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那或许是创世神行走在永劫轮回中，不经意间的一次动摇。
“我不需要在他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我只需要看着他就足够，反正……我无法触碰。”
“来到此处填补他童年的伤痕……这是我最庆幸岁月权能在手的时刻。”
“他……能接受我吗？”
回应创世神的是席卷一切的火焰燃烧，直至冥海外围、死寂之地，燃烧方才停止。
这里……
是否能让那燃烧的神明获得片刻安宁？
——
万敌在冥海中醒来。
这是他在冥海漂流的第八年，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永无止境的深渊巨兽，当然，他和巨兽的相处方式是厮杀，直至一方彻底失去生命。
年幼的万敌曾被杀死无数次，以生命换取巨兽身上的伤口，最终巨兽倒地，成为了万敌的盘中餐。
不知道到了何年何夕，小万敌开始练习说话。
“我应该为自己做一桌丰盛的晚餐。”
他很聪明，虽然不识字，但能从亡者口中的呓语拼凑出言语发音，甚至还学了好几门外语。
当然，这些都建立在没有巨兽侵扰的情况下。
他来到荒城的断壁残垣下，小小的身躯甚至连攀上断裂的台阶都很费劲，但他知道所需的食材在荒城里，暂时的庇护所也在荒城里。
他必须去。
“没有醒魂木，熏制出来的肉不香。”他低声告知自己，也是在告知软弱所以害怕前行的自己。
后来他开始和亡者为友，停留在冥海的亡者很少，能保持理智的更少，所以万敌经常大半年都找不到人对话。
即便有，也只有短短一个门扉时。
亡者都很爱怜这个小小的孩子，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被引渡死亡，但这个漂亮小孩却不能。于是他们把自己身上的陪葬品都送给了万敌。
“希望你能喜欢。”亡者说。
万敌感谢亡者的馈赠，作为回报，他为亡者指引了一条不那么崎岖的死亡之路。
他依照自己的审美挑选出了并不合身的亮晶晶饰品，然后用陪葬品里花里胡哨的武器对抗巨兽，一次次战败，又一次次复活，陪葬品成了无限循环的消耗品，他也成了巨兽眼中最诡异的人类。
只是在冥海时间的久了，人心一片荒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就连吃着甜蜜的果子也觉得索然无味。直到万敌看到了亡者的墓志铭，文字上似乎写着亡者的生平，但没人教他识字，他只能对着墓志铭上的文字一遍遍描摹，企图猜测出所书之人传达的故事。
但他猜不出来。
他想，那一定很精彩，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也要……
识字！
……
那是个寻常的日子，暂时居所的食物储存不够，先前和万敌搏斗的小红已经被他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半也因腐烂而无法食用，万敌踏上了短暂的寻找食物之旅。
他在深潭旁看到了一颗结着蓝果子的树，蓝果果超甜，万敌只吃过一次——从小蓝背后的刺上拔下来。
周围没有小蓝游荡，万敌短暂松了口气，小蓝比十几个他都大，对上又要死很多次，他拒绝。
万敌把身上裁剪过的衣裳脱下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岸边，然后对着深潭一跃而下，如同一条灵敏的飞鱼。他虽然年幼，但躯体已经在于巨兽搏斗中锻炼成了完美状态，不易褪色的红图腾缠绕半身，像是被红色荆棘缠绕的小孩。
美丽而刺人。
“吼——”
深潭底部翻涌出强力的水波，巨兽的怒号自下而上震颤着这一块区域。正在往中心游动的万敌心说不妙，转身就想回到岸边，但巨兽在水里十分灵活，眨眼间已经破土而出。
“吼咦——嚎！！！”
蓝色巨兽身披尖甲破水而出，正是从前和万敌搏斗过的小蓝种类。万敌不记得自己在它的尖刺上死去过多少次，现在的情况压根没给他思考空间，干脆顺着小蓝带起的水波一个用力冲到深潭中间小岛。
“喂！我摘不了多少，剩下都是你的！”万敌解释。
尽管知道小蓝听不懂，小小一个少年还是想跟它讲道理，冥海的活物本就没多少，杀一个少一个。
主要是他接下来半个月不想吃海鲜。
“吼！！！”
指甲大小的人类居然敢站在心爱巨兽的蓝果果树下，甚至偷盗自己守着的蓝果果，巨兽根本不能忍！管他讲什么，直接吞掉！
万敌灵活避开巨兽的攻击，跳到蓝果果树后面，巨兽一看更生气了，一个扭身就把自己身上的刺发射了出去！
“我真是，跟你这种没脑子的生物理论什么？”
