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逃离巴黎

亚瑟·威尔逊理解林昭的急迫,因为在这个时候一个法国家庭收留一名英国飞行员,即使他能够成功逃脱,平安地回到英国,但谁也无法保证谢清嘉一家会不会被党卫军带走,当他刚想说话的时候,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谢清嘉从刚才紧张严肃的氛围中变得放松了下来,听见这个声音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亚瑟有些不好意思但实在太饿了,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怎么吃饭,本想回到夜总会再吃,却没有想到夜总会被党卫军端了。

“算了,我做一顿饭给你吃,然后再说一下你要怎么离开的事情。”林昭也不是硬要亚瑟现在说明,她吩咐谢清嘉给亚瑟找一套干净的衣服好替换下来,然后去给亚瑟做饭,“威尔逊先生,你不挑食吧?”

亚瑟乖巧摇头,这个时候哪里敢多说什么,这对母女能给他一顿热饭吃已经很好了。

“女士,你做什么我都吃。”亚瑟知道,如果今天不是慌乱之中逃进了谢家,那么他绝对会被抓住,想到了夜总会的人和其余的飞行员,他们也是生死不明,他的表情有些僵硬,心情有些低落。

谢清嘉拍了拍亚瑟的肩膀说道:“威尔逊先生,跟我来吧,我找一套我哥哥的衣服给你替换,你今晚就住客房。”

“噢,好的,实际上你可以叫我亚瑟。”

“我忘记自我介绍,我们是中国人,为你做饭的人是我的妈妈林昭,我叫谢清嘉,你可以叫我莉莉就好了。”谢清嘉一直都记得外国人叫自己的名字的时候那股别扭的口音,还不如让他们直接叫莉莉就好了。

“好,莉莉,我很高兴你们能够收留我。”亚瑟跟在谢清嘉身后道谢,然后他听见了少女带着笑意的声音,“不用谢”,两人走去了谢清越的房间,男人站在门外等着,直到看见谢清嘉拿着谢清越的衣服走出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莉莉,我怎么没有看见你的哥哥?”

谢清嘉想到了在国内生死不明的谢清越,愣了片刻才说道:“我哥哥回国打日本人了,你不要在我的妈妈面前提起我的哥哥。”她为谢清越感到自豪,但是实际上,父母和她一直都挂念着远在国内的哥哥。

比起欧洲这边还遵守日内瓦公约,国内那才是真正的毫无人性,日本人就像禽兽一样在他们的国土上为非作歹.......谢清嘉知道在很多个深夜,妈妈林昭总是会睡不着,她借着月光看着那本相册,那本记载着一家人的相册,然后总是会摩挲着谢清越的照片。

一家人默契地不提起谢清越但不代表他们不关心不挂念谢清越。

听到这个事情,亚瑟也沉默了起来,他的姑姑在中国呆了很长时间,每次看到姑姑拍摄的照片,看着那满地的残骸,他再也不敢继续往下看,他的姑姑在信里写道,如果这场战争真的输了,所有人都会深陷地狱。

“亚瑟,一定要赢。”

亚瑟坐在客厅,他看见了柜子上放着一家人的合照,看见了那个回到自己的祖国的年轻人的模样,他搂着自己的妹妹,对着镜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朝气蓬勃的模样,他想起了自己在伦敦的妈妈,他想.......自己的家人也像谢清嘉他们一样等着自己回去。

他一定要回去。

亚瑟吃着林昭做的热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狠还是怎么样,他吃着饭,眼泪落在了热饭里,借着昏暗的灯光,他无声地哭着来想要发泄这些时间的不安、害怕、对于未来的迷茫,回去,回到家才能心安。

林昭本来想问亚瑟打算怎么回去,但是看着青年低头一口又一口的模样,她终究什么都没说,把客房收拾好给亚瑟住。

她知道自己是看见亚瑟想到了在国内的谢清越,她的孩子一定要平安归来。

亚瑟抱着谢清越的衣服,看着面前模样温柔其实很坚强的母女再次道谢,如果没有他们,如果他们不肯收留他,亚瑟知道自己的命运或许会和那些同伴一样,被党卫军带走,十有**已经死亡。

谢清嘉度过了一个不安的夜晚,直至第二天早上,她神色萎靡背着包骑着单车去红十字会上课,下班的谢慷仁回来便看见林昭神色严肃地锁门,然后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着昨晚收留了一个英国飞行员的事情。

