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维娅对这样的话题报以微微一笑:“我还以为高明的间谍不会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呢。”
在苏联的最后一个晚上,苏联方面举办了规格颇高的招待宴会。希尔维娅换了一件酒红色的礼服去赴宴,但她一来到宴会厅,就后悔了。在这里,人们跳舞的风格带着一点俄罗斯风情,灵动而激烈,这件及地的长裙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她接二连三地婉拒了好几个来邀请她跳舞的青年,为了避免背上不好接近的名声,她假装自己在欣赏宴会厅墙上的绘画。
“您看出什么了吗?”有人问她。
希尔维娅从自己的思绪里被唤了出来,发现有一位年轻的短头发姑娘站在她身边。那位姑娘见她的目光转过来,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您还记得我吗?”
希尔维娅打量了她一会儿,或许是她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接触的人太多了,她什么也没有想起来:“您是?”
“您给我一条手帕,还记得吗?”发现她脸上没有回忆起来的迹象,短头发姑娘干脆改用口音更重的俄语说话,“《我离开了我出生的屋子》。”
“你是......”希尔维娅反应了过来,这姑娘曾经给她试过结婚礼服:“你是怎么活着逃出来的?”
短头发的姑娘叫伊斯科,她趁着战争结束前最混乱的时间逃了出来,现在在这里当讲解员,偶尔也当服务员:“您需要我给您说说吗?在这里的每一幅画我都了如指掌。”
希尔维娅随着她漫步在宴会厅里,听她说起那些图画的来源。在其中的一副前,她顿住了脚步。
“您对这一副感兴趣?这是一位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伊斯科道,“这是一群伟大的女性......”
希尔维娅没有听她的话,她的目光盯在画面里那位女士的手指上,在那里,一枚蓝宝石戒指正在熠熠生辉。
“怎么了吗?”伊斯科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希尔维娅下意识地掩住了自己戴着戒指的手指:“这是沃尔康斯卡娅夫人,是不是?”
“原来您知道。”伊斯科刚要说什么,正在舞蹈的人们那边传来了一阵喧嚣,她不得不转过身去:“好像是要发表什么讲话,您要过去吗?”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她得远离这个地方,免得有别人察觉到这件事情。但在离开之前,她还是回望了一眼,这位温柔的,娴静的女士正在画面上望着她。那张面容在希尔维娅久久的凝视之下扭曲模糊,似乎变成了她自己。
按照惯例,首先发言的人是到访者。代表国际红十字会讲话的人是希尔维娅的同事,他洋洋洒洒地追述了历史,表达了善意的期望:“我们期待和苏联国家红十字会一起协作,将战后重建提上日程.......在最后,我依旧要向苏联和苏联人民表达敬意,伟大的胜利属于英雄的苏联人民。”
代表苏联国家红十字会发言的小伙子就没有把话说得那么长,他简单地表达了对未来合作的期望,又着重提了最后一句话:“刚刚我们尊敬的客人说,‘伟大的胜利属于英雄的苏联人民’,这是不完全正确的,我认为,‘伟大的胜利属于英雄的全人类’!”
欢呼声和掌声响遍了整个宴会厅,发言的同事也加入了鼓掌的人群,他走到话筒前:“为了这次访问的顺利进行,我们还要感谢我的同事,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是她负责和同盟国交涉,积极推动了访问的进行。可惜的是,她不喜欢发言。”
人们的目光一下子转到了希尔维娅的身上,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她开始觉得有点紧张,但还由不得她多想什么,话筒已经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确实不擅长做公开演讲。”希尔维娅接过话筒,笑了笑。“但我有别的办法。”
她走到钢琴前,厅堂里的欢呼声和掌声更响了。
希尔维娅只得默默地叹了口气,坐在钢琴前,她有点发虚,因为在横穿欧洲大陆的过程中,她多少把钢琴这件事儿给落下了。为了避免人们听出她出错,她想找一首冷僻一点,熟悉一点的曲子。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蹦出伯尔尼的那个夜晚,她回忆了一下,在黑白键上弹奏出施季里茨——弗谢瓦洛特曾经弹奏过的曲子。
这段旋律一直徘徊在希尔维娅的脑海里。因此,她弹奏的时候分外顺畅。但周围人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人们围在她身边,一起用俄语歌唱什么。凭借她不算太出众的俄语水平,她只听得明白几句歌词: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
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在曲子结束的时候,人们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和掌声,他们热情地涌向希尔维娅,想要拥抱她,好像把她当成了明星。红十字会的同事们好不容易才和热情的人们告别。
