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留声机传来悠扬的古典乐，咖啡厅里除了有叙旧的谈话声还有勺子与杯壁碰撞发出的声音，装潢简约大气，墙边还安装了内嵌书架。
生意场上忙碌久了的人有时周末会来这寻求来之不易的清静，朴智旻四处打量着，平日里去惯了会所突然来这种文绉绉的地方还有些不大适应，尴尬地轻咳一声。
面前的金硕珍反倒是把这当家一样轻松自在，慵懒地后靠在椅背，时不时用勺子搅动咖啡，香醇的气味散在空气中沁入鼻腔，两人相视无言，这种怎么看都像是正宫与小三的修罗场的局面已经持续十多分钟了。
终于，朴智旻耐不住性子开始说话：“金医生，首先我约你出来是想对来电这件事感到抱歉，我和金泰亨并没有什么关系。”
金硕珍转动勺子的手停住，掀了掀嘴角，好笑地听着朴智旻的说辞，“朴少你觉得我会相信吗？”说完打开了一包砂糖加了进去。
朴智旻语塞，“......那天我和泰亨去了西街找一个朋友，因为场合需要他把手机交给了我。”
“所以你就拿他的手机说了那种令人误会的话？”金硕珍语气有些愠怒，失去了刚刚悠然自在的样子。
“是。”朴智旻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但他倒是听出来了金硕珍只是嘴上说着不信，心里还是偏向金泰亨的。
在情场上混久了，金硕珍的这点心思朴智旻也猜到个大概，不过谁叫自己嘴贱拿着金泰亨的手机说他在睡觉，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事了，朴智旻回想起来真的很想抽自己。
金硕珍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是金泰亨的意思，还是你自作主张？”
问出口的瞬间，金硕珍心里是没底的，毕竟金泰亨在外面有多少花花草草自己也不知道，也不是很确定他对自己是不是真心的。
更多的是金硕珍对自己取向的转变感到不自信，如果这件事单是朴智旻的主张那还说得过去，顶多就是开开玩笑，但如果是金泰亨的话......
“是我。”
朴智旻抱歉地笑笑，“泰亨他不会做这种事。”
眼看面前的咖啡要凉了，赶紧拿起来喝一口，点的是黑咖，无奶无糖苦的要命，朴智旻差点没忍住爆粗，歪了歪头心想还是会所的酒好喝点，抬头扫了眼钟，发现还早，便开口：“我跟你聊聊泰亨吧。”
金硕珍没作声，当是默认了。
“四年前东街还不是泰亨的地盘，我那时也不是朴少，当年他只是一个跑腿的，给人端过茶，弯过腰，甚至有些上头还叫他去给自己的大老婆小情人捏肩捶背，是个人都可以使唤他。”朴智旻说到这有些心疼地笑笑，“哪像现在，东西街的人见到他都避之不及。”
“过了些日子，他总算熬出点皮毛，可以出任务了，不过都是些小事，还不是得看人家脸色？”朴智旻烟瘾犯了，也不理会前面写着的‘严禁吸烟’四个大字，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就点上。
尼古丁的气味瞬间漫在整个咖啡厅里，让人直皱眉，服务员闻到烟味循着过来，正想提醒，看清楚脸后噤声默默退远了。
朴智旻斜了一眼那位服务员，嗤笑，挑衅般地晃了晃手中的烟又吸了一口，金硕珍在诊所待惯了，上一次闻这么浓的烟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自在地皱了皱眉，放慢了呼吸速度，问：“后来呢？”
“后来他在一次出任务的过程中我们在街边遇到了。”朴智旻将烟灰抖进咖啡里，火苗被水熄灭发出‘呲——’的声音。
“我当时可惨了，被继母赶出来了有两三个月，澡都没认真洗过几次，有一晚上在巷子里睡觉的时候鞋子还不知道被哪个流浪汉偷走了，浑身上下臭的要死，泰亨当时见我可怜把我带了回去，那天我终于吃上一顿热乎的了，我死缠烂打让他收留我，但他一直不同意，直到我答应了他一件事。”
朴智旻故意没再说下去，等着金硕珍来问，他倒也配合，问“什么事？”
