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德鲜少能从萨菲罗斯脸上见到这样的神情,奇怪于萨菲罗斯的表情,更奇怪于萨菲罗斯提问角度的清奇。
为什么和萨菲罗斯“明码标价”?
这是克劳德没有深思过的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克劳德没有答案。
崇拜的偶像,奋斗目标,上级领导,教官……总而言之,萨菲罗斯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和自己并不平级,他永远是完美的、强大的,萨菲罗斯站在高处俯视的样子才是“正确”的。
把他放在“朋友”这个位置上?似乎有点委屈萨菲罗斯了。
况且克劳德并不认为自己和萨菲罗斯熟到可以不计较得失。克劳德始终记得现在得到的一切——地位、亲吻、爱抚——都来自于萨菲罗斯的“一时兴起”,一切巧舌如簧都会在绝对的事实面前败下阵来。
可是,现在看来,萨菲罗斯似乎不这么认为?为什么?
克劳德直视着萨菲罗斯的眼睛——一双和从前毫无差别的绿瞳,却有了些克劳德前所未见的怒意。
你为什么生气?为我的钱感到不值?为我对朋友关系处理方式不尽人意?
——还是为我?
克劳德有点动摇,还有点迷茫。
萨菲罗斯眉头一跳:“我猜你又想说‘不知道’?”
克劳德确定地摇了摇头:“不。”
萨菲罗斯抬眉,眼中的情绪逐渐收敛:“说。”
“我没钱,所以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钱,能让我花钱去换的东西总得是些特别重要又刚需的东西。可对于你来说,钱不值一提。同样的,我怕我对待你的方式对于你来说也是不值一提的。”克劳德有些拧巴地说,“你在我心里占着很重要的地位,可要是像对待那些普通朋友一样对待你,我心里也会过意不去,我怕我在怠慢你。你知道的,总不可能让总统去和贫民窟的人同吃同睡,就算贫民窟的孩子献出了最珍贵的糖果,在总统眼里那些也是最寻常不过的东西。”
“我还是没有听到我想要听到的答案,克劳德。”萨菲罗斯显然听懂了,嘴角浮起笑意,但依旧耐心引导道,“我的耐心有限。”
“萨菲罗斯,我不是在和你‘明码标价’。”克劳德注视着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其实很惊讶,你在为我没有把你当成朋友而生气吗?”
“也许是。”
“我们这样算是朋友吗?”
萨菲罗斯:“你觉得呢?”
“应该不算……我只是害怕我会越界,现在发生的一切对于我来说节奏太快了,我只能用我以前习惯的经历来回应你的好意。”克劳德继续解释,“或许只有这样才会让我感觉容易接受一些。”
“‘越界’?”萨菲罗斯咬出这个字,眼中兴意更盛,“你觉得我们现在属于什么关系?”
“嗯……上下级?”
萨菲罗斯视线下落到他的嘴唇:“没有上下级会相互亲吻、纾解□□。”
“可是朋友之间也不会。”克劳德困惑地说,“但是我不反感你这么做。”
“哈哈哈……”萨菲罗斯忽然放笑出声,“不是朋友,不是上下级,还能是什么?”
“我不知道。”克劳德顿了顿,“萨菲罗斯,其实,我不在乎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哦?”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克劳德继续道,“我不是个有主见的人,除了你以外的生活我都在随遇而安。我如果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我根本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或者说,我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人际关系没有那么敏感,没人教我。如果我真的说了什么不合场面的话,你一定要提醒我。”
“乐意至极。”
“我知道你已经调查过我,你应该知道,能算得上是我的家人的只有一个名叫蒂法的同乡。”克劳德低下头,“我从小就不是个受欢迎的孩子,蒂法经常鼓励我,鼓励我走出去,出去交朋友,但我知道我就不是那块料,我似乎没有长那根擅长社交的神经。”
“据我所知,蒂法·洛克哈特于两年前被报失踪,至今仍为失踪人口。”
“是的。”克劳德侧头看向窗外。
“但你看上去不是很急。”
“她有时候会给我送信报平安,但她从来不提自己到底在哪,现在在做什么,也不说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克劳德闷着声音,“每个人都有些不能被别人知道的秘密,我能理解。”
萨菲罗斯眯起眼,将这个孩子怪异的语气尽收耳底,放低声音道:“如果她真的在意你这个家人,她会真诚地告诉你她到底在哪,而不是让你担心。”
“也许吧。”克劳德转回头,仰视着萨菲罗斯,“言归正传,我的回答过关了吗?”
萨菲罗斯倾身在他的鼻尖轻吻,道:“当然。你总是能在你毫不自知的情况下说出些让我感到惊喜的句子。”
萨菲罗斯的吻一触即离,他欣赏着克劳德的微微含羞又不好意思表现出羞涩时隐忍的模样,心情不错地正坐回驾驶座,瞥见克劳德耳畔的薄红,又道:“怎么看着还是不太高兴?”
