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帝国的1943年最终在连绵多日的阴雨之中结束,而1944年的第一天,柏林迎来了一场小雪。施季里茨在办公室的窗户里盯着灰败、阴沉的天空,估算着下雪的时间——根据他的判断,这场雪至少要下到下午。
像圣诞节一样,作为一个孤家寡人,施季里茨也自愿留在帝国保安总局的办公室里度过了新年。他结束值班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迎面而来的都是同事们疲惫而麻木的面容。
接替他的六处同僚是保罗·雷克策,一位党卫队二级突击大队长。他们在走廊里相遇,毫不意外地发现双方都穿着西装,而不是规整的党卫队制服或者军装。
这是党卫队全国领袖希姆莱的私人要求,随着战争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他要求所有去见他的党卫队官员都不必穿党卫队制服。
六处处长舒伦堡,作为希姆莱的宠儿,自然是最先执行这条规则的,然后这股风气就在六处内部蔓延开来。而四处的盖世太保们则在处长缪勒的带领下集体穿着制服——他们主要靠制服、枪和刺刀来威慑人民。
“早上好,旗队长。”同样,学习了舒伦堡的习惯,保罗·雷克策没有向施季里茨立正高喊“元首万岁”,而是以简单的问好替代,“今年您竟然又值班吗?年年如此?”
施季里茨点了点头:“是的。”
“真是让人敬佩。来我们办公室坐坐吧,您这样疲惫可不能开车。”保罗·雷克策热情地邀请施季里茨进了办公室。
保罗·雷克策的办公室被布置得很精心,到处摆着明显是出自女士之手的装饰——他以对女性心理的精妙把控和庞大的情妇数量著称于整个六处。所以他的所有节日都无一例外地在温柔乡里度过。显然,这一次也不例外。施季里茨甚至注意到了他衬衫内侧的口红印。
保罗·雷克策给他倒了一杯咖啡,而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看着施季里茨,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起来,处长有告诉过您,关于您的那位公主的事情吗?”
“什么?”施季里茨惊讶地看着他,似乎这句话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您说什么?”
“请您不要这样,我以我对元首的忠诚发誓我和您的情人没有关系。我甚至都没见过她!”保罗·雷克策显然知道自己声名远播,慌忙澄清道,“我是说,您知道她在被四处的人监视吗?”
“我看到过跟踪她的盖世太保。”施季里茨没有澄清他和希尔维娅的关系,正如希尔维娅所说,这种误解是他们两个人的共同希望。
保罗·雷克策笑道:“啊.....看来您还不知道最新的故事。昨天缪勒的人去了空军司令部,要求他们以叛国和失败主义分子的名义拘捕那位公主的兄长,威廷根施坦因亲王少校,结果被空军司令部的人一通训斥,以战事紧迫为理由扫地出门,啊,您真应该见见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
施季里茨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众所周知,缪勒和舒伦堡是老对手,而他们的下属们也继承了这种不对付:“据我所知,空军司令部已经对威廷根施坦因亲王少校的轻率行为做出了惩罚。”
“我听到了一个浪漫的说法,好像他就是为了带您的那位公主,他的妹妹上去看看柏林的夜景,才违背了空军条例。”保罗·雷克策笑道,“甚至只在晚礼服外面披了件雨披就上了飞机。”
“您在暗示我什么吗?”施季里茨不解地看着他。
保罗·雷克策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他感觉自己前一天和情人折腾得太晚了,导致思路有点混乱。施季里茨虽然是以宽容和逻辑著称于帝国保安总局,却是一位标准的严谨刻板的德国人。
“是的,旗队长。我当然在暗示您些什么。”保罗·雷克策笑道,“我知道为什么处长非让我和您谈一谈了。您真是......实话说,局里的那些喜欢围着您团团转的女秘书知道您这么迟钝,一定会觉得很奇怪的。”
施季里茨犹豫了一下:“其实我还真有个问题要问您,您认为,她和索尔夫茶会的人有联系吗?我很担忧这一点,根据条例.......”
