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过杉

1

离下课还有一分钟。

朴灿烈悄悄伸过一只手去够背后的书包，一手抓了笔和本子，眼睛在前排边伯贤的背影和墙上的电子表之前漂移。

“铃——”

讲台上老师“下课”的话音刚落，朴灿烈抓了笔本塞进书包，快速收整好拉上拉链，握着自行车钥匙起身迈了步，还是没有超过一头顺毛背着浅色书包走出门的边伯贤，不过刚刚好能跟在他身后。

朴灿烈握着背带紧跟着边伯贤穿过走廊、出教学楼，然后在停车区开锁骑上自行车，在刚下课一分钟还没来得及拥挤起来的校道上狂奔。

两辆自行车一先一后地穿行过花与树簇拥的路道，风掀起前面少年的浅色衬衫，栗色的发被风吹起来，又被叶间阳光间或染上蜜糖似的金色光影。朴灿烈跟在后面笑都没有停过，除了骑车，所有心思都在边伯贤身上。

逼近目标教学楼，路上开始挤满刚涌出教室的行人和自行车，边伯贤在前面灵巧地闪避行止，朴灿烈跟在他身后移转。在临近的地方跟着边伯贤停下车，又跟在人身后逆流挤上楼梯。

没有人着急，但全都是下行的人流。

朴灿烈带着笑看着前面矮他一些的开路的身影，顺从地紧跟着边伯贤挤进教室门。前排几个连着的位置已经被占下，边伯贤松了口气一般地坐在中间第二排右过道边的位置，放下书包掏出笔本，走出前门。

朴灿烈已经坐在他右后方第四排的过道边上，放了包在看手机。

朴灿烈喜欢这样的位置。

不是同侧，也不是太亲近的前后位。边伯贤就在他斜前方，目光再往前探一点是老师的讲台，悄悄放低，就可以安稳地落在边伯贤身上。

他的发梢，他的肩，他扭头听讲时的侧脸和眼睫。

于是朴灿烈整洁铺排的笔记边沿，就多了几个不属于他自己的名字。

边伯贤。

朴灿烈边写，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真好听。

是的，朴灿烈喜欢边伯贤。

很喜欢很喜欢。

??

2

讨厌朴灿烈。

那么明显的视线和跟随，真的以为我没有发现吗？

上课时的目光，自行车的跟随，楼梯上的前脚跟后脚，都讨厌。

太明显，太让人分神了。

最讨厌的是他全都套好了合理的借口，眼神是为了听讲，跟车跟人是因为顺路，一点不逾矩，一旦明面说就是我自作多情。

而且都是男生，说出来又是我多事。

持续到无法忍受，我快刀斩乱麻地打算给他一个警告。

胡思乱想了一百种方式，终于有一天让我抓到了机会。

直到有一天，课上我犯困，课间出门沾了沾水，又回教室时发现翻开的书页上静静躺着一颗薄荷糖。

是我常吃的那种口味。

我突然就迈过步，拿起桌上带着糖纸包装的薄荷糖，扭头走过去敲了敲朴灿烈的桌沿，对上他抬起的十分受惊的眼睛：“谢谢你的薄荷糖。”

我以为他至少要安生一些了。

可是没想到他非但没有意识到这是我的“识破他伎俩”的警告，反而变本加厉，更加明目张胆地搅扰我的生活。

大类生本身已经很忙，心思用来忧心课业都不够用，哪有空一个个接应他的小花招。

每天早八课间桌角一颗薄荷糖，我忍了。每天晚饭后第一节课下课一盒酸牛奶，我忍了。每天每天骑车赶课时从侧后方超车上来笑着一双桃花眼跟我打招呼胡扯，我忍了。

边伯贤坐在书桌下盯着翻开的语言学概论课本，想把书撕烂的**越来越强烈。

忍住边伯贤，忍……忍忍忍……我又不是忍者？！这榆木脑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边伯贤腾地从椅子上做起来，拿了毛巾决定先去洗澡。

一日日的，难熬啊……

??

