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廷根施坦因家族的乡村别墅里,时间是安静而祥和的。森林、湖泊和周围的一切都保留着原来的风貌。这里奇迹般的没有受到任何空袭的打扰,安娜站大门前,看了这里一眼:“这和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啊,希尔维娅。”
“有时候保持不变也不失为一种好事。”希尔维娅收敛了一下情绪,“对了.....普莱施涅尔教授的事情,我很抱歉。”她注意到在她提到“普莱施涅尔教授”的时候,安娜脸上的神情变化了一下,但那变化到底是什么,她一时半会儿还判断不出来。
“不,没什么.....对我来说,我已经失去这位老师很久了。”安娜抿了一下嘴唇,干巴巴地说,“....现在并不是难过的时候。”
希尔维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话也是普莱施涅尔教授告诉过她的:“你还是很喜欢普莱施涅尔教授。”
“当然,他对我影响很大。”安娜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希尔维娅笑了一下:“我只是很奇怪,那你为什么无法接受施季里茨呢?我是说,他同时被你很喜欢的两个人信任着啊?”
“哎,希尔维娅,这很难明白吗?我永远不会和一个纳粹党人握手言和,还有,如果你再坚持这样说下去的话,我就要怀疑你有没有邀请我留宿的诚意了。”
正在收拾屋子的希尔维娅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一下。她对安娜烈火一般的性格非常熟悉,也就不打算继续把话题进行下去。她把一只漂亮的羽绒枕头塞到安娜怀里:“我可不确定你能在柏林找到住处,就算你找到了,你确定你要住在那里吗?”
“实话说,不想。”安娜坦诚地说,“虽然我已经在柏林找到了新工作——郊区的博爱医院邀请我去做大夫。但一看到他们提供的住宿,我就打了退堂鼓,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给你发电报的缘故。”
希尔维娅笑了下,还没有来得及答话,门外就传来了邮递员的声音,他似乎以为这里没有人在家,只是呼喊了几句,就把信封塞在邮箱里,离开了。
“奇怪.....”希尔维娅想了想,她不记得有谁需要写信到这里给她。她和安娜一起打开了信箱,里面飘出来几封雪花一样的信件,都是波茨坦人力总动员委员会的,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他们不断地要求她在规定时间前去报道。现在距离那个最终的截止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天了。
希尔维娅看着那封信,难得地皱了皱眉:“他们不知道我是中立国人士吗?”她还有半句话不会当着安娜的面说——神通广大的舒伦堡也没有出手干预这件事吗?
“我建议你最好去一趟,亲爱的希尔维娅。”安娜在一边建议,“据说时间拖得太久,就会有盖世太保、人民冲锋队.....随便什么纳粹的流氓组织来找你的麻烦。”她说着翻了个白眼,那表情的意思是“别问为什么我知道的这么清楚。”
希尔维娅接受了她的劝告,结果她在那儿和那些官员们,就关于她作为中立国的国民有没有必要履行纳粹帝国的臣民的责任的问题据理力争了一个下午。最后她不得不打电话给瑞士大使馆,提诺·索达提特地从使馆赶来,带她离开了人力总动员委员会:
“您不知道我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有多紧张,”他开着车穿过柏林的街道,街上到处都是废墟,“我们都以为您已经死了。”
希尔维娅笑了一下,没有答话。她不想把自己从事的危险事业告诉旧交。不过,作为“死而复生”的人,她还是在瑞士大使馆内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地震”。提诺·索达提把她留在会客厅和人们闲谈:“我得打个电话.....”
使馆一位与她相熟的女秘书兴致勃勃地邀请她留下来吃午饭,希尔维娅自然没有推拒。大使馆的餐桌上食物丰盛——大部分都是从瑞士来的,有肉、白面包。黄油、奶酪.....
“我无意打扰。”提诺·索达提从餐厅的另外一边走进来,小声询问:“您吃完饭了吗,殿下,能和我出去谈谈吗?”
