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维娅看着施季里茨,觉得他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她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肩膀,羊毛大衣带着冬日的寒气:“我明白。”
她又念了一遍:“我明白。”声音低沉,好像是在念诵咒语。施季里茨轻轻抚摸她的柔顺的头发,耳边突兀地响起了夜莺的低声歌唱。
“这季节竟然有夜莺?”施季里茨想要找出夜莺的方向,才发现它是在黑洞洞,静悄悄的花园里。在这样的夜色中,它的声音显得颇为孤独。过了一会儿,就没有了声响。
施季里茨打开门,展现在希尔维娅面前的是一座颇为现代的宅邸,门一开,脚下的木质地板就在夜色里微微地泛着光,屋子里的一切都是整洁的,一尘不染,有点像施季里茨本人。
“这屋子每周都有人来打扫。”施季里茨解释道,他开了灯,直接带着希尔维娅上了二楼。
在二楼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书房。那有一个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色的书籍。其中不乏被纳粹党视为**的书目。希尔维娅以奇怪的目光询问施季里茨,她总觉得这样做太危险了。
“这就跟收听敌台一样。”
“什么?”希尔维娅一时之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收听敌台当然是不对的,不过,作为情报人员,了解敌人的思想是有必要的。”施季里茨说,“情报人员要比敌人更了解他们自己。”
希尔维娅笑着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样正当的理由很难被反驳,尤其在提出这样的理由的人,是在纳粹系统里卓有成就的人物的时候。
施季里茨带她来到卧室,厚重的灯火管制窗帘垂在窗户上。外面十分安静,轰炸好像已经结束了。希尔维娅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她还沉浸在刚刚爆炸的冲击里。她看着施季里茨转进转出,壁炉里的火光很快亮了起来,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我去浴室看看。”
“等一下。”希尔维娅站起来,她向施季里茨伸出手,脸色已经比刚刚好看多了,“外套。”
施季里茨笑了一下,他自己一点也没有在意。希尔维娅起身替他脱了大衣,伸手拍了拍灰尘,要把它挂到一边去。但她一碰到内衬,声音就陡然变了个调子:“马克斯!”
施季里茨不明所以地转过身来看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用了这个不常用的称呼。
希尔维娅的手上湿乎乎的,都是血。她看着他的后背,衬衫完全被鲜血浸湿了。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大概是在坠落的炸弹,施季里茨扑到了她身上,用血肉之躯替她挡住了坠落物。
她深深地懊恼自己没早点发现,竟然就任由他这样忙来忙去,但懊恼是无济于事的。她拽着施季里茨的衣角:“我们去医院.....我们走。”
“没事的。没事的。”施季里茨自己似乎什么都不觉得,但他终究拗不过希尔维娅。他们一同下了楼,重新回到车库里。希尔维娅抢先他一步,拉开了驾驶室的门。
施季里茨笑着摊开手,坐到了副驾驶上。
公路真的如施季里茨所说的那样,被轰炸得坑坑洼洼。但好歹还能容许一辆汽车通过。希尔维娅把车开到医院前,才发现,那儿的马路早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他们步行走过大街,医院里挤满了病人,几乎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灰头土脸。有人捂着流血的面颊,有人扶着快掉了的胳膊,还有人是坐在门板做成的担架上被抬过来的,他的头偏向一边,似乎是快断了。
施季里茨看了她一眼,那意思是,他的伤情还不值得来医院一趟。
希尔维娅没有理睬他,她好不容易才在人群里找到护士,让她登记自己的名字。但开口说名字的时候,她犯了难——登记自己的名字,就意味着她的行踪明天就会被舒伦堡、缪勒.....或者其他的什么人知道。
“博尔济先生和夫人。”施季里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我是‘罗伯特·莱伊大众化工厂的总工程师’。”
护士点了点头,把他们的名字和职业记在病历上。他们就站在走廊里等着,很多人用着带着各地口音的德语说着话,嗡嗡的一片,汹涌的人潮在他们身边涌动,把他们挤开,又撞到一起。
下一次被撞到施季里茨怀里的时候,施季里茨干脆地揽住了她的腰:“好了,吾爱。”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笑意“轰炸后的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现在知道了吧?”
