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总是会梦见谢清嘉。

那些平凡却值得他珍惜的日子皆有谢清嘉的存在,玩闹的,欢笑的,哭泣的,对于他来说,他如此怀念,如此想要回到从前,回到谢清嘉离开德国之前,在那个晚上,他赶到格林伯格的家中的时候,看到满地狼藉,看到了昏倒了依然紧紧地护着那个哭得泣不成声的犹太小女孩的谢清嘉。

那个晚上之后,他感受到谢清嘉看着自己的眼光总是带着难以言说的悲悯,他想知道为什么,想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眼神,最后害怕打破他们原有的一切选择不问,为她买了通往巴黎的车票,与弗里德里希一同在站台送走了她。

只是,他总是会想起谢清嘉。

在占领华沙之后,海因里希的军靴踩在这片满是鲜血的土地上,看着自己的士兵正在排查着一个又一个华沙守军成员,华沙守军成员大部分都是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普通人,有些人握着枪的手都会颤抖,有些人愤怒地辱骂着他们德国人是杀人凶手........

在华沙这段期间,他也遭遇了大大小小的暗杀,不知是幸运还是怎么样,他总能逃过,那次躲过了一次暗杀之后,他扯出了挂在脖子上的吊坠,看着这个吊坠难得走了神,想起了收到这个吊坠那一天,谢清嘉靠在他的肩膀上说着这是他的生日礼物。

高强度的战争结束之后,海因里希总会想起谢清嘉,一想到她在巴黎好好地活着,在巴黎有着正常人的生活,他便有了希望,有了前进的动力。

虽然弗里德里希总说自己的想法太过于悲观,但是海因里希要承认,每一场大大小小的战争已经影响到他的情绪,倒在地上的人、鲜血溅得满地都是真实存在的,比他们在学校上课时所接受的训练更加真实。

海因里希百般无聊地看着眼前这场充斥着纸醉金迷的夜晚,晚会放着的是他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曲子,看着自己的同僚没有拒绝每一个投怀送抱的女人,他觉得竟然有些恶心,胃里涌起了一股不适感,走了去露台吹着晚风。

这个时候,他在想谢清嘉在做什么。

他的同僚都知道海因里希有一个喜欢的人,他戴在脖子上的吊坠就是他喜欢的人送的,本来两人相处的好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原因他喜欢的人搬去了巴黎,他的同僚总是打趣着说他们很快就会进攻巴黎,到时候他便能和他喜欢的人在巴黎见面了。

他一开始还会反驳说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奈何他这种单相思的行为实在过于明显,面对他的反驳,他的同僚一概当做他的嘴硬,死都不肯承认那个在巴黎的女孩是他喜欢的人。

海因里希不知道自己爱不爱谢清嘉,只是对于他来说,他知道谢清嘉还活着,便有了要活着回去的动力,正如他的妈妈说过的那句话,只要他的父亲还活着,一切便还有希望,他希望自己能活下来回去见到谢清嘉。

巴黎很快被他们占领。

海因里希经常会去谢清嘉家开的饭店,他和弗里德里希也经常去,在大庭广众之下,林昭没有表现的很激动,只是在那天晚上,他和弗里德里希去拜访了谢慷仁和林昭,这对温和善良的中国夫妇。

他给谢慷仁和林昭带来自己的母亲的信,这么多年来,自己的母亲对于他们心存感激,在那个年代曾经要变更父亲的勋章才能活下来,曾经带着几亿的马克都无法买到能够填饱家里人肚子,多亏了谢慷仁和林昭的帮忙。

林昭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也影响他的母亲,帮助他的母亲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了出来。

在知道谢清嘉从丹麦回来之后,海因里希没有去找过她,他不想打破她平静的生活,也知道巴黎平静的表面暗藏了多少危机与风险,为此他也敲打了弗里德里希一番,弗里德里希冷静下来之后,本来就是搞情报出身的弗里德里希也意识到他说得没错。

他只要知道谢清嘉好好地活着就好了。

在希腊的时候,那个从天而降的炮弹吞噬了海因里希的副官,也差点把他吞噬了。

昏迷的那一刻,他想起了——

那个晚上,皎洁的月光悬挂在夜空,星星闪烁着微弱的灯光,他送走了自己的父亲,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母亲和妹妹以及弟弟,漫无边际地走着,最终来到了谢清嘉家处,他抬头一看——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

扎着麻花辫的谢清嘉撑在阳台上,裙子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她蹙着眉看着海因里希,眼里仿佛装着点点的星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比肯定又带着心疼,听到她的声音的少年抬头与她对视着,第一次露出了可怜又无助的神情。