万敌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他知道这场交锋逃不了，干脆任由巨兽把尖刺扎到树上，甚至震落下好大批果子。果子一落到万敌手上他就往嘴里塞，纯甜，一如既往的美味。
巨兽震惊无比，这小小一只人类居然真敢当着它面吃蓝果果，简直不能忍！
巨兽彻底怒了，它直接舍弃了果树，以敢死队的精神向那个人类撞过去，居然把中间小岛给击沉了！
翻天波浪过去，提前一步跳进水里的万敌抱着一根树杈搜寻着趁手武器。他跳下来之前只带了一把黄金弯刀，根本捅不进巨兽的尖甲里，只能找机会靠近巨兽接触到它的双眼。
直击要害。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绝对又会死上很多次，所以黄金弯刀只是最后的武器，万敌还不打算动用弯刀。
突然，万敌在漂浮的枯枝灌木里看到一把亮闪闪的长矛，腐烂树叶和淤泥都盖不住长矛的金色光芒。万敌第一次见到这么合心意的武器，甚至顾不得巨兽还在四处搜寻自己，一个翻滚擦过漂浮的树枝，轻轻巧巧把长矛握在手里。
“奇怪，怎么还有温度？”万敌疑惑。
但很快他就没时间疑惑了，因为巨兽已经发现他的踪迹再次向他发起袭击。
万敌依照往常的经验与巨兽缠斗，这次兴许是因为金色长矛在手，万敌的攻击力大大提高，居然还跟巨兽打得有来有回，但最终还是落入下风。
冰凉的尖刺再次捅进腹部，万敌用尽全身力气将金色长矛挥掷而出。
“去——死！！！”
巨兽哀鸣一声轰然倒地，万敌也因为身受重伤而下沉深潭。
下沉前，他似乎听到了另一只巨兽的怒号。
难道有两只小蓝？万敌就说为什么前一只小蓝会死守蓝果果树，原来是有伴侣啊！小蓝都成双成对的，啧！
意识渐渐模糊，万敌身体的血液渐渐流失，散在水里，眼里的光芒也一点点消失，他想：果然还是不能跟海里的东西打，又要经历一遍因冰冷彻骨而死的滋味了啊……
待会儿复活怎么上去？还有那赶来的第二只小蓝，没了金色长矛估计又得打上好几天，看来金色长矛也是消耗品，不该丢出去的……
怎么捡回来呢？
这是个问题。
等等，这水的温度好像有些不对？
万敌蓦然睁开双眼，还未张开的眼睛圆润好看，眼尾依旧勾勒着耀眼的红。他的瞳孔在在水里泛着莹莹微光，感受到明显上升的水温，万敌全黑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点金光。
这是……谁？
金光缓缓扩大，一双温热的手靠近万敌，再然后是一头金发。
他好亮啊……
——这是万敌极速上升脱离深潭的唯一想法。
前来冥海寻求片刻安宁的神明将小万敌打捞而起，他高贵的脸上无悲无喜，燃烧的身体与金色的瞳孔却令人移不开眼。炽热的高温似乎让他周围的空间全都扭曲，只有握着万敌胳肢窝的那双手勉强不烫人。
其实还是有些烫的，万敌想。
此刻，那人运起双翼悬浮在寒潭之上，眼神一扫，掉落深渊的金色长矛被召唤出来。长矛在冥海上方无限放大，浩瀚金光气势雄浑，对准正奔袭而来的小蓝二号。
“吼吼吼！！！”
小蓝二号不知死活依旧扑向那人手上的万敌，然而下一秒，长矛便带着万钧之力冲向小蓝二号！
将它碾成了两半。
冥海再次归于平静，小蓝一号和二号的尸体都飘在水面上，偏偏中心小岛的蓝果果树还□□立着，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有人留意。
万敌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男人随手一挥就能秒杀巨兽，但事实如此，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一击在年幼的少年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他从一开始警惕抗拒转为憧憬。
他也要变成这样强大的人。
这就叫做一招制敌。（？）
至于是哪个敌，小万敌说别问。
“您的名字是？”他仰起头，微圆的眼睛满是敬佩和崇拜，“您能教教我吗？”
男人垂目，依旧无悲无喜，如同降临冥海的天使。
小万敌等待着他开口，却在看到他的金发金瞳、双翼与流动着黄金血液的身体时，逐渐张大眼睛。
他不是降临冥海的天使，准确来说，他可能是亡者口中所述的创世神，那个背负整个翁法罗斯火种的创世神。
卡厄斯兰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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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捞捞小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