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维娅抬头看缪勒,轻轻笑了一下:“说了什么......您一定要听吗?”
罗尔夫先于缪勒发作起来,他恶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盖世太保的刑讯室!”
希尔维娅闭上眼,她看到夕阳的光辉照在施季里茨身上,她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我们在四月份元首的生日宴会上见过一面,那个时候,冯·克莱斯特中尉喝醉了,把我当成了什么别的人,所以闹得很不愉快。最后是舒伦堡先生过来解了围。再后来我们又在冯·德克森夫人的沙龙上见过一面,他来找我道歉。我们随口聊了几句话,因为太晚了,就散开了。”
提到舒伦堡的时候,缪勒的神色变了一下,但她的思维完全涣散开了,仅仅是回答这个问题,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不能思考,因为她知道这是最后的考验。她低下头,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悲切一点:“前几天他来找我,只是为了.....请我给他一个拥抱。他说他需要我给他一点勇气。”
阿斯曼打断了她的话:“您给了吗?”
“没有,我拒绝了他。”希尔维娅侧过头去看他,“我不明白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引发了他的感情。但我拒绝了他。您看起来很关注这件事情,为什么?他被捕了吗?”
阿斯曼只得回答下去:“冯·克莱斯特中尉被指控曾经想要刺杀我们伟大的元首。他现在被关押在监狱里,等待下一步的审讯。”
希尔维娅十分惊讶。她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自己,坐在那里让她很不自在:“所以他来找我.....是因为知道自己会被牵连?”
没有人回答她,阿斯曼低下了头,合上了手中的审讯记录,罗尔夫懊恼地叹了口气,缪勒一直盯着希尔维娅,她低着头开始垂泪——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是被那种悲伤的气氛感染了。他偏过头去,罗尔夫还是一脸迟疑地看着他:“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个女人一定用了什么诡计。”
“没有诡计。”缪勒简明扼要地回答他的下属,棋局已经结束了,输家说这些毫无意义,“现在,给我滚到禁闭室去!”
罗尔夫低头向他行了个礼,走了出去。阿斯曼起身,想安慰一下希尔维娅,但脱口而出的是干巴巴的语句:“我想,冯·克莱斯特中尉是爱您的。”
希尔维娅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这位盖世太保对她特别的温和可亲:“谢谢您.....”她回忆不起来他的名字了。
“库特·阿斯曼。”阿斯曼露出一个笑容,重新向她介绍了自己。而后跟着缪勒走了出去。
缪勒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先指派自己的副官舒尔茨:“找人给那位在特别审讯室里的女士送点吃的。”又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这一次的失败,让他感到特别烦躁。但他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善后:“阿斯曼,一会儿你送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回去。找个人照顾她一段时间。”
阿斯曼点了点头,没有立刻离开他的办公桌旁:“您打算怎么处置罗尔夫?”
“怎么处置罗尔夫?”缪勒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
“您得给施季里茨一个交代,否则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缪勒皱了皱眉:“我们的话题什么时候提到施季里茨了?他不是在巴黎,完成舒伦堡交给他的神秘任务吗?他至少要到十六号才能跟着驻法国的德**人回来。就是舒伦堡,今天都不在这里.....他去逮捕卡纳里斯了。等到他们回到柏林,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已经回到自己的家中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施季里茨会发现的。”阿斯曼很难理解他上司的想法,虽然他知道正是缪勒以他“调查七月密谋的特别权力”要求舒伦堡去逮捕卡纳里斯的,“他在帝国保安总局工作不是一年两年了,就是在情报战线上工作,也不止一年两年了。”
缪勒叹息了一声:“那么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把他发配到东线战场上去,或许是最合适的。”阿斯曼平静地说,他克制着自己,好不让自己对身边的“毒蛇”离开这件事情表达过于高兴的情绪。
缪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瞄到桌上的目录,上面列着从修道院中搜查到的东西,又是什么都没有。他更加焦躁了,生平第一次,他认真地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阿斯曼不敢打扰他,直到电话铃急促地在另外一部电话机上响起来。他接起电话机,里面是个温和的男声:“请帮我接缪勒阁下。”
□□·舒伦堡的声音。
缪勒一把抓过了电话筒,声音变得亲切又友好起来:“舒伦堡阁下?”
