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决定去问一问姐姐。
九方负雪一定知道什么。
然而刚刚下楼,他就敏锐察觉到了墙后的人。
脚步微顿,他转过身,可脸上确实在提不起什么笑意了:“武小道,你还没走啊?”
墙后的人走出来,尴尬的笑笑。
最后,他跟着九方一起坐上了前往东京的车。
“武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九方问道。
他们并排而坐,武道自始至终都低垂着脑袋。
“九方君,所以你还是决定要回国了吗?”
九方沉默着,点头:“我就是去找一个答案,很快就回来。”
“不。”武道压抑着声音,满脸凝重,“你不会再回来了……”
九方顿了顿,看向他:“你……”
武道抬头与他对视,那双眼中的坚定,和那晚站在Draken面前时是一样的:“九方南鱼,是因为她吗?”
九方瞳孔骤缩,目光下意识冷了下来。
南鱼的事,就连阿樱他都没有具体说过,为什么武道会知道?
武道被他的目光吓得一激灵,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你妹妹出了什么事,但你能不能不回国?或者晚一点,半年后再回去?”
九方本来就是个相当理智的人,他看着武道,想起早上他就说过自己会回国。
他到底……
“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他放缓了目光,可能因为师父的原因,他对于武道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武道却说不出来,因为十二年后的季云帆也没有说清楚。
九方叹了口气:“那我告诉你,为什么我现在就要回国。”
武道看着他:“你愿意……告诉我?”
九方扯扯唇角:“直觉。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个大秘密,你和普通人不一样,很特殊,我相信你。”
看着他温和又有些苦涩忧愁的笑容,武道更坚信了决心。
我一定要救他!
都说信任是相互的。九方明烛对于武道的信任来自自己的师父,因为他看不见花垣武道的灵魂是否干净。
九方叹了口气道:“我的妹妹九方南鱼是被人用铁棍击中头部而死的。我一直以为是那人报复性的杀人。可今天我看到了妹妹的遗书,上面说……”他深呼吸一口气,“是我的爷爷杀死了她。”
武道瞪大了眼:“什么……”
九方无意识掐住自己的手臂,直到渗出血珠。
武道吓了一跳,随即他想起了十二年后季云帆说的话“九方他十二年前就已经患有多种精神疾病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
他于是拿出纸巾递过去,九方回过神,扯唇笑了笑,接过纸巾。
“所以我必须回去,我想要一个答案。不过现在,我要先去找我姐问一些问题。”
武道便也说不出什么话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又有什么立场劝九方不要走呢。
九方必须回去。但如果未来那样惨烈的话,肯定有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是什么呢?
他试图从自己已知的信息中找到漏洞。于是也一路跟着九方去了。
九方约了姐姐在公园见面,武道就坐在不远处,思考自己还能做什么。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九方负雪穿着杏色风衣,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柔和笑容。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繁星之下他们并排站在小桥上。
“明烛,这么晚了怎么来找我?”
九方明烛没说话,从口袋里拿出南鱼的手机,当着九方负雪的面输入密码开机,那封遗书瞬间映入眼帘。
“姐姐,你早就知道了吧?小鱼的遗书你也看过了,对吗?”
九方负雪低头笑了笑:“是。我找了黑客,查个密码还是很简单的。”
短暂的沉默中,是刺骨的晚风划过脸庞。
“姐姐……你到底想干什么?”九方明烛声音发颤,“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我去解开密码?”
九方负雪侧身,抬手轻抚他的脑袋,就和以前一样。
“明烛,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姐姐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她的声音和动作都那么轻柔,就好像小时候安慰弟弟妹妹一样。
“自从看了南鱼的遗书后,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南鱼的死,因为我也不相信,我们的爷爷会杀了自己的亲孙女,就像你现在一样,不敢也不愿相信。可你知道我查到什么了吗?”
九方明烛看着姐姐的脸,竟莫名的感觉到了一抹阴狠。
“当初萧如风去杀南鱼的时候,九方家层层叠叠的防御系统全部关闭了,保镖什么的全都没有,那一天,老宅就是一个空宅,只有花园里的南鱼和袖手旁边的保镖。”
她说着,突然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那双漂亮的眼都眯了起来。
“哈哈哈……你知道吗?甚至萧如风杀死南鱼用的铁棍和机车都是九方鹤松提供的,是你亲爱的爷爷亲手杀了南鱼啊!”
