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冷风,知雪不由问身边的太子:“今年的雪来的早,天也放佛比往年更冷,怕是炭价要飞涨了。”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太子想起来今日户部尚书上的奏折。
“的确,炭火供不应求,不过还好,钦天监早已预料今年天寒,倒是储备了一些。”
知雪听着却道是:“宫里自然炭火充足,只是不知道老百姓会不会受苦,尤其是西北的百姓。”
太子神色微顿:“那边让宫里的炭火流出入一些。”
知雪瑶了摇头,手里仍然挑选着毛料,“宫里的红萝炭价格昂贵,不是百姓能承担得起的,最后无非是流入富户。可是那些个富户,又怎会缺炭火,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的确你说的有理,”太子原本冰冷的面孔微微带了些暖意,“孤的爱妃没想到还有心怀天下之才。”
知雪选择好了毛料和缎子,重新坐在软榻上,”炭火得来不易,如今救济百姓,自然也要遵循市价,可是就算是市价,也不一定保证炭火流入百姓手里。”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件事不管什么朝代都是一种“潜规则”。
知雪起身拿了量尺半跪在席墨川面前,为他量了量膝围。
太子知晓了她的意思,伸出大长腿配合她的动作,虽然面上还在为百姓烦恼,但是心理温暖了不少。
两个人沉静了一会,知雪忽然眸中灵动,颇有些自得的样子:“臣妾到真相到了一个主意,殿下要不要听听。”
太子挑了挑眉,带着玩闹一般声调,“说说看。”
“不如将炭火中掺些杂石杂料,按照户头,卖给百姓。”
“杂石杂料?”
“殿下不要觉得浪费着上好的红萝炭,如是不让着炭火糟践一些,百姓如何能得到。”
席墨川原本瞬间皱起的眉,片刻后,恍然。
低头喃喃:“不破不立,唯有如此,方为破解之道。”
转头,在书桌上写下奏折,向陛下请命,将储存多余的炭火掺入杂物,以低廉的价格卖给寻常百姓,以后凡大寒之年,均效仿。
知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太子自小便学的帝王之术,又长在边境之处,尝到百姓疾苦的上位者,自然与生在富贵之中的王爷有着比不了的远见。
虽然这场争论蝉联月余才说通文武百官,但是好在寒雪来临之前,贫寒的百姓大多都拿到了御寒的炭火。
今年百姓们应该能过一个好年了。
知雪将手里的棉絮整理完毕,一副蚕金丝锦蓝缎的护膝也完工。
知雪有些昏昏入睡,最近这几日总有些疲乏,让阿喜送去了书房之后便沉沉睡去。
自那日与太子说完炭火的事情后,没过三五日天便下起了雪,好在炭火的事情已经办妥,总不会有太多人受冻了。
知雪斜靠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本书,时不时的看两眼。
“娘娘,该用晚膳了。”
阿喜从门外进来,脚上还沾了些积雪,进到屋里形成点点水痕。
“我不饿,晚些再说吧。”
“娘娘,你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昨天也就正经吃了一顿饭,不如奴婢请个郎中来瞧瞧把。”
“倒也没有别的不舒服,就是胃口不好罢了,不用急着请郎中。算了,把饭摆上来吧。”
阿喜应声而出,不一会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娘娘,这是厨房做的鱼汤,您喝点暖暖身子。”
知雪点点头,一碗雪白的鱼汤端到她面前,鱼汤的香味扑面而来,知雪却觉得有些腥,皱了皱眉,还没开口说话,竟忍不住要呕吐。一把推开阿喜的手,急往门外走去。
阿喜也顾不得撒了一地的汤,急急追上去,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快,去找郎中来。”
等那阵恶心的感觉过去,知雪稳了稳心神,阻止了要去请郎中的小丫鬟,问道:“阿喜,我回府里有多久了?”
“已有月余了。”
“是吗?”知雪突然间有些错愕,忽而柔软了眉眼,嘴角含笑,低声喃喃道:“已经这么久了啊,看来这是天意了。”
“娘娘!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快请个郎中来看诊才是正经!”
