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自己都会怀疑我的来历。
我始终无法坦然接受奴隶的待遇,每次看到被打骂的他们脸上麻木的表情,总会莫名有种抓狂感——我也许说不定本来是个奴隶。
可比起这种能够作壁上观的事情,更令我厌恶的,绝对是称为坐庙礼的仪式,甚至相比之下,吉尔伽美什王下令的“初夜权”也好了不少。
每一个女性一生中必须有一次到神庙行礼,供前来的男子观赏和挑选。一旦选中便离开神庙与选中她的男子交.欢——选时男子给一些银子放在女子怀里说:愿爱神保佑你。不管银子多少女子都不能拒绝。给银子的如果有多个男子,就按给钱的先后顺序由先给的挑走。
女子向此男性献身就是向神献身。
女性指的是所有的女性,包括神妓,包括巫女,包括祭祀长——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例外。
这个风俗我从未经历过,十五岁之前我尚且年幼,十五岁时成为了“莎姆哈特”,一直在王的身侧,那位王的确对女性来者不拒,可也绝非沉迷女色。
我只是他立起来的一块靶子,他手下的一枚棋子,他最近感到兴趣的玩具,目前并没有陪床的身份。
是的,说出来一定会使得许多人大吃一惊,我仍然是个处。
乌鲁克的保护神伊士塔尔,掌管战争的同时也是性.欲爱情与生育女神,每一位信奉她的神妓或巫女都认为通过性.交就能够同女神心意相通吧,在我看来,这多么愚蠢啊。
自我记事以来,我从未听到过人类得到了神的福音。
我想就算神明存在,我也不愿意以这种形式得到神的垂怜——将自己的身体献给或许从未认识过的男性,甚至连挑选的权利都没有。
女性如同货物一般。
如果不是我的意志足够坚定,在这么长时间的教化下肯定也会被同化了吧,可问题是,我又为什么会这么有自己的想法?
这绝非一朝一夕,七年的洗脑,我都能够表面上做出虔诚的模样,而内心仍然坚守自己的信仰——这只能说明我原先接受的教育远远超过这七年。
实际上并不只是我超过十五岁的问题,那些根深蒂固的三观又是如何获得?这可不像是这个时代能够给予的馈赠。
我并非执着于自己的过去,只是我希望我能够掌握更多的东西,只有将一切情况了然于胸,才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故打的措手不及。
比如说现在。
我早就知道主动跳出来作为靶子的我肯定会有人朝我下手,实际上我也在等待这个机会证明自己的价值——棋子也分为好几种,越是实力强大的棋子越不会被轻易舍弃。
躲过别人的算计只会让王将我看轻,何况躲过这次仍然有下次,只有迎面而上,证明自己并非是软柿子,威慑对方才可换来一段时间的清闲。
所以,在神庙希望我能够出宫回来的时候,我知道,事故发生了。
吉尔伽美什是一个眼光犀利的王,凭借着他看起来的暴脾气已经将不少眼线除去,在他的王宫,我的安全是绝对的。
同时,为了稳住敌人,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一个宫女是尼亚长老的人。
我从来都不认为暴君无法成为明君,相反,这样的君王比起贤王更加可怕——因为他的敌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王到底是因为什么处决他人。
贤明之人顾及名声,大开杀戒都必须师出有名,暴戾之人……当吉尔伽美什王真的想要动用权利杀掉谁的时候,那些掌控着大权的长老也只能在地上磕头谢罪。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王顾及着国家政治的稳定,和边境蠢蠢欲动的基什,又怎么会一直隐忍不发,给予那些长老可以掌控新上台的王的错觉?
一只狮子最可怕不是它精神抖擞的样子,而是为了诱惑猎物故作沉睡的时候。
本来我以为是在回去的路上可能会有人解决掉我,但这种事并没有发生,这也让我好好期待着后续。
但当我走入神庙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被冒犯的愤怒无法克制。
神庙里面在举行着隆重的仪式,坐庙礼,以此讴歌爱神。
无论你是哪位女性,甚至身为王后,进入了仪式就必须遵守规则。
神妓除非身体状况几乎每场都要求参加,其余女性只需参加一次便可。
住在王殿却没有担任任何职务,自然也不会有人传递消息给我,我自己也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过。
的确,这样的我可能被迫向陌生人献身,可是这又有什么影响?就连王,都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同我疏远。
一夫多妻是制度,坐庙礼也是,乌鲁克可没有说为了心爱之人守身的传统。
神权的确处于王权之上。
我带出来的侍女因为身上见了红无法进入神庙,当然这是我刻意挑选出的结果,谁身上带着血腥味闻闻还是很明显的。
经期到来的女性不准进入神庙,否则会被认为是对神明的亵渎。
本就知道这次到来会面对别人的算计,身上的打扮一律从简,只看服饰谁都不会认为我是“莎姆哈特”。
正当我准备以不变应万变的时候,突然有人拉扯住了我:“你怎么在这?!”
