物是什么？”黎休神秘地发问，“我打赌你肯定猜不出来。”

“人类？”盈盈忽然想起女娲造人的传说。

黎休摇头。

“人类是那位忘仙大人按照我们的样子设计出来的，”他略带讽刺地念着嘴里的名字，也不逗小孩了，直接宣布答案：“是花。”

沉默吞噬了空间，黎休没等到臆想中捧场，盈盈也没等到下文。

两个天使大眼瞪老眼，最终盈盈用发问打破了沉默：“可花不该归在草木中吗？书里记着是牧森大人创造出的植物，也正因为人世间的植物无穷无尽，他老人家才耗费心力，在天地之战中不幸身亡。”

“确实奇怪，但牧森就是无法创造出花，而关落只能创造出花，就仿佛花是一种特别的生物一样——我们原来都这么认为，直到人类把花归到植物里。”

盈盈对此嗤之以鼻，“花有什么特别的。”

年少无知。黎休嘲笑新生代的无知，也感慨自己的时代确实是离去远久了，久到新生代的小孩连当年最普通的信息都不知道了。

他缓慢地坐起身，踱步到窗边，看窗外山脉的栈道上旅人纷纷，白雪降临，给为数不多的青松盖上一层棉袄。

“就是很特别啊！”黎休叹道：“我们当年为了这人间，无休止地耗费汗水、灵力甚至本源，可创造了它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坏掉，散了，到头来还是一片虚无。就仿佛一个无底洞，根本没个解脱的时候。”

泪水存蓄之间，世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黎休仿佛在光的影子里看见那个白茫茫的人间，以及在无数次做无用功的朋友与自己，眼睁睁看着数万顷的心血归于寂静。

一个人逆光缓步而来，一袭青衫，如初开的花那样温和地笑着，花自他行来的方向爬遍山岗，星星点点，留住了世间的奇迹，留住了时间。

他带着他的花，走遍了整个人世间。

“在花开的地方，人间学会了自己的四季轮回，生死变化，沧海桑田。”黎休悄悄擦掉泪，转头一看小孩快听睡着了，头随着身子在空中当不倒翁，仿佛下一秒就要磕到桌子上。他的眉毛皱成一团，抄起岩石棒就想揍。轮到一半，想起这是人家徒弟，揍不得，又悻悻放下。

“真不像话！”

盈盈最终还是磕桌子上了，忙里忙慌直起身子，就看见黎休盛怒之下的一张脸，缩着脑袋等着挨骂。

“天界的规矩忘干净了？骨淞是怎么教你的？”黎休直接拎着盈盈找骨淞去了，一路边走边骂：“要是一代那群小子，早绑殿前大柱上负荆请罪了。”

最终是骨淞停了公务，按着盈盈的脑袋道歉，答应了资源作赔偿，才把黎休哄回去。

“对不起嘛师父~这位老前辈说一会儿就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跟那帮讲师一个样子，我条件反射就睡着了。”

小姑娘一撒娇，骨淞也就训不下去了，扶额合上公务卷轴，听小姑娘跟她说十万个为什么。

“师父，那关落的能力只是花，没什么杀伤力，您为什那么忌惮他？”盈盈记得自己拿着关落给的信交给骨淞时，这位优雅的天使罕见地失了态，羽毛笔都折断了一根，四溅的墨汁顺着洁白的小臂砸在长袖上，晕染一片。

骨淞还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她了好几次，生怕有一点的闪失。就仿佛她刚从什么可怕的怪物手底下逃生似的。

盈盈觉得不至于，她如今是个通过考核的守序天使，而关落只是个堕天前只能生花的创生天使，堕天后还是地界名声和综合实力都在最后的一殿负责鬼，这么多年来没杀过天使也没杀过人，有什么好怕的？

骨淞揉揉小孩的脸，为她这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骄傲也为无知叹息。

“你们学校讲的还是太肤浅了。”说罢，她摊开一直随身携带的卷轴，拉着盈盈的手放在空白的纸面上，一副水墨画缓缓展开。

这是骨淞的能力——记录。

刹那间，盈盈是灵魂仿佛进入了一方墨汁恰落的笔洗中，那墨汁飞速摊开，化作二十四个单薄的剪影，或执笔，或拈花，各不相同。

她一下子认出骨淞和霜风的，一个抱着卷轴，一个手持寂灭长枪，十分好认。

骨淞的声音出现：“当年十一名始天使堕落之时，天、地与那混沌海之间的界线未如如今这般分明，他们多少被混沌本源影响，产生了一些变化。”

十三个身影淡去，剩下的剪影也变得凌乱。

和煦的柔风化作刀子般锋利的狂风；万里麦香化作黢黑的枯草；人的皮肉如火山岩般喷发、凝固、剥落；温文尔雅的君子捧着心化作不男不女的怪人；窈窕淑女化作枯骨……

偏偏有一个影子，似乎毫无变化。

“要么外貌有变，要么能力有变，这也是堕落所带来的天罚的一部分。其他殿主的变化我们早已熟知，只有关落……我们一无所知。”骨淞沉声道：“若是容貌的变化还好，怕就怕他被影响的是能力。”

“花有什么好怕的？”

“地界十名殿主，六名能力有变，无不是朝着更混乱，更有杀伤力变的。盈盈，你能想象本来能力只是透视的小流氓忽然变成了能读你心的怪物吗？”

盈盈反应一会儿，“您是说十殿殿主？”

骨淞叹气道：“是他，过几天谈判还得见着他这个老东西，真让人不舒服。”

“那也和关落无关吧，他原来只是个创生天使，花能变成什么？”

“你们这代孩子，都被学校教坏了……”骨淞十分无奈，新生代的小天使们大都认为创生天使是废物，保留着废物无论如何也掀不起风浪的刻板印象。

“他的能力只是花，可他的花能使人间开启运行，使生机得以保留并不断创造奇迹。说是真正的创世也不为过。你觉得要是他这能力变异了，会变成什么？”

盈盈思考良久，在骨淞期盼的目光中迟疑地开口：“超级霸王花？”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长着獠牙的一口一个僵尸的超级无敌满级霸王花？”

骨淞放弃了说教，用看傻子（划掉）慈爱的目光看向自家小孩，语重心长道：“少玩点游戏吧。”

开学了，原地去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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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