知雪咧嘴一笑道:“阿喜,不用请郎中,此事我心里明白。”
说着也不管阿喜惊讶的表情,径直走回到食案前,眼神里带着些许快乐和几分慈爱,看着满桌子的饭菜,纵然她没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多吃几口。一边吃一边对还在门口发呆的阿喜道:“近一段时间不要再做鱼汤了,我闻不得那个鱼腥味。”
大雪下了许多日,天空一直阴沉沉的让人提不起心劲。昨天夜里,狂风呼啸,像是要把院子里新开的几株红梅给卷了去似的。没曾想,今日倒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阿喜端着刚煮好的热茶进来,正看到坐在窗口发呆的知雪。
“娘娘,茶好了。”
阿喜低头轻声唤了一句,等了半晌不接有人答应,抬头看到见知雪一幅恍若未闻的样子,看着墙角的落满了白雪的几株梅花,微微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
阿喜走近些,将手中的茶放在桌子上,又喊了一声。知雪这才如梦初醒般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阿喜,雪停了。”
“是啊,娘娘,雪停了,可到外边去散散心了。”
“奴婢见娘娘这几日总是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兴致,还常常反胃呕吐,吃的也不多,奴婢要请郎中来看,娘娘又不许,可把奴婢急坏了,但今日见娘娘气色不错,怕是这些日子下雪,在屋里憋坏了吧。”
知雪闻言,笑而不语,只低头将手轻轻放在小腹上,目光柔软。
用完两杯热茶,阿喜找来了一件浅蓝色带白色毛领的斗篷来,披在知雪身上,转身又拿了一个暖手炉塞在她手里,这才安心地同知雪一起出了门。
冬日里,百花凋零,花园里本也没什么可看的。但这整个府邸中,平日里都是碧瓦朱檐,飞阁流丹,一派富丽堂皇之气。如今无论是斗拱飞檐还是亭台楼阁,都覆盖在这皑皑白雪之下,只露出些许清淡的颜色出来。知雪走在园中,时不时的总会恍惚,彷佛天地间只剩这一片雪白,要不是偶尔还有几株染了冰霜的红梅傲立枝头,只怕她就要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了。
安安静静的走了许久,前边突然热闹起来,待两人走进一看,原来是太子妃带着秦良媛与昭承徽在湖边赏景。这本是府中最大的一处湖景,若碰上天朗气清的好日子,供各位主子在这里游船看景。只是这接连几日的风雪,将这片湖水冻得结结实实的,太子妃正与其他两位娘娘一起商量着趁着这一场大雪,举办一场冰嬉来乐呵乐呵。
“太子妃安好。“
“嗯,段良娣也来了。“
“今日天气不错,臣妾出来散散心,可巧遇到太子妃和诸位姐姐。“
“妹妹来的可巧,刚刚太子妃还同咱们姐妹商量着再过明日要举行一场冰嬉热闹热闹,让咱们姐妹每个人出个节目来,如今妹妹来了,倒是不用再着人去通传了。
说这话的正是随心,她面上带着盈盈笑意,但心里却对于知雪能得太子高看一眼而恨的咬牙切齿。
“呀,姐姐这可是高看我了,妹妹天资愚钝,不善歌舞,这冰嬉之事,妹妹可做不来。”
知雪浅浅笑着,不软不硬的将话赌了回去。
“妹妹说的这是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在一起玩一玩罢了,准备的节目也不分什么高低好坏的,只是叫太子和众姐妹乐一乐便罢了。
“姐姐,我自幼便胆小,又怕疼,这冰嬉我从未做过,害怕的紧,我就在一旁给各位姐姐呐喊助威便是了。”
“妹妹这小小年纪怎么前怕狼后怕虎的,比那身怀大肚的孕妇还要软弱几分,这可怎么行呢。
知雪闻言心中一惊,不知她是得了消息还是随口乱说的。
当下心思电转,不知是不是自己院子里出了内鬼,又或是自己哪里漏了形迹?这孩子的事情可万不能给其他人知晓,倘若其他人知道了,恐怕就更保不住了。
她这边脑子转的飞快,但脸上却荡出一丝红晕,半羞半怯道:“姐姐莫要取笑我,我哪里有那么好的福气,怎好拿我与那孕妇相比,我不过是天生怯懦罢了,姐姐快别说了。
“好,妹妹脸皮薄,我不说了便是,那这冰嬉之事,妹妹来是不来?”
小陈氏看知雪即不答应也不说话,半点不给自己留脸面,当下面沉如水,阴阳怪气道:“呵,如今良娣是得了太子青眼的人,我这个太子妃说话是半点不管用了,怎么整个府里众多姐妹,只良娣一人身骄肉贵做不得冰嬉?”