朴智旻垂下眼，说：“他让我杀了他的亲生父母。”金硕珍一愣，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对金泰亨的了解仅限于旁人的口中，关于他的这些事还是头一回听到。
“为什么？”金硕珍疑惑。
“我当时也问他为什么，泰亨一开始没告诉我，直到我拎着他们的眼珠子到他面前才跟我说。”朴智旻说到这眼神暗了下来，他又点上一支烟。
“是为了他姐姐，亲姐姐，比他大个两岁，姐弟俩从小相依为命，父母都不管他们，只有他姐对泰亨好，后来他姐姐成年之后就被她亲爸给强了，她妈也知道自己丈夫这些龌龊事，理都没理，反而要是她姐反抗就往死里打，就这样大概持续了一个星期左右，最后他们趁泰亨出去买碘伏的空隙把他姐用药迷晕卖去窑子了，泰亨去找过她，去到的那天他亲眼看见他姐吊死在了悬柱上，伤疤淤青浑身都是，没一块好皮。”
这时咖啡厅悠扬悦耳的音乐似乎也蒙上一层忧伤，咖啡早就喝见底了，金硕珍打算续上一杯，却被朴智旻一手拍开，“喝这个多没意思，金医生，要不要来点酒？”
刚想开口拒绝但朴智旻已经招呼了一个人过来把酒端上桌了，拿过酒就给金硕珍倒上一杯，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喝过几次，可爱地笑笑，开口安慰：“放心~这个酒醉不了人，你未来还是我嫂子，虽然我取向广泛，但不会动你。”
听到这话金硕珍燥了，耳根开始染上红晕，连话都说不大利索，“谁...谁是他的，我都没答应...”朴智旻敷衍的‘嗯’了一声。
要是金泰亨那小子认真起来，哪还管你答不答应，他心想，不过最终没说出口，还是要等他们亲身实践才好，朴智旻摆摆手：“好了，不闹你了，我继续说。”
“那时泰亨还没现在那么冷血，当时他还念在他父母对自己有生育之恩便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走了，来到东街后受到周围的耳濡目染也成熟了不少，杀过的人比吃过的饭还多。”
金硕珍见惯了整天四方嘴嘻嘻哈哈的金泰亨，从来没想过他以前经历过这些事，心里有些发酸，问：“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亲手杀了他们？”
朴智旻嗤笑，口中的酒差点没喷出来，“你说呢？要是你自个儿摊上这么个禽兽父母难道还想沾上他们的血吗？”
“后来他守约收留了我，从那时候我开始接一些杀人的单子，来钱快，泰亨出任务早出晚归，一个月也不见他几次，有一次他晚上回来问我要不要去跟他干一件大事，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信他，你猜猜是什么事？”
朴智旻笑了笑，抿了一口果酒，颇为自豪地挑了挑眉。
金硕珍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开口：“四年前东街当家惨死于市中心，被人砍断手脚，开膛破肚，眼珠子还被搅烂，”
朴智旻微微一笑，金硕珍继续说：“手下的产业链一一被捣毁，赌场的洗黑钱的做假账的还有窑子一个都不剩，一夜之间东街变了天，在东街群龙无首之际，西街郑号锡举荐金泰亨，他倒也是个狠角儿，一年内就将东街恢复到了全盛。”
“但东街当家的死一直是个谜。”金硕珍看着面前秀色可餐的果酒忍不住拿起喝了一小口，口感是出乎意料的甘甜，赞许地点了点头，“过了许久，有人查出了点皮毛，说这一切都是金泰亨策划的，而东街当家像鬼一样的死状则是金泰亨心腹的作品。”
“想必那个心腹就是你吧。”
朴智旻惊喜地瞪大双眼，“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么多。”
“你觉得呢？这件事情一发生，消息就像病毒一样蔓延到整个城，人民日报还专门做了个专栏，东街当家的死还有东街日后何去何从都成为了每家每户茶余饭后的谈资，有高兴的，唏嘘的，也有憎恨的，过了许多些日子才渐渐平息。”金硕珍眯了眯眼，少见的整张脸都写满了嫌弃。
