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维娅笑着点了点头:“告诉我你带的东西不多,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把它们带回德国去。”
路德维希本来正在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地打量自己久别的妹妹,生怕她缺胳膊少腿了,听到这句话,不禁皱了眉:“你还要回德国去?!”
贝纳多特伯爵赶忙开口解围:“是从事一项伟大的事业,拯救集中营里的妇女儿童。”
路德维希的神色变得有点怪异,他大概猜到为什么希尔维娅先来找在瑞典红十字会任职的贝纳多特伯爵,他也承认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即使是家人,也很难从道义上开口阻拦。但他清楚地记得,希尔维娅上次说要参加什么“伟大的事业”的时候,是被卷入了刺杀希特勒的密谋:“确实是一项伟大的事业。”最后五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希尔维娅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又觉得我不自量力了,是不是?”
路德维希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小看过你的能力,希娅。只是作为家人,我们更在乎你是否能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他顿了顿,也实在觉得这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于是转而改变了口气:“我看到很多小伙子在朝这边望,去和他们跳跳舞吧,我想你在德国一定很久没跳过了。我们可以回去再叙旧。”
希尔维娅轻轻笑了一下,起身去跳舞了。留下路德维希和贝纳多特伯爵坐在桌边,她一起身,路德维希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忧虑起来:“我看得出来,她在德国过得没有她说的那么轻巧。”
“你的妹妹显然是一位坚强的女性。”贝纳多特伯爵说,“一般人在遭受折磨之后,往往想要逃避,但她想的是要战胜恐惧,并帮助其他人。让她自己把故事告诉你吧,亲爱的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追随着希尔维娅进了舞池,审视着那几个颇为殷勤的美国人——在他们要请希尔维娅喝酒之前,准时地出现在桌子边:“希娅,我们走了。”
“啊,好的。大哥。”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利奥·马丁诺泽一眼。他依旧站在艾伦·杜勒斯身边,脸上没有表情。倒是艾伦·杜勒斯向她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似乎是在表达歉意。
希尔维娅并不想和艾伦·杜勒斯扯上关系,她飞快地挽着路德维希的胳膊,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等他们贝纳多特伯爵的官邸时,已经是半夜了。路德维希本来住在城中的旅馆里,贝纳多特伯爵大手一挥,派出侍从把他的行李搬到了自己的官邸:“要是让陛下知道你们来我这里还要住旅馆,一定会生气的。”
路德维希和希尔维娅都拗不过这位长辈,只得安心地在他的官邸里住下。路德维希把威廷根施坦因王妃交给他的箱子提了过来。
希尔维娅只得花些时间整理那些衣服,随着衣服带来的还有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些首饰、手表一类的贵重东西:“我好不容易从德国把它们带了回去,妈妈怎么又让你拿回来了?”
“她怕你应酬交际不方便。”路德维希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她整理这些东西,“相信我,我已经竭力劝阻她了。”
希尔维娅对他眨了眨眼:“没关系,大哥,我会让你把我不用的东西带回去的。”
路德维希笑了笑,他认真地打量着希尔维娅,直到希尔维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他:“怎么了,大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身上起了一点变化。”他疑惑地说,“我说不出来。”
“那么,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呢?”希尔维娅干脆坐到他面前。
“总体来说,是好的变化。”路德维希说,“你现在的状态比之前让我放心很多......”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而问,“你手上这枚戒指,我怎么不记得你戴过?”
“哦?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首饰了?”希尔维娅笑道,“不过,这枚戒指确实是新的。”
“现在在德国还能买到这种蓝宝石戒指吗?”路德维希惊讶地道,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你是说,这是有人送给你的?”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
“一位男士?”
“对。”
“一位贵族男士?”
“是的。”
路德维希瞪大了眼睛,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在屋子里转了半圈,目光漫无目的地飘来飘去。
希尔维娅极少看到他急躁的样子,笑着问:“怎么了,大哥?你在找什么吗?”