然后,海因里希看见了向自己奔来的谢清嘉。

他的百合花。

他不想失约,想回去见到谢清嘉。

“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被谢清嘉叫来的医生帮海因里希做了一次检查,叮嘱了他这段期间要注意的事项并且也和谢清嘉说了很多注意事项以及药怎么吃,谢清嘉一边点头一边拿笔记了下来,医生走后,她坐了下来,看着缠着绷带的男人问道:“海因里希,你饿了吗?妈妈做了晚饭。”

从厕所回来的赫尔曼和弗里德里希便听见医生向他们汇报海因里希已经醒了的消息,他们两人赶回病房的时候便看见谢清嘉一边打开饭盒一边问海因里希要吃什么的情形,而海因里希则是一直笑着看着她,无论她说什么都点头好。

赫尔曼总觉得海因里希一醒过来一好过来便在含情脉脉地放电,他走了过去,手落在了谢清嘉的肩膀上,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莉莉,很晚了,海因里希醒过来我们也该走了。”

“可是我很久没有见到海因里希了。”谢清嘉抬头看着赫尔曼说道,她和海因里希也的确很久没见了。

“莉莉,我会担心的。”赫尔曼听着谢清嘉的变相拒绝,他说话的声音虽然还是那么温和但是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弗里德里希和海因里希也打算让谢清嘉回去,毕竟也很晚了,谢清嘉没有必要守在医院,回家好好休息。

谢清嘉虽然有些不舍,但是碍于赫尔曼的威压也不得不和海因里希再见,她摸了摸海因里希的头,说道:“海因里希,我明天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好,莉莉,你也好好休息,不用太担心我。”海因里希摩挲了一下谢清嘉的手指,最终还是放开了她。

谢清嘉和赫尔曼回到家里,林昭和谢慷仁已经睡着,倒不是他们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只是谢清嘉有赫尔曼陪着出去,那肯定不会出事,他们对赫尔曼一向很放心。

“莉莉,你有没有考虑过搬去德国的哥延根?”赫尔曼伸手拉住了准备上楼的谢清嘉的手,与她对视问道。

谢清嘉愣了一下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哥延根吗?“赫尔曼,怎么突然想要我们搬回德国?”她站在楼梯上看着身姿笔挺的青年问道,一开始他们便说好会搬回巴黎居住,在德国局势稳定之前,他们都不会回去。

这个时候的谢清嘉想,德国局势稳定都要等到这场战争结束,现在是一九四一年,他们还要等四年。

赫尔曼握住了谢清嘉纤细的手腕,眷恋地摩挲着,他抬头看着站在高处的少女,说道:“莉莉,我在想你和爸爸妈妈在巴黎也不安全,哥延根不是政治中心,也不是经济中心,你和爸爸妈妈在那里也会比较安全。”

“而且我也在德国,有什么事情我都能解决。”

“可是,赫尔曼你不记得了吗?那个晚上我们看见藏在墙里的犹太人都被找出来带走了,我们不是德国人,这把屠刀总会落下来的。”谢清嘉冷静地戳破了这个事实,身为中国人的他们迟早也会被德国人的种族思想被迫害。

在1944年5月13日,纳粹盖世太保发动了所谓的“中国人行动”导致居住在汉堡的129名华人全部遭到拘禁并被投入集中营。

谢清嘉不知道要怎么和在汉堡的华人说起这件事,因为这是发生在未来的事情没有多少人会相信,更何况,对于在汉堡打拼多年的华人来说,要让他们离开居住了多年的地方,并非是件容易得事情。

这件事,她只和自己的父母提过,不过没有直接说明是“中国人行动”,而是说德国人的种族思想迟早也会迫害他们中国人,谢慷仁说这件事交给他们处理,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但是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同胞能够逃过这场所谓的“中国人行动”。

赫尔曼神色一顿,他沉默地紧紧地握住了谢清嘉的手腕,所有劝说的话都哽咽在喉咙里,,在这一刻他痛恨这场战争,痛恨国内的种族思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思想,他和谢清嘉不会分开,但是他无比清楚国内的情况会必然地走向战争,必然会走向如今这个局面。

在这个时代,身为中国人的谢清嘉必须要面对这些来自不同人的种族歧视。

“赫尔曼,不用担心我们在巴黎的生活,我们会好好地活着。”谢清嘉说道,她会和父母好好地活着,活下去,活着回国去见自己的家人,活着与弗里德里希、海因里希和赫尔曼再次重逢在阳光下。

谢清嘉知道在战后巴黎也不算安全,因为战后的巴黎会清算与德军有过亲密接触的法国女人,她知道,也为此而做准备,所以才会让哥哥把自己的证件和照片给他们邮寄一份,也和谢慷仁、林昭提起这件事,让他们做一个心理预警。

说完,谢清嘉便上了楼走进卧室,赫尔曼跟在她身后,伸手俯身弯着腰她搂进了怀里,青年比起他的少年时期显得壮硕了很多,也显得十分有安全感,不明所以的谢清嘉摸着他的后背,轻声问道:“怎么了?”