“泰亨摸爬滚打那么久可不会白白受人使唤，当年那个当家手下的一个窑子就是他姐姐曾经被卖去的那个，泰亨他与人打好关系，熟悉好线路，最后逼死了那个混账。”朴智旻想了想，觉得不对，改口说：“其实也不算是他逼死的，当时泰亨把他丢给我玩，我就顺手把他老婆情人给杀了，幸好那个混账没留孩子，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朴智旻见金硕珍面前的那杯果酒已经喝了一半，作为打交道的老油条自然熟练地打算续满，却被金硕珍一手挡住。
“谢谢，一杯足够。”见状朴智旻也不好强求，以为他有点醉了便仔细一看，说话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脸有些红，以为没什么关系，便放心地应了声‘好’。
可朴智旻不知道的是金硕珍正在用仅存的那一点意志全数集中在大脑，他是清醒的，但就是晕，一边回应着朴智旻，一边思索着这不是果酒吗？怎么这么上头......他轻咳一声，小心地问道：“这酒...多少度啊？”
“不高，也就十一十二度左右这个样子。”朴智旻说道，听完后金硕珍的手肘一个没支撑住踉跄滑落桌边，“不……不高吗？”
“不高啊。”对于朴智旻这种整夜浪荡的人来说，一个晚上吹个四五瓶这样的完全不成问题，还有兴致摇个骰子。
但金硕珍这种品行端正三好学生滴酒不沾矜矜业业安守本分的老实人距离上一次喝酒连自己都记不清了，要不是看这果酒颜□□人自己才不会喝。
虽然只是喝了半杯......
“金医生，你没事吧？”朴智旻定眼一看，见他的眼神开始有些迷离心里有些发怵，怕的就是金泰亨知道自己干的好事之后‘感激涕零’地把自己打一顿。
“那个......要是你有些头晕的话我就先送你回去。”金硕珍脑袋嗡嗡地也不知道朴智旻在自己面前说了什么，只是听到有声音传入耳朵里就机械性地点点头。
朴智旻去柜台结账回来就准备送金硕珍回诊所，当他把金硕珍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的时候朴智旻顿住想了想，随后放下，转手就摸出裤袋里的手机给金泰亨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金爷~”
“有屁快放。”
金泰亨正看着股票就收到了来电，听他这种语气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的小医生在我这。”
果然……
金泰亨经过上次朴智旻在通话上闹了一番就心有余辜，他还真是怕了，“朴智旻，我警告你可别做什么出格的事......”
“啧......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吗？”
......
“他喝醉了，来围巾咖啡馆61号座。”
金泰亨皱眉，思索着金硕珍怎么就喝酒了，转身快步向西街走去：“围巾咖啡馆？什么地方，名字这么......”
“你媳妇选的地儿。”
“这么好听..”
朴智旻翻了个白眼，听着电话那头的双标都快吐了，看着一旁浑身发热的金硕珍不由地添油加醋一把：“金泰亨你动作麻溜点，小医生难受得很，我一会儿还约了人，五分钟要你过不来我就把他领我家了。”
“朴智旻你敢......”
朴智旻懒得听下去，用发丝都能想象到金泰亨现在什么表情，利索地把电话挂了坐到金硕珍对面手托着下巴细细端详着。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金硕珍的嘴唇比平时红润了一点，看起来更加甜蜜诱人，朴智旻吞了吞口水，要不是介于他是金泰亨整天挂在嘴边的人的话早就扛回家怎么着都一定要诱着哄着亲一顿了。
朴智旻细细端详了好一阵发出感叹：“唉，金泰亨真是走运，这样的绝色我怎么就遇不到...”
“要不......我也被人划几道口子去诊所转转？”朴智旻嘀咕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