路德维希坐回到她对面:“在找我的手枪。”这句话他说得颇为真诚,“不过我没有带手枪来瑞典。也不能带手枪去德国。”他长叹一口气,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不是个纳粹党人吧?”
“不幸的是,他是。”希尔维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上帝啊。”路德维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父亲会气疯的。可是,我不明白,希娅。你回到德国是去参加行刺希特勒的‘密谋’行动的。怎么会跟纳粹党人搅在一起的?”
“其实,‘七月密谋’中也有不少人是纳粹党员。”希尔维娅说,“施陶芬贝格伯爵就是......不过我的未婚夫和‘七月密谋’并无关系,他是个外交官。”她定了定心神,重新说了一套面对西格丽德时用的说辞,“宴会的相遇”、“法兰克福国际象棋俱乐部的再次相遇”、“耶拿之旅回来后的告白”.....一切情节都是真实的,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她继续说到被逮捕的事情,说到盖世太保审讯室里的水刑,说到集中营——
“总而言之,是施季里茨把我从集中营里救出来的。然后我们就订婚了,在柏林的一个小教堂。赫尔穆特·兰特挽着我的手进了教堂。”提到赫尔穆特·兰特的名字时,她的语气略有些低沉,“他并不是,并不是那种纳粹党员.....他替我把霍伦夫人送回了法国,替我打探密谋分子的消息,试图拯救冯·德·舒伦堡伯爵.......”
路德维希静静地听她讲述着,等到她讲完之后,屋子里陷入一片沉默。希尔维娅担忧地看着他:“你生气了吗?大哥?”
“只是觉得你未婚夫的行为.....很值得思索。”路德维希说,“我得承认,我有一些问题没有想明白。”
希尔维娅开始紧张了,她有点害怕露馅——一个纳粹党外交官是一回事,一个纳粹党情报军官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怎么了吗?”
“我想你也不会搞明白的。”路德维希注意到了她的紧张,却以为是另外的原因,“听你的语气,你一定很爱他了?”
“我想,应该是的。”
路德维希笑了:“之前你在奥地利的时候,家里人有时会互相开玩笑打赌,猜你什么时候会坠入爱情之中。那时候我们都想象不出你悲春伤秋、患得患失的模样,现在看来.....爱情也并不只有一种形态。”
他沉默了片刻,他和自己夫人的婚姻就是以不相配饱受亲戚诟病,自然不能再让希尔维娅受这个委屈:“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吧。我会给他准备好新的身份、新的护照,让他去美国躲一阵,等战后风波平息了再回来......”
“我并不是来请求帮助的,大哥。即使请求帮助,也并不是在这件事情上。”希尔维娅轻声说,“只要我的未婚夫愿意考虑战后的问题,他自己就可以把这些事情解决。”
路德维希奇怪地望着她,他已经从这些话中察觉出微妙的不详感,什么叫做:“愿意考虑战后的问题?”
“我只是.....很想告诉你。”希尔维娅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是很想告诉你们而已。”
路德维希突然怔住了,他上前一步,抱住了希尔维娅:“我知道,我能理解.....”他很想说几句话安慰希尔维娅,但最终一个多余的字也没说出口。
漫长的时间之后,希尔维娅拍了拍他的手臂:“我要喘不过气来了,大哥。”
路德维希放开她,坐了回去:“所以,你要让我帮忙的事情是什么?”
“是那项伟大的事业。我和贝纳多特伯爵都觉得他出面不太合适。不过我们目前还没有想到更合适的人选。或许你有人选?”
路德维希想了想:“我确实有一个人选.....前任总统缪塞先生,他会很乐意帮忙的。”
抱歉发晚了【。明天(今天)多更一章给大家赔罪。
路德维希的夫人是奥地利皇帝弗兰茨一世的弟弟约翰大公和平民女子的后代,虽然她的父亲有男爵头衔但还是被他们的姨妈莱拉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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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第 1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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