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森点了点头,身上那种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气质奇迹般地消失了。他看着希尔维娅笑了笑:“是吗?”
希尔维娅看到这位先生脸上惊讶的表情一瞬而逝,她缓缓地点了点头:“是的。”
内森摊了摊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希尔维娅还特别留意了一下四周。直到她踏上斯德哥尔摩的土地,内森都没有再出现过。
到底是“集中营”这三个字吓到了他?还是如此坦率的表白让这位神秘的内森先生产生了怀疑?希尔维娅没有时间再去想了。她搭车去了斯德哥尔摩老城——她还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但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平静、祥和,丝毫没有受到战争的打扰。
她向贝纳多特伯爵官邸的侍从通报了姓名。很快,贝纳多特伯爵本人就急匆匆地从官邸里跑了出来,随身带着他那根似乎与生俱来的手杖。在他的目光触及到希尔维娅的时候,他一下子愣住了:“上帝啊.....我还和门房打赌,如果他说谎,就要罚他一个月不许喝酒呢?”
“看来您的酒是省不下来了。亲爱的伯爵。”希尔维娅笑道。贝纳多特伯爵一直是她很喜欢的远亲和长辈,他作为一个骑兵军官被培养长大,在他的面容上,还能看到属于军人的那种坚毅。不过,他自己最喜欢的一张照片里,他穿着童子军短裤,精疲力竭地靠在一棵大树上。他是长辈们中极少数愿意放下身段和孩子们在一起的人,会花一个下午陪幼年时代的希尔维娅在河边抓蝴蝶。
贝纳多特伯爵挽着她的手,带她到官邸里去:“现在不仅不用节省,我还可以奖励他喝个够.....上帝啊.....”他不住地感叹着,一路带着她穿过厅堂,来到自己的书房:“请坐,请坐,希尔维娅。我找人给您倒杯水,再找人给您的父母发一份电报。他们.....不,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您死在德国了。他们该多高兴啊。”
他搓着手,坐立难安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会儿要去给希尔维娅拿毯子,一会儿要去给她生炉火,一会儿要安排管家举行盛大的晚会,希尔维娅都要被他转晕了:“等一等,伯爵。您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贝纳多特伯爵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叹了口气,坐到了希尔维娅面前:“我还以为你会不想说呢?亲爱的希尔维娅。”
希尔维娅眨了眨眼:“如果您允许我省略一些不重要的内容的话。”
“你的不重要内容指的是什么?”贝纳多特伯爵替她倒了一杯茶水。
希尔维娅端在手中,温度刚刚好:“比如说.....嗯,集中营里的事情?”
贝纳多特伯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放下水杯,变得严肃起来了:“德国人敢把你弄到那种地方去?”
“这并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伯爵。”希尔维娅轻声说,“他们同样把‘黑森亲王’、奥地利王后的兄长.....那些有着‘亲王’、‘公爵’、‘伯爵’头衔的人关在集中营里。还有很多贵族已经被绞死了。”
“怎么?你参与了那次可怕的密谋吗?”贝纳多特伯爵皱着眉,他显然想到了什么事情。
“实际上,我整个七月都住在修道院里。直到盖世太保以‘叛国罪’把我从那里拖出去为止。”希尔维娅抿了一口水,“不过,我确实不能说自己是无辜的。我从冯·哈塞尔大使、俾斯麦伯爵和冯·德·舒伦堡伯爵那里知道了很多‘七月密谋’的事情.....”她说着叹息一声,她在离开之前从报上看到了俾斯麦伯爵和冯·德·舒伦堡伯爵即将出庭受审的消息。
贝纳多特伯爵拍了拍她的手臂:“有什么我能做的吗?我是说,如果你放弃了回瑞士的机会,特地跑到瑞典来找我,一定是有原因的,对不对?”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贝纳多特伯爵是一个很敏锐的人。这种敏锐使得他在国际舞台上拥有了相当高的地位:“我不知道要怎么和您说起这件事情......实际上,是有人需要我来找您。”
“纳粹吗?”
