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她对望着，反手关上了门，缓慢而温和地将那对帮助你的母女挡在了门外。

而只是这一个动作，端坐在狭小房间另一头的女人下意识抓住了手边唯一算的上锋利的剪刀。

你没有再贸然上前。

“冷静点。露克蕾西亚。”

你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对方却更为谨慎，甚至如临大敌。

——好吧，预料之中。毕竟你的身份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她认识的塔克斯【米娅】。

“......你是神罗的人。”对峙良久，你听见露克蕾西亚如此说道，“......所以，还是找到这里了吗？除了你，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没有。”你将方才因跑动而紊乱的呼吸努力调整至稳定，果断回应了她，“只有我一人。至少目前来说是的。”

露克蕾西亚警觉地盯着你。

能看出来，尽管她对你所说的话感到些许疑惑，但只是这样并不足以让她放开手中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利器。

“话先说在前面，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配合你们......”

“或者说。”你不动声色地向她微微鞠躬示意，不经意泄露出半真半假的讯息，“是代【米娅】来找你。——如果这个名字能让你放下对我过分的戒备。”

“......”

女人怔住了。

大概是没能料想到会从你这里得知这些，露克蕾西亚整个身体都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紧绷着。

但她那双秀丽的眉毛却仍然微微蹙起：“只是一个名字而已，谁都可以知晓。”

“嗯，说得对，不过，说些只有你们才知道的秘密——这样可以换取那么一些信任么？”你毫不犹豫，“比如，数年前从神罗逃出时，【米娅】给过你一张纸条，让您通过线人，带着您未婚夫逃走......之类的。”

你事无巨细地把那张纸条上的人名和联系方式也一并说了出来。

而直到这个时候，你才观察到眼前的女性如释重负般垮下了肩膀，露出了除严肃与警惕外的表情。

她放下了剪刀，双手微微攥起，轻放在膝盖处，两侧的刘海有些迷了眼睛。

“......你是谁？”

听闻她问话的一瞬间，你的脑海蹦出过很多种答案。

“如果说，我就是【米娅】呢？”你半开玩笑地说出了这句话。

在得到对方并不信任的目光后，你便打着哈哈将它作为玩笑话置之不理，而后选择了在自己看来最为稳妥的方式。

“如果一定要给一个身份的话，现在我继承了【米娅】的未竟之事。”你说，“而与她的关系，则任您想象。”

“只有一点非常明确，作为知情者的我将绝不会是你的敌人，亦或是带走你性命的死神。”

你看着露克蕾西亚在那一刻，眼睛里的某些光芒开始变得暗淡。

“也就是说，米娅她......”

“是的。很遗憾。她死了。”

能“活”着，全凭路法斯一人暗箱操作。

如此在内心吐槽，你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见对方没有再表示出拒绝的态度后再度上前，放轻了声音。

“不过，即使如此也有人接手了你们所遭遇的这件事。现在他正在搜集证据，盘算着有一天用以制衡宝条博士。”

露克蕾西亚垂眼思索片刻：“......是那位小少爷么？”

“没错，是路法斯......路法斯副社长。”你点头应下，一面讶异于时她竟然快速找到了重点人物，“至少现在，他的目标有利于你。”

“所以。你来是为了帮他说些什么？还是想要让我帮上你们什么？”

女人的语气显得有些灰暗，“抱歉。我什么也帮不上。只是躲避开宝条就已经......”

话音未落，她清秀而苍白的面部轻不可闻抽搐了一下。

随后，露克蕾西亚低下头像是承受着什么剧烈的痛苦那般环抱住了自己，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减轻突然而来的疼痛。

你仔细观察着她的动静，再度往前走上几步，就在要接近她时，却听见了她微弱的声音。

“不要靠近我。”她说，“......靠近壁炉的位置——有纱布和消毒水。你......”