谢慷仁伸手敲了敲客房的门,得到了亚瑟的允许,他才开门进去。

他看着亚瑟,神情严肃,带上了几分不近人情,“威尔逊先生,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他想过如果亚瑟暂时还找不到离开的办法,只能先把他带去美国医院,毕竟一个英国飞行员在家里简直就是定时炸弹。

更何况,他记得弗里德和海因里希那两个孩子有时候也会跑来这边,虽然现在来得很少,但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即使弗里德和海因里希是女儿的好友,谢慷仁无比清楚在德国与女儿,他们会选择德国。

“我需要重新联系我的接头人,如果他还在,我随时可以走。”亚瑟知道自己如果还留在谢家,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谢慷仁继续问道:“大概什么时候能联系上?”如果需要更长的时间,他觉得还是把亚瑟带去美国医院更加安全。

亚瑟沉吟了片刻,他看着面前神色严肃的中国人说道:“最快四天,我需要排查联络人其他的安全屋是否还正常使用,如果正常使用以及可以联系上联络人,我随时可以离开。”

谢慷仁沉默地看着面前的棕发青年,亚瑟·威尔逊能够顺利离开法国的前提是联络人还活着,但是联络人是否还活着是个不确定的事情……“亚瑟,我想过你要不要和我去美国医院待着?”

“或许我能拜托美国医院的负责人想办法让你离开。”谢慷仁补充道,他不可能把一个定时炸弹放在家里威胁到妻女,同时也不可能把亚瑟出卖给纳粹德国。

亚瑟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想到这次还能有意外之喜,他昨晚有想过如果联络人被抓了怎么办,他要怎么离开.......他知道千言万语的道谢都无法抵消谢慷仁的帮忙,“谢先生,我非常感谢你们一家人的帮忙。”

正在红十字会学习的谢清嘉今日出乎老师的意料有些心不在焉,在骑着单车去参加培训的时候,她的包里被人塞了一张传单,传单上清晰地写着:戴高乐将军万岁,她并不敢在街上认真查看这张传单,慌乱地塞进包里之后便骑着单车离开。

她想不到这个时候巴黎已经出现了抵抗运动。

下了课大家都没有急着走,聚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今天在路上收到了传单,传单上写着对于贝当将军带领法国人向纳粹德国投降表示十分不满,不过也有些人小声地嘟囔着,“德国人也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可怕嘛.........”

索菲亚的姐姐伊莎贝尔在丽兹酒店工作,她接触到的德**人让自己的恐惧复归平静,见到她的德**人会站起来向她敬礼,显得十分尊重,她和索菲亚说德国人在酒店没有做任何坏事,会自己支付酒水账单,围在小桌边吃饭,不会打扰其他客人。

部分人看着索菲亚带上几分不满的目光,不过他们都没有当场表现出来,谢清嘉沉默地聆听着他们说的话,内心泛起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自己现在就像是身处历史长河中被推动着。

谢清嘉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冷眼地观察着欧洲战场的发展,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就是参与者,她自己、家人、好友身处这条历史长河中,被推动着、被裹挟着,一步又一步地走向原本就应该有的发展。

谢清嘉在红十字这段时间认识了一个英法混血的女孩叫安娜,她一直觉得在法国的德国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实际上是人模狗样,但是当她听见谢清嘉说的那句话之后,又陷入了沉思,“战争会逼出人类最坏的一面。”

尤琪看着沉默寡言的谢清嘉,知道她曾经去过丹麦,忍不住问道:“莉莉,你在丹麦见到的德国人也和在法国一样文质彬彬吗?”

闻言,谢清嘉露出了一个苦笑的表情,文质彬彬吗?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谢清嘉和安娜一同下课去家里的中餐馆吃饭,两人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索菲亚走进了市政厅,如今的市政厅上纳粹旗帜飘扬着,放眼望去都是德国士兵,见到这一幕,两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伐,互相对视了一眼。

索菲亚走进市政厅是要干什么?谢清嘉沉思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走了,莉莉。”安娜拍了拍谢清嘉的肩膀,无论索菲亚要做什么,她们都阻止不了索菲亚。

谢清嘉走的那一刻,她无比清楚地看见了市政厅走出的男人是穿着一袭军装的弗里德里希,带着军帽的男人神色严肃,嘴唇紧抿,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好友另外一副模样,似乎与她曾经那个喜欢无差别喷毒液的阴阳怪气的好友天差地别。

她感到有点陌生。

安娜终于吃到了谢清嘉口中非常好吃的中国菜,期间还把林昭和陈姐他们花得心花怒放,由于答应了萨迪要照顾好茱莉亚,虽然现在和茱莉亚的关系有些尴尬,但是谢清嘉还是带着晚饭去探望茱莉亚。

茱莉亚曾经有过生气,但是更多的却是对于被时代裹挟的一种无力感,如果没有战争,那么她和萨迪不用分开,她和谢清嘉也不会变得有些尴尬,她的孩子不用一出生就要面对没有父亲的局面.......