安娜钻过人群来到希尔维娅身边,发现自己的旧友面带微笑,神情恍惚地看着远方,好像在看着什么幻影。但她没有在意,她一把抱住了希尔维娅:“天才的做法,亲爱的,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在想。”希尔维娅没有理会她的话,她转过头来的时候,目光依旧是迷离的,漂亮的海蓝色眼睛里泛着泪光:“他是爱我的。哪怕他从来没有当面说过.....或许他曾经想说,但没有说出口。”
安娜盯着希尔维娅看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好友在说什么。她叹了口气,搂着她的肩膀:“希尔维娅,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希尔维娅几乎是立刻就投身进了繁忙的工作中,在他们的旅途中,他们见到了太多让人害怕的现象。而她和她红十字会的同事们极力想做一点什么来改善这可怕的现状。
但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个可怕而又基础的难题——没有钱。他们的财政状况陷入了捉襟见肘的地步,而面对战后的废墟,哪怕是最基础的人道主义事业,都需要一笔巨大的费用。
希尔维娅在纸上写下一个个募捐的渠道,再被她自己一个个地划掉——在战争时代人们已经习惯物资限量供应和紧巴巴的生活,想从这些处于饥饿状态的人们手中拿到捐款是不可能的:
“我需要钱。”她自言自语。但还没有想到什么新法子,那一天的报纸就被送到了她的桌上:
报上的首页被英国首相丘吉尔占据,他受邀在美国的富尔顿发表演讲,在演讲中,有这样的句子:“从波罗的海的斯德丁〔什切青〕到亚得里亚海边的的里雅斯特,一幅横贯欧洲大陆的铁幕已经降落下来。在这条线的后面,坐落着中欧和东欧古国的都城。华沙、柏林、布拉格、维也纳、布达佩斯、贝尔格莱德、布加勒斯特和索菲亚——所有这些名城及其居民无一不处在苏联的势力范围之内,不仅以这种或那种形式屈服于苏联的势力影响,而且还受到莫斯科日益增强的高压控制。只有雅典,放射着它不朽的光辉,在英、美、法三国现场观察下,自由地决定它的前途。”
希尔维娅正在拿着报纸叹气,那位在接待宴会上发言的同事就冲进了她的办公室:“你有没有看到——”他看到希尔维娅手中的报纸,叹了口气,“这些政治家想要干什么,发动下一场战争吗?”
“或许丘吉尔想。”希尔维娅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她的语气还是不由得变得冰冷起来,在过去近三个月中所做的所有工作,进行的所有协调和访问,在此刻都有付之东流的风险。在欧洲各国旅行时看到的糟糕情况,脑海里的改善蓝图,全被都被这番讲话打碎了:
“但他不可能发动下一场战争。他想要保住英帝国的荣光,这个目的只有通过世界的混乱才能达到。可美国人和苏联人都不是傻子——他们或许会在宣传扇大做文章,但在桌面底下,他们会保持一种亦敌亦友的关系。”
“新鲜的说法。”同事点了点头,“你的‘亦敌亦友’指的是什么?”
“拆解英法的殖民地。”希尔维娅简单地说,她忽而眯起眼睛,似乎想到什么东西,但那样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只是出现了一下,就很快消失了。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默默地想着自己的计划:“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计划和协议还有用武之地,只不过,得大改。”
1946年在忙碌中落下篇章,在1947年的新年刚过一个月之后,希尔维娅迎来了克里斯汀·迪奥的时装发布会。
二月十二日,当那些身着迪奥套装的模特们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在座的女士们立刻觉得自己的军夹克和短裙子过时了。她们为那平缓的肩部线条,高耸的胸部线条,纤细的腰肢和大摆裙倾倒,认为女性典雅的美丽被迪奥带回了时装界。一位美国的时尚主编干脆称之为:“新风貌(New look)。”
在服装秀后,希尔维娅却遇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贝纳多特伯爵穿着别致的礼服出现在招待晚宴上:“啊,亲爱的公主殿下。”
实际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首歌要到1956年才诞生,但因为觉得这首歌实在是非常合适,所以我提前让它出现了。
考据的工作量为何如此之大【哈欠】
访问中的事情基本都是我编出来的。
是的今晚(划掉)凌晨还有一更,我真的不会再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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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第 2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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