顺着她所说的话语看去，你意识到对方似乎是示意你用哪些东西好好处理一下来时那些被树枝误伤或被冰雪冻伤的地方。

你照做了。

坐在另一侧保持一定距离的你在注意到她似乎有所好转时，手上包扎着伤口没停，一面自然地询问道。

“是【杰诺瓦】因子的后遗症吗？”

听闻那个熟悉的名词，鬓角间微微冒出些虚汗来的女人看了你一眼。

“......是的。”

“没有什么能缓解它的干预手段？”

似乎是阵痛慢慢散去，你看着露克蕾西亚慢慢放下了手臂，拿起小桌前的水杯。

“只能等它过去。”女人带些虚弱地说道，“或者......接受星球的【自然排异】。呆在【水晶】里。”

“......【自然排异】、【水晶】？”

露克蕾西亚没有再回答你的追问。

抬眼看了下时间，你决定先放下它。

——倒也不急着这一时就要弄清楚，况且，所剩时间着实不太多。

当下，还是把最重要的几个信息传达到才行。

“好吧，那我来说些你未曾听闻过的消息如何？”你说，“比如萨菲罗斯。”

这个名字在一瞬间便让女人抬起头来，眼睛里燃起了与方才一样的光亮来。

你拿出了一早被你拔出通讯卡且去除了定位模块的手机终端，将相册里属于萨菲罗斯的记录影像调出，递给了她。

那所有图像信息，都是你已经提前询问过他的意见而记录下来的照片，最近的几张还是你们在下层圆盘闲逛时拍摄的。

露克蕾西亚沉默地一张一张翻看着他的照片，凝视着那与她自己相似却未完全长开的眉眼。

“你的小孩已经成为大街小巷所传颂的【英雄】了。露克蕾西亚。”你一字一句，“他被神罗公司推上了【神坛】，连同特殊体质也成为了‘完美’的代名词。客观看来是这样。”

“......”

翻动相册的手指骤然停下，你看到面前人毫不掩饰的痛苦与内疚。

“萨菲罗斯......我的孩子......我不想让他成为什么英雄。”露克蕾西亚悲切地如此说着，语气间的崩溃情绪因余痛未消而越发明显，“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没能救下文森特、没能摆脱宝条。如果....如果我一开始就不选择文森特的话，这样的事也许就不会——”

“不。并不会更好。露克蕾西亚。”你笃定地打断她想要责怪自身的话语。

“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能如此发誓，不会比现在更好。”你再度肯定道，“这也不是你的问题。”

“如果不是宝条，你现在不会在这里，你的未婚夫也不会遭遇横祸，甚至——萨菲罗斯也不会呆在那样一个与‘人’毫无关联的环境里。”

“至少，你一直在这里生活，也是想等待着什么机会吧？——或者更直观点，等待【米娅】？”

露克蕾西亚没有否认。

但她沉默着抬起头，第一次与你长时间对视。

但你却笑了。

女人疑惑地看向你，似乎不明白为何在这样的状况下你还能笑出来。

“如果【米娅】在这里的话，大概会很高兴吧。”你弯起眼，“毕竟因为她露克蕾西亚小姐没有逃避也没有退缩。一直撑到了现在。你原本可以躲进水晶里，却留在这里与【杰诺瓦】因子共存了这么久。”

——这句话你发自肺腑。

蝴蝶在时空隧道的起点扇动翅膀，最终引起尽头滚滚而来的风。

尽管结局以失败告终，所谓的任务目标也并未完成，但上一周目的很多举动却并没有白费。

“......但我现在也不能再做些什么。不能回到米德加尔，甚至不能在他们任何一人的身边。无论是文森特、还是萨菲罗斯......”

“事实上看，是的。但你的存在就已经可能成为对付宝条的一把利剑。”你说，“什么也不需要刻意做，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等待？”

“没错。”

眼看着预计的时间即将截止，你加快了谈话的速度。并用最简短的语言告知她在你之后会发生什么。

“副社长会在之后找上门。露克蕾西亚小姐可以暂时信任他，如实回答他的提问。”你诚挚地说道，“看在【米娅】的份上，要不要试着相信我一次呢？”

女人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毕竟，现在也没有多少选择吧。”

“感谢。在那之前，需要提醒的是......”你继续说道，“副社长擅长套话、谈判，不宜与他周旋太久。或者，他可能会有将你带回米德加尔当面对质其他人的打算也说不定——别紧张，那是绝对不行的。我会帮助你。”

眼见露克蕾西亚的视线再度看向你，你便知道是时候将自己的条件摆在案上。

“我会教你一些简单的谈判技术与话术来应付他，告诉他你有必要的理由留在这里。——但希望露克蕾西亚小姐不要在副社长面前说出我们方才见过这件事。”

“......”

这下轮到露克蕾西亚诧异地上下打量你了。

“我以为你是他的下属。”

——这里的“下属”，意味大概是心腹的那种类型。

“现在算是。”你痛快承认，“但谁没点小秘密呢。目标差不多就没问题。衷心不变。”

“......目标？”

“没错，世界和平。”你开始胡扯，“还有拖垮宝条。”

“......”