九方明烛顿觉毛骨悚然,振聋发聩。
他瞳孔放大,全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耳边只剩一片嗡鸣,伴随着九方负雪有些癫狂的笑声。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泯灭,九方明烛顿觉浑身剧痛,痛得深入骨髓,他窒息般大口喘气,一只手扶住旁边的围栏才堪堪稳住身形。
“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九方负雪突然上前,一把拽住九方明烛的手拽到自己身前,原本淡然的眼中只剩无尽仇恨,就这样与九方明烛对视着:“这要去问你亲爱的爷爷啊。他杀了南鱼是事实!”
“九方明烛,你问我为什么一定要你解开密码。因为我就是要你亲手揭开这血淋淋的现实!
你以为姐姐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吗?因为逃避?不!九方明烛,你没有这么懦弱,不然又怎么会为了南鱼忤逆长辈差点杀人!你离家出走,只是因为不想面对你的爷爷九方鹤松害死了南鱼的事实!”
九方明烛的双眸渐渐被痛苦浸染,濒临崩溃。
“我……”
九方负雪松开他,平复自己剧烈跳动的心。
此时,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温柔,只剩冰冷和仇恨。
“九方明烛,你还要逃避吗?他杀了南鱼,你就不想为南鱼报仇吗?跟我回国吧,九方家的权利已经全部在我这里了,九方鹤松已经不行了。”她握住九方明烛的手,从口袋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强硬的塞进他手中。
“姐姐给你安排好了所有,现在你只需要走到他面前。亲手……报仇。”
九方明烛的手骤然泄力,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看着眼前阴鸷的女人,突然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表面上她轻柔,温和偶尔强势。
可实际……心狠手辣,阴鸷疯魔,这才是她,才是九方负雪。
九方负雪呼出一口气,伸手将掉下来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仿佛刚才的人不是她。
“明烛,姐姐知道你下不了决心。没关系,我给你时间,想好了就来找我,姐姐会一直在这里。决定不了的时候,就看一看……”她抬眼轻笑,“南鱼的遗书。”
凛冽的风好像真的刮过了骨髓,全身都很痛,深入骨髓的痛。他后退一步,将自己的左臂扣的出血。
九方负雪已经离去,就着冷风,走的决绝又孤寂。
“九方!”武道抓住他的右手,阻止他继续伤害自己。
武道的目光触及他鲜血淋漓的左手,瞳孔骤然一缩。
他小心翼翼抓住九方的左手,脱下左手黑色的手套,手腕上的疤痕触目惊心。
而全程,九方都没有任何反抗,只是眼底泛着冷光,目光落在地上的匕首上。
——
晚间的咖啡店亮着昏黄的光,平添几分温暖。
店内的客人不多。
九方坐在玻璃前,抬头就能看到对面街头网球场还在练习的少年。似乎近年来,网球在逐渐兴起,东京的街头网球场变得多了。
武道买了热可可过来,坐在他身边:“喝点东西吧。”
九方笑了笑:“谢谢。”
武道犹豫着开口:“你姐姐……”
“她想让我给南鱼报仇。”九方明烛面无表情道:“杀死南鱼的凶器和机会,是我爷爷提供的,确实是他杀了南鱼。所以姐姐想让我亲手为南鱼报仇。”
武道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他外套口袋上。那里放着刚才掉落在地的匕首。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刚才离得远,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现在,他能猜到一些东西了。
“那你?”
“我做不到。”九方明烛自嘲地笑了笑,“我的爷爷,是个死板迂腐又冷漠的人。我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抱过我,对于姐姐和妹妹,更加不关心。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不断逼着我练功,断手断脚也不能停。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算我不那么拼命我也是第一。好像在他眼中,只有家族荣耀是最重要的,唯一值得他在意的东西。
其实从小到大,我说不出一个能证明他爱我的例子,除了练功他从来不会和我多说一句话。可是……他又能记住关于我的一切,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能感受到他是爱我的。”
他看着对面球场的少年,有一人实力不俗,左右手交换拿拍击球,一看就是碾压式的实力。
“我的爷爷,自私自利,冷心冷情。他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妹妹,对不起所有人,但唯独对得起我。我这一身本领都是他给的。所以即便我恨透了他,我也不能杀了他。”
武道听着他的叙述,竟也能感受到无尽的纠结,纠结到痛苦。
九方明烛:“可我也不能继续逃避了,至少我要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夜晚的天空变得沉闷,好像要下雨了,武道看着九方渐行渐远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触及到了他的内心。
九方君,是个非常善良温柔的人。
接下来大部分剧情就要围绕东京复仇者开始了。毕竟防风铃没完结。谢谢大家的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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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恨他但我不能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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