知雪暗自叹了一口气,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于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下,道:“娘娘别生气,臣妾是怕自己做的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罢了。都是臣妾愚钝,还请娘娘消消气。”
“哼!”
太子妃甩了甩袖子,带着一干人等转身离去,知雪这才起身,装着满肚子的心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大约是刚刚起来的太快,谁知走了没两步,又开始头晕恶心,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干呕起来。
阿喜在一旁看的着急,道:”娘娘,还是请个郎中来看看吧,您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知雪摇摇头。
“此事不可声张,我心里有数。“
入了夜,秦兮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今日随心的无心之言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来人!“
“娘娘,什么事。“
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小婢女,秦兮刚想开口,又把话咽了下去,她一个小姑娘懂什么,这事需得一个老练的人去探听。
“你叫我的贴身嬷嬷到我房中来。“
那嬷嬷已经事有了孙辈的人,对妇人的事情那是了如指掌,听了自己小姐的吩咐,便赶忙去办事去了。
这一夜,秦兮在房中坐立不安,她希望,嬷嬷能带回个好消息,告诉她段之意事生病了,不过是虚惊一场,但她也怕,她害怕这是真的。
书房里,太子低头写着一幅字。忽然间大门打开,无章带着一身风雪走进来,在太子身边立定。
“事情可查清楚了?”
“清楚了,太子,良娣怕是有孕了。”
沾满黑墨的笔锋忽然停住,在宣纸上留下一团污渍,随后,太子放下笔,面色如常的问道:“此事不可声张。”
“是。”
无章说完,只站在原地不走,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属下,属下刚刚经过花园,听见太子妃要办冰嬉大会。”
太子闻言不禁失笑,道:“她要办便办,这点小事还要你特意汇报给我?怎么,你是最近太清闲了?”
“不,不是。”无章急的一头汗,他可一点都不清闲。
“是属下听到太子妃说要合府的娘娘们都出一个节目,良娣也在其中。”
太子闻言,握着笔的手紧了紧,问:“她答应了?”
“答应了。”
“行了,你下去吧。“
无章回完话就赶紧从房间里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虽然太子面色无恙,他觉得,太子刚刚好像有些生气。
冰嬉大会开始的时候,知雪还在想着要怎么办,实在不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倘若她此时装病,只怕太子妃为了她的贤惠之名也要请个郎中来问诊,到时候可就露馅了。
正当她满面愁云之时,突然冰面上传来一阵骚乱,抬头看去,原来是刚刚在冰上蹴鞠的侍卫落了水。此时正手忙脚乱的救人呢。
后边的节目自然不了了之了,知雪看着眼前这一幕,总觉得有哪不对劲,按说这雪下了将近十日,这湖面也早该冻得结实,怎么就有人落了水呢?但无论怎样,自己总算逃过一劫,摇摇头,不再想了。
这一日,知雪因为逃过一劫而感到庆幸,但秦兮却度日如年,她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段之意,晚宴的时候更是紧紧盯着,看她吃的很少,像是没胃口的样子,心里更加的气愤慌乱。
到了晚上,打探消息的嬷嬷急匆匆地回来了,却说段之意定然是有了身孕,秦兮又急又气,长长的指甲都生生折断了。
后院的女人本就是这样,如果大家谁都没有,那尚且还能和和气气的做一做样子,倘若,有人有了其他人都没有的东西,那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想她秦兮,高门贵女,自小锦衣玉食的被宠着长大。段之意算个什么东西,能在太子身边做个婢女都是祖上积德了,如今竟然还妄想生下太子的长子?做梦!
如今,既然她抢了自己的东西先怀上了孩子,那就怪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了,要怪也只能怪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没有托生对人,怪不得别人!
但如今,她一人不好下手,需得找个帮手来才好,这样一旦东窗事发,她也好有个退路。无论如何,待到明日我先将这个消息透漏给太子妃,想来她作为正室,定然不愿意看到一个良娣在抢在自己前边生了孩子。
秦兮那边打定了主意,安心睡下了。这边知雪的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眼眸低垂,略有些伤感。
今日的宴会上,看秦兮死死的盯着自己样子,只怕她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来的不巧,之前自己在战场上,过度劳累,这胎本就坐的不稳,现下走漏了风声,只怕这孩子和自己之间的缘分也不剩多少时日了。但愿下一次,他能投个好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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