“好啦，时间不等人。”

将一切都办妥后，你顺手拿起随身带的笔记本和笔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随后在对方的视线里撕下纸片，将其塞进座椅间的夹缝里。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藏在这儿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如此说着，你打开门，还未等露克蕾西亚出声，便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窜出去，借着积雪和树木把自己猫在其中。

时间卡得刚刚好，你前脚刚走，后脚神罗的黑色军车便到达了这片村落之中。

不远处便能听到雷诺和路德的声音，不一会儿，你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车上慢慢走了下来。

这一次，路法斯倒是破天荒没有带上那只光是看着都吓人的军犬。

——跟在他身边的是纯白小巧的皎月。

那些原本对你还算友好的村民在看到这副架势时倒是显得还有些戒备，不过在小狗迈着小碎步，吸引了好些孩童好奇的视线时，僵硬的氛围似乎得到了那么一些缓解。

方才那个给你指路的小女孩蹲下身，伸出手来试探性地想要抚摸转悠过来的小狗，获得了皎月热情的回应，不由得发出咯咯笑的声音。

你看了一眼跟在路法斯身后显得有些蔫吧的雷诺，他一手抓着手机放在耳边，一边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有消息吗。”你听见路法斯在问他。

你后知后觉看了看被自己拔出了卡片的通信终端。

再等等。

等到他们和露克蕾西亚谈完，再给他们报个信——免得把事情闹大了。

艰难移动到距离村庄有一定距离的平地，等到阳光彻底被云层遮住，雪地上覆盖了些许阴影，暴风雪卷土重来时，你窝在一处树干下装好了通讯卡。

第一时间，雷诺的电话如约而至。

按下通话键，你下意识开免提。

“终于接通了！”

雷诺的大嗓门吓跑了在附近栖息着的鸟类。

你：“......你吓到我了。”

“哦。是本人——不对！都已经这么久了，才接通是怎么回事啊？”

“遇到了些意外。”

“你这家伙掉下去的时候一声不吭，我还以为......”

那边雷诺还没说完，你便听见一阵杂音。

下一秒，声音的主人变了。

“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是路法斯。

那熟悉的声音里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感情。

但不用面对面你都能感受到那副作为质问者的压迫感。

“抱歉，副社长。”你缓慢地回答道，“是我的失误，麻烦你们了。”

“晕了一阵，发现手机跟着背包一起摔出去，废了好大力气才找到——”

“坐标。”

对方一点废话也没有。

“.....呃，如果您是说手机的定位系统，刚刚好像也摔坏了。”迟疑片刻，你再度说道，“还有，那个......现在风暴天气下定位系统就算能正常运作也很鸡肋，收不到信号......”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你听到对方似乎心情不善。

“但是！副社长，我在来时的路上都有做标记，跟着标记走就能走出去了。”你说，“您问问雷诺，他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你听见雷诺在那边得意的嚷嚷着他知道。

如此向对方说了碰头的地点后，乘着风雪还没有变得迷眼，你轻而易举找到了那一处。

——由于你今天的体能属实是用得差不多，等你慢悠悠载着风雪踱到那里时，已经看到了埋在积雪里的黑色军车。

路德在车后面伸手推着什么，似乎想要把这笨重的壳子从雪中推出去，可惜收效甚微。

而一旁雷诺早已放弃努力，踢了一脚后轮。

等你走到跟前时，他俩才发现你。

“哦。你来啦。”

雷诺闷闷地这么和你打招呼，随后习惯性耸肩，“但是现在我们好像也出不去了耶。”

“......车子埋雪里了？”

“对啊，偏偏这个时候出问题！”雷诺气愤不已，“开出来的时候我可没想着会有这种事——”

“这里的暴风雪大概几个小时后就会停的。外面比较冷，你俩不进车里避避？”

你随口一说，两名塔克斯对视一眼。

“副社长在呢。”雷诺一反常态，神色正派。

“会消耗得很快的。”

路德非常实诚地没能与搭档达成默契：“来的时候以为不需要那么久，没给车子加满燃料。”

“......”

——好家伙，怎么什么debuff都给你们占了？

关于路法斯的一些行为逻辑：

RB朱诺地区的章节，从停机坪上下来面对众兵士时小总裁是带狗的，但是演讲现身时并没有。

前者是有意营造威严的新领导者形象用以震慑武力单元，后者则是故意制造亲民的新政者形象提升民众好感。

他很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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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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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蝴蝶轻轻扇动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