“茱莉亚,她长得好像你啊,还是像你好一点,眼睛大大的。”谢清嘉温柔地看着沉睡的小婴儿笑着说道。

茱莉亚的爷爷和茱莉亚看着满当当的饭菜,白发苍苍的老人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从古至今,战争受苦的永远都是老百姓,永远都是,二十年前的战争如此,如今的战争也是如此,他知道食物被管控,谢清嘉一家还是准备了如此丰盛的食物.......

“好孩子,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们.......”老人知道即使谢清嘉不管他们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茱莉亚伸手握住了谢清嘉的手,少女的手心或许因为写字有层薄薄的茧子,她看着脸上一直挂着笑意的好友,真心实意地道歉:“莉莉,对不起........”

谢清嘉收回了看着小婴儿的目光,视线落在了茱莉亚身上,目光温柔又坚定,“茱莉亚,没关系的,我们永远是朋友。”

从医院出来,谢清嘉便赶在宵禁之前回家,出乎意料的是在客厅见到了风尘仆仆的亚瑟,出去了一整天的男人神色疲倦,他正在看着放在柜子上谢清嘉一家人的合照,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脚步声,他转头看了过来,看见是她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莉莉,你说我应该能回到伦敦吧?”

“会的,亚瑟。”谢清嘉不知道亚瑟今天到底遇见了什么事情,只是听到了亚瑟如此低落的语气,难免有些担心是不是他的联系人被抓了。

亚瑟看着作为接头地点的公寓一片狼藉,甚至地上还有抹不掉血迹便知道联系人肯定出事了,他甚至不敢想象被纳粹德国抓住的同僚和收留他们的法国人,然后回来的时候,路上巡逻的德国士兵增多了,搜捕变得更加严肃,他只能稳住自己的心神强迫冷静下来,安然无恙地从后门回到谢家。

一路上,亚瑟能看见墙上贴着很多宣传海报,居民的门边和阳台全挂着红黑的字符,纳粹的旗帜飘扬在巴黎上空,有些商铺关门,据说是他们前往了自由区,但是是真是假均不清楚,他也知道如果有一天被德国人发现,谢清嘉一家难逃一劫。

他并不想起牵连到谢清嘉一家,不想把危险带给这一家好心的中国人。

谢清嘉知道亚瑟逃离巴黎这件事急不来,越急反而越容易出错,她放下了背包说道:“只能想其他办法离开巴黎了........”说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了今天在街上收到了传单,巴黎如果存在抵抗运动,或许可以协助亚瑟离开。

只是不知道抵抗运动的成员有没有办法而已。

谢慷仁今天不用值班,所以他下了班便回家吃饭,亚瑟在饭桌上说起了联系人被抓的这件事,谢慷仁对此也早有预料,毕竟他今天听同事说,纳粹德国现在已经开始在清点巴黎的犹太人、□□、同性恋、抵抗运动的成员等等。

他想到了还在家里的亚瑟,于是便去问了医院的领导有没有办法帮助一个英国飞行员离开巴黎。

带着眼镜的院长看着面前这个温和的中国人,两人对视了很久,久到谢慷仁以为不可能的时候便听到了院长的声音,“你怎么收留了一个英国飞行员?”

他知道这个来自中国的医生工作勤恳认真,医术精湛,但是本人的性格一向低调,不爱出风头,所以在院长看来,谢慷仁不会收留一个英国飞行员放在家里,因为如此热爱家人的男人是不会让妻女置于危险之中。

谢慷仁解释道:“他逃出来的时候躲进我们的家里了,我不可能把他出卖给纳粹德国,但是也不能长时间收留他。”而且,他和林昭有时候看着亚瑟便想到了在国内的儿子谢清越,无神主义者的他们也乞求着祖宗和神明能够保佑谢清越平安归来。

“我们有办法让他离开巴黎,但是慷仁,你要怎么把他带过来美国医院?”院长也担心着被抓住的法国人会暴露这位英国飞行员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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