“是的。实际上,是一些好心的纳粹军官从中提供帮助,使得党卫队头子希姆莱认为,可以利用我来找您。所以他们才让我离开了第三帝国的国境。”希尔维娅说。
她并不准备照舒伦堡给的剧本演下去。因为如果她本人的意志在这场交易中显得过于重要,贝纳多特伯爵就会转而寻求说服她退出这场交易。那她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贝纳多特伯爵是谈判的高手,他可以连续好几个小时精力高度集中地进行谈判,却不失掉自己的判断力和幽默感,甚至能在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讲几个小故事缓和气氛。
贝纳多特伯爵神色凝重地思考了片刻,转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说:“您有带来什么东西吗?我是说....信件?纸条?”
“不,没有。您知道的,这种东西带在身上很危险。”希尔维娅说,“他们只是要我给一个口信给您,他们希望用集中营里的囚犯换取战争所需要的原材料。”
贝纳多特伯爵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了,树木的影子在晦暗的光线里隐隐约约的,看不太清楚。他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希尔维娅....希尔维娅,让我想想该怎么办......”
“没关系的。”希尔维娅说,“您不需要给出肯定的答复,只要您答应进一步的接触,我的工作就算成功了。在那之后,如果您拒绝了交易,也没有关系.....”
她的话被贝纳多特伯爵打断了:“你还打算回德国吗?不,我不允许,这太危险了。”
“可是.....”希尔维娅犹豫地看着他,“俾斯麦伯爵他们还在纳粹手中呢?”
“就像你说的那样,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希尔维娅。后天,不,明天,我就把你送上回瑞士的飞机。”贝纳多特伯爵说,“进一步的接触我会安排的。”
希尔维娅摇了摇头:“我恐怕不能那么早抽身,伯爵。这种接触对于纳粹来说是非法的。他们需要我来做这个秘密工作.....而您,您的身份太过于显眼。如果您公开拜访德国,只会引起纳粹的怀疑。”
贝纳多特伯爵轻轻叹息了一声:“如果他们要你来接触我,那么想得到的结果就不止是‘进一步接触’那么简单。我们不能被纳粹牵着鼻子走,希尔维娅。让你回去,等于在他们手中多了一个人质。”
“或者您在德国多了个帮手。”希尔维娅说,“我能协助您做些事情的。”
“我当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希尔维娅。”贝纳多特伯爵说,他又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定格在了窗外的树木上,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可是,你的安全最为重要。如果你出了事,我要怎么和你的父母交代呢?还有我的伯父,你的教父,我们亲爱的国王陛下呢?”
“我想,我的性命并不比集中营中囚犯的性命更贵。”希尔维娅靠在了沙发上。
贝纳多特伯爵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可你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他似乎打定了主意,重新坐下来:“你认为希姆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难道还相信纳粹一定能赢得战争的胜利?即使我在这件事情上帮助了他,对战场能起到的影响也是微不足道的。”
希尔维娅知道他想听自己的判断:“我想....是作为一种‘释放的诚意’。”
“啊哈。”贝纳多特伯爵发出了一声“美国式”的感叹,这是他从他从前那位美国妻子埃斯特尔·曼维尔那里学来的,“那这件事情就简单了,希尔维娅。”
他重新坐下来:“如果你要参与进这件事情里,希尔维娅,忘掉你刚刚和我说的话,尤其是.....希姆莱的那些话。记住,你没有受到纳粹的威胁,更不是什么秘密的使节,全都不是。你采取这些行动是为了拯救集中营里的囚犯,是出于完全高尚的目的。对一切人都要这么说,别管他们是不是西方国家的人。”
“您的意思是说,您要和西方国家的人接触吗?”希尔维娅说。
“不是我,是你,希尔维娅。”贝纳多特伯爵笑道,“西方国家的人必须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想拯救集中营里的囚犯。这样能保护你的安全。我会让人安排晚宴,邀请同盟国大使馆的人到场,在晚宴上我会告诉他们这一点的。”
希尔维娅笑了笑:“可是,如果这样的话,让您去德国就更不合适了。”
“嗯,我们得找一个信得过的人,让那个人代替我去德国谈判。”贝纳多特伯爵说,他看着窗外的树木,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预警:这段历史的事件被完全魔改过!
伯爵的人物形象是根据历史上来的,当然也有自己的发挥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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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 1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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