“我的天啊。”保罗·雷克策顿住了,他实在是无法理解施季里茨的想法——面对一位迷人的女士的时候,他首先考虑的不是如何发展更亲密的关系,而是她会不会是个叛国者。甚至设想到了自己亲手处决对方的场景,“您简直煞风景得出乎我的意料了。请您原谅我这么说,旗队长。”
保罗·雷克策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才平静下来,“虽然按照规矩,我们不能互相透露执行任务的情况,但作为您的朋友,我向您保证,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和那群密谋贵族没有关系!旗队长,一个没有受过任何情报训练的人能在盖世太保的眼皮子底下和叛国者来往,您这种想法本身就很荒谬。”
“我很抱歉,保罗。”施季里茨笑了笑,“我只是.......”
“只是未雨绸缪。”保罗·雷克策笑了笑,他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大口,“这么说吧,就算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您的公主殿下真的参与进了密谋,我可以保证您不是第一个开枪的。在您之前,缪勒一定会先把他手下那帮人挨个拖出去枪毙的。”
施季里茨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才掩饰住自己的笑容:“我相信您的保证,保罗。”
“您还是相信我的情报吧。”保罗·雷克策拍了拍他写字台上的一叠文件,“索尔夫茶会是我的任务。我马上要把报告上交给处长。不过,我想最后执行的人应该是缪勒。”
保罗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这种“脏活”,六处从来不会往自己身上揽。而盖世太保,他们执行的臭名昭著的任务已经够多了,多这一件显然也没关系。
施季里茨喝下了杯中最后一口咖啡,向保罗·雷克策点了点头:“我接受您的建议,谢谢,保罗。顺便说一句,您的衬衫内侧被弄脏了。”
保罗·雷克策一低头,立刻注意到了他那件白衬衫的口红印,他哈哈一笑:“没办法,她老是在舞台上演古代女王,台下也很强势的。”
保罗·雷克策这么一说,施季里茨立刻就知道了他昨晚共度**的情人,应当是那位因为扮演古代女王而闻名于德奥两国的当红女演员。他笑着看了一眼满脸得色的同僚:“半个德国的男人都会嫉妒您的,保罗。”
“我知道您不在其中,旗队长。”保罗·雷克策笑道。
施季里茨走出帝国保安总局大楼的时候,雪已经开始大起来了。他进了车子,扭开收音机,里面传来了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悠扬旋律。
施季里茨在悠扬的乐声里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办公室,给他在柏林爱乐乐团的一个熟人打了电话。
下午的时候,天气依旧没有好转,雪更大了,凛冽的冬风卷着雪花往玻璃窗上砸。希尔维娅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和灰败的景色发呆。
“殿下。”艾玛过来替她拉窗帘,“您怎么了?”
希尔维娅难得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答话。自从海因里希离开之后,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焦躁不安的低沉情绪里。她的理性清晰地意识到这样的状态有问题,但情感上却很难摆脱这种困境。
“等一下再拉吧,艾玛。”艾玛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希尔维娅低声道。她弹了一个上午的《哥德堡变奏曲》,复杂的曲子逼迫她把注意力放在了钢琴上,让她平静了下来。但她还是不能让自己的情感服从理性的安排。
实际上,希尔维娅很想弹几遍自己最喜欢的《冬风练习曲》平静心情,但只要这屋子里有第二个人能听到这钢琴声,她就不打算冒险,哪怕那个人是艾玛。
艾玛看到一向柔和的希尔维娅如此认真严肃,也不敢打扰她,只得默默地在一边忙自己的事情。她有点想念自己前几天参加的宴会和圣诞节盛大的午夜弥撒。但显然今天希尔维娅是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艾玛选择擦拭玻璃杯来打发时光,她努力地想从这些杯子里回味一点宴会的感觉。忽而,门铃被人按响了。她放下了玻璃杯,向门口跑去——她实在是非常好奇,有谁会在新年到这间偏僻,阴冷的乡间别墅来。
她打开了门,门外站着那位圣诞节时来访的党卫队军官。但这一次他没有穿着黑色的党卫队制服,而是穿着一件精致的灰色大衣,衬得他更加英俊而高贵。
“您.....您好。”艾玛又一次在他面前涨红了脸,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勇敢地打了个招呼。可惜这一次希尔维娅没有那么快地下来解救她,她只能再多做几个深呼吸,好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
施季里茨笑着叹了口气:“我是来找希尔维娅,她在家吗?”
本来就有点卡文,然后网突然断了。迟更致歉【。
保罗·雷克策在真实历史上确实也执行了关于索尔夫茶会的任务,不过他的个性和军衔什么的都是我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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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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