克劳德咕哝:“……你刚才太凶了。”
“我的错。”萨菲罗斯轻笑,又一次打起方向盘,“我还有一个问题,克劳德。”
“嗯?”
“你随身带着的那张照片,背后的签名是谁写的?”萨菲罗斯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根据我的记忆,我没有签过你这张签名照。”
克劳德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羞于启齿又不得不回答:“……是我自己写签的。”
“官方层面的媒体上应该不会留下任何我签名的图像记录。”萨菲罗斯余光打量着他,“你怎么学的?”
“其实是有的,”克劳德毫不遮掩自己独特的小妙招,“你每次签署文件之后的原件复印件通过一些渠道是能得到的,有些是脱密文件,有些是新签署的文件。”
萨菲罗斯挑眉:“哦?”
“我说我是攻读公共关系相关专业的学生,需要大量的政府文件作为学术支持。”克劳德面不改色,但热意已经爬上了脖颈,“最多就是办个假证,很少有人会拒绝这样的请求。”
萨菲罗斯依旧夸道:“很聪明的做法。”
“很多文件上面都会留下你的签名。”克劳德似在回想,低低地“嗯”了一声,“你很喜欢斜着签,起笔的时候会在‘S’回勾,收笔在‘i’的点上。我学了很久,才敢在我的照片背面签下这个名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萨菲罗斯转动方向盘,“你很重视这张照片,你不会主动给别人看,就算上面不签‘Sephiroth’都不会改变照片上的人是我的事实,可你还是照着我的笔迹写了下来。”
“自娱自乐吧。”克劳德右手撑在下巴上,手臂支着车窗,但左手不自觉地摸着脖子,“其实我当时就想找你签名,但被你的士兵拦在了门外。之前我幻想着能再次见到你,也预想过之后永远不会再见面。实在没想到幸运女神真的非常眷顾我,让我在被投入驻军基地的第一天就遇见了你。”
萨菲罗斯闻言,难得沉默。
他并非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克劳德心中的分量,但当他一次次的质疑都得到确认后,一切出于无意或恶意的玩弄都在克劳德直白的回答下显得污秽不堪。
萨菲罗斯茫然了一瞬。
但这种捉摸不住的不安情绪很快被他压了下去,转而是一种更加兴奋的愉悦升腾而起。
毫无疑问,克劳德正在他的引导下向着萨菲罗斯预想的方向上行进。萨菲罗斯天然的破坏欲被囚禁在人性的框架内,可是人性早已随着物理意义上的非人剥离出了他的精神谱系。□□的伤病总会随着时间治愈,心灵的破坏才是最刻骨的摧残——摧毁他的世界观,这是萨菲罗斯找到的最有效的方式。
萨菲罗斯正在挤占着克劳德原本就狭窄的心灵空间,强硬而不容拒绝,甚至以一种克劳德自愿的方式。
啊……
不过,萨菲罗斯总觉得有些地方偏离了原先的预定轨迹。
萨菲罗斯眯起眼:“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向我告白吗?”
“什么——!”如果不是在车上,克劳德差点惊跳而起,“没、没有,我只是在说我的感受而已。”
萨菲罗斯偏头,眼中笑意更甚:“仅此而已?”
“嗯!”
萨菲罗斯点头算过:“真遗憾。那我们现在继续聊你的薪资。既然你对这些没有概念,那我们就承用上一任的薪资标准。”
“有多少钱?”
“1000。”
克劳德有点失望:“哦。”
萨菲罗斯低笑了两声:“每天1000。”
在克劳德发出惊喜的惊呼前,萨菲罗斯紧接着说:“鉴于你毫无资金管理的意识,且日常开销基本都划归在我名下,你的个人账户暂时由我代理并保管。”
“好的。”克劳德听见自己有钱了,语气更活泛了,想都不想就直接答应了,“要是我想自己买点什么呢?”
“只要有合理原因,我都会同意,我不是一个严厉的上司。”萨菲罗斯微微眯起眼,“但是如果你试图借钱给朋友,必须经过我的准许。”
“好。”克劳德无所谓道,“我基本没什么朋友,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想到罗榭。”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萨菲罗斯缓缓眨眼,“我在为你未来可能出现的朋友提前预警。”
“……其实,我觉得我很难有什么朋友。我并不是个主动的人。”克劳德侧头看向窗外,思索片刻后道,“上次能和我平心静气说得上话的人还是个叫扎克斯的士兵,但是只有一面之缘。”
“扎克斯·菲尔?”
“对,就是叫这个名字。”克劳德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上将,你认识他?”
“法哈作战的时候二队队长就是他。”萨菲罗斯将车拐入车库,停稳,发动机声音渐息,“很有风格的士兵,法哈一战后他会享受到他应得的军功。”
“真好啊。”克劳德推开车门,迫不及待吸了一大口车外的空气,又重重叹出,“原来当时他接到的紧急任务就是你发布的。”
萨菲罗斯推上车门,将近两米的身高让他能越过车顶看到另一侧的克劳德:“你很羡慕他?”