希尔维娅一下子笑了出来,她笑得那么灿烂,以至于身边的人纷纷侧目,大概他们都觉得她疯了。施季里茨无奈地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希尔维娅道,她好容易才收住自己的情绪,“我以为我会觉得这么多人很挤,但也没有......在过去,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还会有觉得拥挤的人潮有意思的一天。”
施季里茨沉默了一会儿,在希尔维娅觉得他几乎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低头,用嘴唇碰了一下她的头发,声音低沉:“我也没有想到。”
过了不知道多久,护士终于喊了他们的名字。他们坐到医生面前,施季里茨脱了衬衣,露出精壮的腰身。医生拿着纱布擦了擦,发现他的肩头有一道开得颇大的口子,大概是被瓦砾或是吊灯的枝杈划了一道:
“没什么。”医生说,“我简单地缝合一下,你们在这儿待一会儿,不感染,就不会有事。”他这些日子看了太多轰炸的伤口,这大概是最轻的那一类。他也全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做了消毒,就要缝合。
“有麻醉剂吗?”希尔维娅在一边发问,她记得自己在医学院受过这样的训练。
医生向她投来一个奇怪的目光:“前线的麻醉剂都不够用,我上哪儿给您找麻醉剂去。”
希尔维娅只得赔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请您原谅。”她顿了顿,把自己想要转院到柏林去的想法咽了下去。在那里,红十字会特派专员或是党卫队旗队长当然能得到最好的救治。但这未免违逆了她不想惹人注意的愿望。
“我要开始缝合了。”医生轻声和施季里茨打了个招呼。施季里茨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别的问题。倒是希尔维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盯着医生手上的动作,好像那针戳在她自己身上。
“好了。”医生很快就结束了战斗,他匆匆收了尾,处理完剩下的事情,就把他们赶出了就诊室,一刻也不愿意他们多留。等希尔维娅走出去,门还没有完全合上的时候,她听到医生在轻声和护士抱怨:
“只是个小伤口,搞得和什么似的——”
施季里茨显然也听到了,他笑了一声,揉了揉希尔维娅的头发:“我们走吧?嗯?”
希尔维娅一时语塞,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等他们重新开往巴贝尔斯贝格时,天色已经呈现出淡淡的青蓝色,在安静的车上,希尔维娅低声道:“下次我一定把你带到柏林的医院去。”
她语气恨恨,但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得有点公主脾气,才压低了声音。施季里茨觉得她这样很是可爱。毕竟,希尔维娅也不是那种随意使小性子的人,就望了她一眼,玩笑道:“我倒是希望,没有下次。”
希尔维娅这才笑起来:“我也希望如此。”
2月13日,也就是第二天,施季里茨奉命参加在总理府地堡召开的参谋会议。他到总理府的时间很早,秘书们把他安排在一处靠近花园的会客厅中休息。他隔着窗户看到花园里弹坑遍地,树木倾倒,原本整洁干净的小路被碎石和垃圾掩埋,而元首的官邸则遭到重创,东边的建筑只剩下一点断壁残垣。
显然,虽然东线糟糕的战况以及其对德国的影响被宣传机器隐瞒了,但德国的所有人,包括希特勒,都在空战的第一线。
等到古德里安走进元首在总理府的办公室时,以及是将近正午时分。会议已经开了好几个小时,施季里茨坐在党卫队官员里——也就是希姆莱身后的椅子上,安静地听着大人物们指点江山。
除却无意义的寒暄,古德里安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冲着党卫队全国领袖希姆莱来的,他告诉希姆莱,应该在两天之后发动反攻。
希姆莱眨了眨眼睛,辩解称他还没有把军火和燃料全部发放到前线的部队。
这似乎立刻点燃了古德里安的怒火,他喊道:“我们不能等到等到最后一罐汽油和最后一发炮弹都发放完!到那时,俄国人就挡不住了!”
希特勒被这怒火给激怒了:“不许指责我耽搁时间。”
他们在那儿扯了一会儿这个话题,突然古德里安开口:“我希望由温克担任维斯瓦河集团军群的参谋长,否则,就无法保证进攻的成功。”他瞥了一眼希姆莱,“这个人当不了指挥官。他怎么可能呢?”
受了伤也依旧要去开会【嗨呀】
抱歉更新得太晚了,今天去参加了个讲座。第二更估计要到十二点左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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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第 1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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