3

这几天跟边伯贤的交集越来越多了。

朴灿烈心里美滋滋。

具体表现为，现在坐在桌子下面对着语言学概论课本，突然坐直身子做左右互搏状：继续乘胜追击啊朴灿烈！胜利就在前方！然后笑。

嗯，边伯贤说得大概一点都没错，傻傻的。但是他都还以为自己在暗恋了，你就让让他吧。

朴灿烈跟着边伯贤赶课，看到边伯贤拐进一条岔路，以为这又是优等生知道的哪条近路，拐进去后路边种着另一种树，叶子透过阳光显出嫩绿，很亮眼很清晰的那一种。刚刚从树顶移下目光，发现前面居然是死路，边伯贤在前面停了车，支好支架走过来，径自摘下了朴灿烈的耳机。朴灿烈一脚支着地，茫然无措。

“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因为我们专业课课室宿舍楼都是一样的。因为我们都习惯提前二十分钟进教室、习惯坐在前三五排。因为——

“……我想跟你做朋友。”

朴灿烈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早就说出这句话，他以为还要很久很久。

4

熬过一轮早八，紧接着去赶下一节课，走在笔直的校道，下一秒朴灿烈从相接的岔路闪出，一双桃花眼笑眼弯弯，显露白净的齿说：“早啊，伯贤。”

课间大大的个子弯了腰，食指点点我后背，下巴简直就要靠上我的肩头，然后睁着大眼睛递来一张签到表。我接过翻到我名字那页，看到已经清秀签上的“边伯贤”三个字。扭头瞪他，却见人低头一脸严肃皱着眉盯课本，在我盯着他的第三秒破功笑出声，弯着桃花眼叫我别生气。

终于有一天，碰巧在食堂遇见他。

讨厌朴灿烈这类从天而降的人。我好好地吃着饭，察觉身后有人穿过人流来这边的空位，然后朴灿烈的脸就一下子闯入视野——“请问——啊，伯贤？！”咀嚼的动作瞬间就停止了。好吧，我其实差点喷出来。、

真讨厌朴灿烈。

“好巧啊。原来你都是在二食堂吃饭呀。”

他没再问就直接坐下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讨厌。

然后就理所当然地频繁跟我在食堂入口碰面。吃完饭后理所当然地要我等他买可乐、不由分说地塞给我一罐。根本不问我想不想。

今天，貌似没来。

讨厌鬼朴灿烈。

终于有一天，我也被当作他的好朋友，有女生来找我帮忙。

我明知故问：“干嘛不直接去找他？”

“这么明显根本跟他说不上话的啦，灿烈好像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那还要我帮忙？”

“因为喜欢啊。你别管啦，给他就是了。不用说谁给的，另外这一份是给你的。”

本来想听听他的坏话让自己开心开心，比如虽然很帅但是冷酷得厉害、情商低记性差、看不懂别人的心意等等，没想到被刺的还是自己。

都这么喜欢了还要我帮忙？

算了，巴不得有个人来让朴灿烈别再烦我呢。

咬着曲奇把另一份递给朴灿烈，看他笑开了眼拆开，嘟噜噜说着“给我的？”“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没看出来你还会这个呀。”

然后含混不清咀嚼着在他咬下一块后开口：“一个女生给你的。”

看见朴灿烈跟最初那天午餐时的我一样停住了咀嚼，我消了点气乘胜追击。

“好吃吧？”“还给我准备了一份呢。”“没想到常在你身边晃还有这好处。”“吃都吃了你可别想抵赖啊。”

“……边伯贤！”朴灿烈的表情一点点难看起来，我预感到但没有躲开，任由他扑过来锁我的喉，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根本没使劲地故作咬牙地教训：“有你这么当朋友的吗？！”

“呀朴灿烈！你要压死我了！重死了！”

可是朴灿烈，我根本不想跟你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