片刻,谢清嘉听见了赫尔曼的声音——

“莉莉,我爱你。”

赫尔曼在她的跟前单膝跪下,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指节,勾着她的小拇指尖,抬眸看着不知所措的少女,明明本应是祈求的姿势、下位者的姿态却显得逼迫十足,他引导着谢清嘉的情绪,让她慢慢放下那些茫然。

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是一个很优秀的猎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谢清嘉从来就不会恐惧他,不会害怕他,也不会对他设防,因为他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自己从小就是个颜控,小时候还童言无忌说要娶赫尔曼。

只是,她没有想到赫尔曼会那么直接.......她有时候也想过谈恋爱这件事,但是却被她压在心里,不去想这件事,她害怕在这个年代每一天都在死人,到最后会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无比希望大家都能活下来,活下来就有希望可言。

赫尔曼搂着谢清嘉的腰肢,他的指腹压在谢清嘉柔软的肌肤上,贴着她的前腹沉默地等待着她的答案,或许他会等不到。

但是他不后悔向谢清嘉表达自己的爱意。

“赫尔曼……”谢清嘉有些茫然地摸着赫尔曼的头发,茫然地摸着他的脸颊,摸着他眉眼拿到疤痕,摸着他的耳垂,动作柔软,弯着腰搂着他的脖颈,她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只是她知道自己希望赫尔曼能活下来。

她想起小叔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他们空军摔下来尸体都比陆军小好几倍,有时候连尸体都找不到。

最后,她的小叔正如自己说的那样,尸体摔得血肉模糊。

“赫尔曼,你要活着回来,我等你。”谢清嘉呢喃道,不觉地落泪,他的手指从她白皙的手臂上滑过,她的手指与赫尔曼的手指交缠着,被他包裹着,不允许她有一丝想要逃离的想法,万物朦胧中,橙黄色灯光的晃悠着,落在墙上的影子暧昧地交叠着。

迷糊之间,谢清嘉想起那个夏天的夜晚,充斥着夏天燥热、黏糊的气息,她从小就很喜欢黏在赫尔曼身边,赫尔曼纵容着她,允许她进一步得寸进尺,刺探他的底线,直到那次她还是像往日一样喜欢钻进赫尔曼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的时候——

从基地回来的赫尔曼双手拎着谢清嘉把从自己的腿上拎下来,意气风发的青年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她许多看不懂的情愫和含义,为了避免两人会尴尬,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道:“莉莉,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被赫尔曼和哥哥宠的天不怕地不怕,更不觉得自己要黏着赫尔曼存在什么问题的谢清嘉又周而复始地钻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说道:“赫尔曼,你不要又把我放下去!我小时候经常坐在你的怀里,你都没有说什么。”

听到少女这句话,赫尔曼盯着她很久,最终还是退了一步,没有继续做什么,任由她坐在自己的怀里,搂着自己的脖子,动作亲昵,更像是爱人之间的行为,他和谢清嘉比爱人之间更加亲密,更加亲昵的旁若无人。

“莉莉,你长大了。”赫尔曼有些无奈地说道。

“可是我长大了也依然是你的妹妹,不是吗?”谢清嘉双手捧着赫尔曼的脸,注视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然后低头左边的脸颊亲了一下,右边的脸颊又亲了一下,柔软的指腹触碰到他的耳垂,就像摸着家里养的那只德牧一样。

谢清嘉完全没有注意到赫尔曼垂落在一旁的双手微微握成了拳头,没有注意到男人那轻微抽动着喉结,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与忍耐,她只是在意赫尔曼为什么突然之间有了改变,只是在意他们之间不要有什么改变。

.......

妹对赫尔曼,又或者对海因里希、弗里德里希、赫尔曼都不太会有防备心和抗拒。

男主仍然未定

对于赫尔曼来说,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又挣又抢,他希望自己活下来,也希望妹知道自己的爱意。

海因里希则是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妹,但是他知道妹还活着就有希望,即使穷途末路,他也会爬回去回到妹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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