希尔维娅不明就里地站起身,提诺的脸上也是迷惑的表情。说明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等到他们走到花园里的时候,提诺犹豫了一会儿:“马森上校请您回一趟瑞士。”
马森上校是瑞士情报部门的负责人,也是他们家的旧交。希尔维娅并不奇怪他要见自己——尤其是她正在频繁穿越德瑞边境的时候:“他说了什么事情吗?”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没有。”提诺·索达提想了想,“他只是告诉我越快越好。”
几个小时之后,希尔维娅出现在了前往瑞士的火车上。她戴着面纱,一路上看着窗外——这班车上很少有女士。因为它是往来于斯堪的纳维亚的公务列车。车上人很少。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她就到了瑞士。
马森上校在他伯尔尼的住处见了她。那屋子有个很精致的玻璃房间,从里面能看得到花园和外面的天空。希尔维娅站在青灰色的天空下,冬日里微弱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
“希尔维娅。”马森上校进来的时候,满头白发被瑞士的冬风吹得到处乱飞,他身上还披着晨间睡衣,“原谅我,亲爱的,我一听到你的消息就赶过来了。”
“没关系。上校。”希尔维娅笑道,“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地方,和小的时候一样。”
马森上校笑了笑,他眼角的皱纹显示出他已经不再年轻了——在他认识希尔维娅的时候,她的身高还只到能抱住他小腿的位置:“我很抱歉让你这么匆忙地赶过来.....我以为你会再晚点来的。”
“哦?”希尔维娅奇怪地看着他。
“我们收到来自德国的消息,希姆莱先生即将开始下一轮谈判。”马森上校道,“所以我猜你在今明两天会收到通知。在那个时候,你可以带着希姆莱预想中的新条件再来瑞士。”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她很清楚,瑞士情报部门是个小而精悍的部门。为了在强敌环伺之下保全自己中立国的地位,马森上校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也因此,他对于几乎所有发生在瑞士的情报活动都一清二楚:“不过我已经来了。”
“这其实是好事,希尔维娅。”马森上校笑道,他向希尔维娅伸出手臂,“这样我可以留你住一两天,再让你和缪塞先生一起回瑞士。我已经打过电话给他了,等到他一起床,就会朝这边赶来的。”
“可是,您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我来这里呢?”希尔维娅奇怪地看着他,没有挽他的手。
马森上校拍了拍脑袋:“你看,我的年纪实在大了,连这些也忘记了。我们知道你周旋在纳粹和美国的情报部门之间,希尔维娅,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当然,是瞒着你亲爱的家人的。”
“您需要我帮什么忙呢?”希尔维娅不由得笑了,她实在是觉得,她所能做的只是被大人物们当棋子一样摆弄来,摆弄去。
“很简单。”马森上校轻声道,“我需要您和艾伦·杜勒斯方面走得近一点,以便得到他那里的最新进展——我是说,美国和同盟国那边的反应。在这件事情里,这是我们唯一不能及时得到的信息。”
希尔维娅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瑞士在担心什么....?”
马森上校瞥了她一眼:“岁月不饶人啊,亲爱的希尔维娅,你都变成这样锐利的姑娘了。实话说,我们担心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同盟国会不会把瑞士变成进攻德国的前哨阵地。这对我们的中立国地位非常不利。而就现在的形势而言,这种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大了。”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我会照办的。”
马森上校对此毫不意外,他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亲爱的希尔维娅,但要注意,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挟制住那帮穷凶极恶的纳粹党人就好了,比如他们那些借着层层手续转递开在瑞士银行的私人账户。”
希尔维娅笑了笑,她接收到了这个暗示:“我想,除非瑞士情报部门说服那几家瑞士银行的股东们联手,否则这样机密的信息,是不可能外传的吧。”
“当然不可能。当然。”马森上校挽着她的手,带她进了温暖的屋子,“你唯一能希望的,就是有些人老糊涂了,把这样机密的文件的副本扔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他停在了自己的书房前:“里面有沙发、热茶和点心,亲爱的希尔维娅,我让女仆给你铺床去。”他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实在是太困了,请你原谅,亲爱的希尔维娅,我去睡一会儿,等到早饭时间,我是说,两个小时之后,会有女仆来喊我们的。”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目送他消失在走廊的另外一端。她合上了书房的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张。她坐到了桌前——她不需要把这些数字都记下来,只要知道谁通过了什么方式开设这些账户,就足以威慑那些纳粹的官僚了。
“真是让人惊讶。”希尔维娅翻看着那张机密文件,“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儿弄来这些钱的?”
稍稍加快一点点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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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第 1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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