“听说您逮捕了第三帝国的屋大维娅?”舒伦堡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
“您为什么要和我打哑谜呢?”缪勒笑了笑,“您知道我在文学上的造诣不如您,我只是个认得几个字的乡下人。”
“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公主。顺带一提,这个名称是全国领袖(希姆莱)在上一次元首的生日宴会上送给她的。”
一提到希姆莱,缪勒的声音就更加柔和了:“怎么,您回到柏林啦?和全国领袖在一起?”
“不,我在符腾堡。在和卡纳里斯一起吃饭。”舒伦堡说。
缪勒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意识到有环节泄了密,但一时半会儿,他根本无法察觉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是例行的询问,如果这让您紧张的话,我这就让人送她回去。”
舒伦堡笑了笑:“我有什么可紧张的,这些贵族们的关系很复杂,说不定就互相牵扯了,这是您应该做的。不过施季里茨倒是很紧张,上帝啊,我从来没有见到他脸色那么难看过。”
“施季里茨回到德国了?”缪勒的声音有点变了。
“我请他回来协助我逮捕卡纳里斯。”舒伦堡说,“希望您的例行询问已经结束了。因为我已经让他去拿全国领袖(希姆莱)的特赦令了。五分钟或者十分钟之后,他就会出现在您的办公室前了。”
“当然,当然,我可以告诉您结果,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是清白的。没有做出过任何威胁第三帝国的事情。”
“那就好。”舒伦堡笑了笑,“否则这不仅会让我和施季里茨,也会让全国领袖很难堪的。您知道他最近的心情已经够差的了。”
“当然,祝您好胃口。”缪勒挂断了电话。
舒伦堡脸上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他的心情并没有他在电话中表现出来的那么平和。
不是因为他担心希尔维娅参与了“七月密谋”,而是因为他很清楚,缪勒花这么多力气,搞这么大阵仗,不可能是要搞什么“例行询问”。
缪勒的目标从来不是希尔维娅,这个女人在帝国保安总局的棋盘上只是一枚很小的棋子,他的目标是施季里茨,是舒伦堡本人。如果希尔维娅扛不住压力屈打成招——虽然这对一位没有吃过苦的公主殿下来说是可以理解的,但那个时候等着施季里茨和舒伦堡的,就是绞刑架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餐桌边的卡纳里斯,海军上将满头白发,正在就着起泡酒回忆往事。他把施季里茨从巴黎叫回来的真实目的没有达到,但化解了另外一桩更大的危机。
他定了定心神,好不让人从他的脸色上看出异样,就继续去和卡纳里斯吃中饭了。
而缪勒挂掉电话之后,在办公室里踱步了一会儿,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又拿起电话,打给他的另外一个下属:“去把罗尔夫解决掉,我不希望再看到他,不论是人还是尸体!伪造好现场,如果让施季里茨或者舒伦堡抓到一点点瑕疵,我保证我会在上绞刑架之前处死你的!!”
“一会儿施季里茨来的时候,你带他去见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缪勒命令他,“把一切内容往罗尔夫身上推,这点我就不用教您了吧?”
阿斯曼点了点头,这也是他原来的打算。
施季里茨是当天早上才到的柏林,一路风尘仆仆,也没有任何休息。舒伦堡在柏林火车站等他,他从火车上下来,又坐进汽车驾驶室里:“我们去哪里,旅队长?”
“卡纳里斯的住处。”舒伦堡的目光看着窗外,盖世太保正在到处追捕“七月密谋”分子,“很难想象这种恐怖氛围要持续多久。”
施季里茨瞥了他一眼:“海军上将先生怎么了?”
“说起来你可能会觉得意外,格奥尔格·汉森上校是‘密谋分子’。”舒伦堡讽刺地笑了一下,“我就说他们应该让你担任那个职位。”
施季里茨皱了眉,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谁能想到,舒伦堡的副手,六处的副处长,总参谋部军事情报处的处长格奥尔格·汉森上校竟然是反希特勒分子,第三帝国的敌人!
“汉森上校没有扛住刑讯室的拷打。”舒伦堡说,“他写了一个完整的交代材料,招认卡纳里斯的私人助理奥斯特少将在‘七月密谋’里扮演了重要角色,而卡纳里斯本人也参与其中。所以,缪勒命令我去逮捕他。”
“这可不是个好办的差事,是吧。”舒伦堡笑了笑,“所以我把你从巴黎叫了回来。”
是的,缪勒就是故意的。
#背锅这种事情肯定不能一个人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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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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