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尔维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位军官已经把她按在了墙上,希尔维娅下意识地要挣开他的手——但下一刻,她想起了这位军官的名字:“冯·克莱斯特中尉?”
“您还记得我,这太好了!公主殿下,您曾经帮助过我。我请求您再帮我一次。”
希尔维娅想起来,上一次他们在冯·德克森夫人的沙龙里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狼狈,那时候他贸然出手挑战一位业余国际象棋棋手,是希尔维娅出手帮了忙:“您怎么了?”
“我知道了一个秘密.....”冯·克莱斯特说着就要吻她的面容,但他显然处于高度的紧张之中,浑身都在颤抖,他很快低下头,叹息了一声:“对不起,殿下....我.....”
他显然无意冒犯,只是迫于情势不得不为。希尔维娅本来想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现在走出走廊可能比在这儿对这舒伦堡演戏更安全。但她侧过脸,就发现小会客厅的门开了,她瞥到冯·克莱斯特手上拿的酒杯,劈手就要夺过来。
冯·克莱斯特不理解她的用意:“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只能告诉您,您这样肯定骗不过□□·舒伦堡。”希尔维娅的话让他略松了松酒杯,希尔维娅反手就把酒杯砸到了他头上,不多的酒水立刻淋了他一头一身。
冯·克莱斯特以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您这是做什么?”
希尔维娅大幅度地喘着气,好让自己显得情绪激动一点,她提高了声音和音调:“这话难道不应该我问您吗?!”
“您疯了?!”冯·克莱斯特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他抹了一把脸,好不让酒水流到眼睛里。
希尔维娅趁势从冯·克莱斯特和墙壁之中抽身出来,舒伦堡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骚乱,他向克斯滕博士点了点头,快步走到了这边,揽住了她的腰,低声问她:“出什么事儿了吗?希尔维娅?”
“舒伦堡先生.....”希尔维娅调整了一下声音,低垂下眼眸,好让自己显得疲惫一点,“我想这位....这位先生喝醉了。”
舒伦堡瞥了冯·克莱斯特一眼,他显然闻到了冯·克莱斯特身上刺鼻的酒味:“很抱歉让您第一次参加我们的宴会就有这么不好的体验,希尔维娅。我给您找个地方平静一下心情。”
冯·克莱斯特似乎反应过来了一些,他愤怒地挥了挥拳,假装不知道舒伦堡身份的样子:“我没有喝醉!您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管我的闲事?”
“您知道吗?”舒伦堡露出一个笑容,“您和您父亲长得很相像,如果您还想让您的父亲在波拉美尼亚的庄园里享受生活,我建议您不要再骚扰这位可爱的女士.....您觉得呢?”
冯·克莱斯特一下子迟疑了起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再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举动之前,舒伦堡已经带着希尔维娅走了出去。
“您认得刚刚那位先生的父亲?”希尔维娅用一种迟疑的语调问,“他是什么恶棍吗?或是出名的花花公子?”
舒伦堡笑着摇了摇头:“不....或许出乎您的意料,希尔维娅,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施门金中尉的父亲是埃瓦尔德·冯·克莱斯特-施门金。您或许知道这个名字,他的父亲以支持君主制出名。”
“让人惊讶.....”希尔维娅听过埃瓦尔德·冯·克莱斯特-施门金的名字,他是著名的保皇党,组建了一个“保守派主要协会”,他和他身边的人也是反希特勒组织的热心参与者——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复辟君主制度。
“我想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施门金中尉作为他的独子,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只是醉酒之后,人的行为往往难以预料。”他说着说着,忽而朝着某个方向笑着点了点头。
希尔维娅转过去,看到希姆莱正在朝这个方向走来。她是第一次正面接触这位党卫队全国领袖,不免有点紧张。
“您不必担忧。”舒伦堡轻声安慰她,“全国领袖对您这样的年轻小姐非常友善。”
希姆莱四十多岁,长得瘦弱而斯文,戴着一副厚重的近视眼镜,说起话来也相当温和,他制止了希尔维娅的屈膝礼,吻了她的手,从表面上看,很难看出他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这就是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公主。”舒伦堡向希姆莱介绍道。
似乎是舒伦堡之前和希姆莱提过这个名字,希姆莱认真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忽而以一种迟疑的语气问道:“您看上去很疲惫,是这次宴会有什么让您不满意的地方吗?”