“有点。”克劳德小跑绕到萨菲罗斯跟前。
萨菲罗斯轻轻笑过,示意克劳德跟上自己:“最近前线形势不利,我不认为我这次被派去法哈是一次偶然,你未来还有很多表现机会。”
“我很期待。”克劳德在明确知道自己薪资之后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头顶翘起的金毛随着克劳德的步伐摆动,在萨菲罗斯的余光里分外惹眼。
“在那之前,你还是得有一把你用得顺手的武器。你惯用的枪型是什么?”萨菲罗斯收回视线,开锁,推门而入,“我化名持有一家枪械公司,各个尺寸规格的零件材料常备齐全,我可以让他们预先装配给你试手感。”
克劳德回想着自己摸过的枪,每一把的手感都仿佛留触指尖,他一连报出了好几把枪的型号。
“我从不怀疑□□的武器种类和存量,只是没想到他们连重型狙击步枪都能搞到这么多型号。”萨菲罗斯轻哂,“唉,克劳德,你真是不给我省心。”
克劳德小声道:“很难弄到吗?”
“对别人来说很难,但这不是重点。”柔软的沙发拥着萨菲罗斯的身体,他慵懒地后靠,“就是会费些时间。具体多久我不好说,这是个精细活。狙击枪不是衣物,衣服开线走光不会致命,但枪管炸膛会。”
克劳德点头。
“同时,为了让你好受一点,”萨菲罗斯缓缓咬出微笑——克劳德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点不怀好意,“这把枪的费用,我会分期从你的薪水里扣。”
“欸?!”克劳德瞪眼,“我……”
“你的个人账户管理权在我,”萨菲罗斯笑,“这是你一口答应下来的。”
“可是……好吧。”
见说不了理,克劳德转而安慰起自己,日薪1000的工作平均下来每天要还的钱相对来说不会很多的,跟在萨菲罗斯身边不会连吃都吃不饱的,所以是还得起的……就在克劳德甚至开始用他印象里一把重型狙击步枪的价钱估算起自己还得多久才能还清“债务”时,萨菲罗斯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转而嗤笑:“我在和你开玩笑,没听出来吗?”
“玩笑吗?”克劳德眨眼,“好吧。”
萨菲罗斯歪头:“过来。”
克劳德走到萨菲罗斯跟前站定。
萨菲罗斯盯着克劳德隐在鬓发后的耳垂:“晚上想吃什么?我这里备菜不多。”
“随便。”克劳德不自在地垂眼,“萨菲罗斯,我可以自己做饭的,我住在你家还蹭吃蹭喝什么事都不做,这很过分。”
“这里不是我家,只是我的住所之一。”萨菲罗斯强调道,“不过,我很期待你的厨艺。”
克劳德被萨菲罗斯盯得不太自在,得到萨菲罗斯的准许之后转头就进了厨房。克劳德打开冰箱简单看过之后就忙活了起来——就算萨菲罗斯说备菜很少,也比他在贫民窟的时候充足多了。
一直冷清的屋子里,有了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的动静,其实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萨菲罗斯轻叹一声,靠在沙发上闭眼享受着克劳德在厨房烹饪的声音,让永远处理着信息的大脑放空了一会儿。一股从未体验过的的舒适感流过脑海,萨菲罗斯睁眼,瞳孔缓缓放大又骤缩,随后看向厨房,嘴角噙笑,直立起身。
克劳德正在切菜,萨菲罗斯慢慢走近到身后,拦腰圈住他,下巴靠在克劳德的肩膀,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自己怀里。克劳德被萨菲罗斯悄无声息的靠近搞得身体僵硬,手里的刀悬空着,被萨菲罗斯接过刀柄放在桌上。
萨菲罗斯侧头,唇瓣贴着克劳德的耳垂,沉声道:“打算做什么?”
克劳德轻声吸气,耳朵噌的一下红了起来:“……做点沙拉。”
“噢。”萨菲罗斯双手撑在桌面上,瞥见他面前的蔬菜,“就吃这些?”
“嗯。”克劳德点头,想要避开萨菲罗斯的吻舐,却被萨菲罗斯咬住了耳朵——他的犬牙碾磨着他的耳垂,克劳德不由得轻“嘶”一声。
萨菲罗斯偏头的角度让鼻尖刚好卡进耳廓凹陷处,啃噬的疼痛与酥麻在耳骨间炸开,克劳德的呼吸又被搅乱,萨菲罗斯的低吟被潮湿的气流送入耳,克劳德试图屏息却抵不过身后人的玩弄,也不知是痛还是其他,低低哼了两声。
“考虑打个耳钉吗?”萨菲罗斯吐息,终于放过了他的耳朵,“你的耳朵很漂亮。”
“嗯。”克劳德颤着手去够切刀,试图主观忽略萨菲罗斯时不时的骚扰,“我考虑考虑。”
“我只是建议,没有要求。”萨菲罗斯覆手而上,握着他的手背,一起握住了刀把。
克劳德提了提嘴角,像是笑了一下,但很快压了下去:“我知道。”
“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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