舒伦堡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有个喝醉酒的军官冒犯了她,我正准备把她带到施季里茨身边去。”
希姆莱点了点头:“你和施季里茨要好好照顾她,我认为她完全符合我们的‘圣洁日耳曼女性’的理想,即使是屋大维娅亲自来到世上,也不会比她更好了。”
屋大维娅是罗马帝国的创造者奥古斯都,也就是屋大维最心爱的姐姐。她为了家族和弟弟的利益,在知道安东尼与埃及艳后的浪漫爱情后,嫁给了安东尼。并在之后的时间内成为了安东尼的完美妻子,以及安东尼和屋大维之间的调停者。安东尼抛弃她和埃及艳后在埃及享乐时,她依旧在罗马履行自己作为妻子的责任。她的眼泪让罗马人非常愤怒,这是罗马向埃及宣战的原因之一。
在随后的日子中,屋大维娅一直作为“罗马第一夫人”和“罗马的完美女性”而存在。在她死后,奥古斯都为她修建了“屋大维娅门”,并把她称为罗马的女神。
这是很高的赞誉——希尔维娅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受宠若惊,还是平静如水。
舒伦堡已经替她答了话:“我会的,全国领袖。”
希姆莱对希尔维娅微笑了一下,就离开他们去了别的地方,他是这场宴会上最为忙碌的人之一。
在确定他走远之后,舒伦堡饶有兴致地对希尔维娅说:“据我所知,您可能是唯一一个第一次见到党卫队全国领袖时不喊‘希特勒万岁’的人。不过,他从来没有用‘屋大维娅’来称赞过别的女士,哪怕是戈培尔夫人。您身上那种温柔典雅的气质迷住他了。”
希尔维娅笑了笑:“我认为,屋大维娅是一位拥有政治智慧的女性。而第三帝国似乎不喜欢女性插手政治。”
“您说的是我们的宣传,只有帝国部长(戈培尔)才喜欢那种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您要理解,他被他强势的妻子压迫得太久了,恨不得所有的女人都任凭他拿捏揉搓不可。”舒伦堡解释道。
他们穿过宴会厅,宴席已经过半,喝醉了的军官们正到处和女士们**,嘻嘻哈哈地开玩笑,讨论一些平时可能禁止讨论的话题,希尔维娅不止一次地听到“我在走私上发了笔大财。”一类的话。
但本应负责这些事务的舒伦堡对此毫不在意,他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全国领袖(希姆莱)的理想中的女性是那些秉具一定智识才赋的金发碧眼的美女。她们必须精于若干门语言,并且要学习社交艺术、论辩与国际象棋。她们会与党卫军的高级成员结婚,而后将会在国际舞台上作为参事顾问参与国家事务和外交事务。”
希尔维娅笑了一下,这样的描述似乎和她展现出来的样子相当一致。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西格丽德曾经扮演这样的角色了。某种意义上,这和旧贵族对女性的要求是一样的——甚至比旧贵族时代给女性的自由大一点。
他们很快找到了施季里茨和卡纳里斯,他们似乎已经结束了正式事务的讨论,在闲聊卡纳里斯居住的劳恩施泰因城堡的风光。
注意到舒伦堡的到来,卡纳里斯向他微微地弯了弯腰:“舒伦堡阁下。”
舒伦堡的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情,但很快被他自己掩饰了过去——卡纳里斯的军衔比他高,不应该首先对他行礼。他笑了笑:“海军上将先生(卡纳里斯),请原谅我的打扰。但我是不得不来的,我带这位美丽的女士来找她的男伴。”
施季里茨笑了笑,他握住希尔维娅的手,准备向卡纳里斯介绍她。但他随后注意到,卡纳里斯的目光在希尔维娅身上停留了很久:“上将先生,这是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公主。”
卡纳里斯反应了过来,他的注意力和行动力不像一个超级间谍,更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者:“抱歉.....我很久没有在柏林见过这样美丽典雅的女士了。恭喜您,施季里茨,恭喜。您刚刚怎么没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呢?”
舒伦堡笑着抢过了话头:“海军上将先生,您看上去很疲倦,要出去走走吗?我们一起去散散步吧,就像之前我们两家住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卡纳里斯迷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反应了过来,舒伦堡是想就刚刚的问题和他聊一聊:“好的,舒伦堡。我们走吧。”
舒伦堡谦虚地向后退了一步,请卡纳里斯走在他的前面,他扶着这位老者,向宫殿外的喷水池走去。
希尔维娅和施季里茨目送他们走出宴会,和掌管着整个党卫队情报部门,年轻且野心勃勃的舒伦堡相比,失去权力的卡纳里斯像是风烛残年,仅靠不知道什么东西苟活,他的脚步迟缓,神情犹疑,开口就是:“或许是命运的安排。”
“海军上将先生老了.....”希尔维娅目送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感慨道。语气中是连她自己都很难察觉到的失望——她曾经想要这位曾经精明强干的间谍头子执掌整个反希特勒组织,可看起来,这样做只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人的衰老和成长一样,都是在一瞬间。”施季里茨轻声道。
“为什么这么说?”希尔维娅好奇地看着他。
施季里茨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在感慨,微微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开:“在军事情报局解散之前,我们和他们开过几次会,那时候海军上将还是一个精力旺盛的超级间谍。”
“海军上将先生的衰老,应该就在失去权力的那一瞬间。”希尔维娅轻声道。
“说得很对,希娅。”施季里茨看向她,双眸中有笑意,“你看上去很疲惫,见的人太多了?”
“是的。”希尔维娅没有和他解释太多,“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我们回去吧。”施季里茨挽住她的手,向宴会外走去,天上还残留着几颗闪烁的星星,天边是暗沉沉的黑色,夜色已经深了,但第二天还会是个好天气。
西方人把“罗马”作为帝国的正统,每个帝国都喜欢说自己“像罗马”,第三帝国也不例外。
希姆莱的理想女性是根据《日耳曼尼亚》书中的描述来的,他甚至想开一个“女性智慧与文化学院”,专门培养这种“高贵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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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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