她声音刻意压低,我注意到这是前一任被王所厌恶的莎姆哈特。
“被人算计了。”我垂下眼,这人会是对方的后手么?
就从她身上的穿着和脸色来看,被王厌弃后在神庙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毕竟她是被诸位上了年纪的前辈所看好的那个。
等“莎姆哈特”选完之后,我曾经被找来谈话,大意就是希望我不要因此气馁,但有一句话祭祀说的很对。
“对于神,那孩子比你更信仰。”
如果是差在这一点,那么真是输的心服口服。
做出愿意为神付出一切,我也许能做出这样的伪装,可在这些虔诚的教徒面前还是太稚嫩了吧。
我对自己的定位是一个因为神的恩赐摆脱平民卑贱身份,却又畏惧着神的强大,就像大多数的乌鲁克子民那般。
我原先和她不熟,应该说我和任何一个人都不熟,心底仿佛有一根线,泾渭分明地分割了自己和他人。
“巫女搞的鬼?”她的脸色一变,“你等等我,我去给你拿面纱过来。”
拿面纱?
这的确能够遮挡住我的脸,如果对方想要对“莎姆哈特”做什么,无法找到我就可以使得一切落空。
只有良家妇女才能够佩戴面纱,神妓怎样还是妓.女,佩戴会被打五个板子。
我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底微微狐疑。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把面纱递给我,仿佛看出了我的迟疑,有点微微动怒:“发现了最多也是挨五下板子,但如果中了对方的算计……若不是你代表着我们神庙我才不会管你!”
我摇了摇头,把手上刚才的银币递给她:“……可是刚才有人给了我这个。”
“……你今天总归得找一个人献身。”对方的表情恢复到了我所熟知的冷淡,“如果你怀疑那个人有问题你可以再换一个。”
看来她已经看出这枚硬币是我自己拿出来的么。
原先我并没有好好了解过这个人,就凭她是神虔诚的信徒就足够我远离她。
我顺从地戴上面纱,我知道她的意思。
她只是希望我不要因为“莎姆哈特”的身份遭到针对所以想要以这种方式将我隐藏,却不代表她要帮我违背这个仪式。
我没办法不惊动任何人离开这里,我也想过要不干脆男装,可就凭我的脸,长得这么一张柔和的脸……穿着男性服饰只是自欺欺人。
“我该怎么称呼你?”我叫住了本来想要离开的她。
我只记得她是“莎姆哈特”。
当职位被剥夺,这个名号显然并不合适。
她一下子没有回答,背部对着我,看不清表情。
“塔娜。”她顿了顿,不再理我继续向前走去。
没有刻意联络感情的打算。
神妓和戴面纱坐庙礼的姑娘是分开的,虽然神妓需要多次卖身,可相对的,社会地位也高不少。
就像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额头缠绕着的布条干干净净,全身被完好的布料包裹的严严实实,腰带亮闪闪的,也隐隐发着金光,不说多么富贵,至少很是讲究。
人也长得挺不错的,他是第一个站在我面前的男性,递出来的却是一枚铜币,脸上流露的神色令人平白无故心生厌恶:“喂,就你了。愿爱神保佑你,好了你可以和我走了。”
我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铜币,这仿佛是打发奴隶的羞辱,面纱遮挡住了我看向他的手的视线。
他那双没有拿着铜币的左手手掌隐隐约约能够见到些许伤痕,也在不经意地颤抖着。
他在紧张。
这很有趣,毕竟不管怎么样左右为难的都会是我。
如果我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我就得忍气吞声,其实对方长得也不错,虽然给的钱少但这本来就不是什么事,只不过是一种仪式。
本来许多时候就没有那个资格选择。
再次仔细地观察他的穿着打扮,尽管对方似乎是想要装出一副贵族的样子,可实际上并没有超出平民的服饰限制,而且他的背不经意佝偻着,贵族和平民的气质并不是打扮就能够更改的。
就算他知道我的身份也不应该紧张成这样啊,我已经足够确信,他是拿来对付我的绝招了。
我被拐来参加坐庙礼,坐庙礼要求同陌生男性上.床,然后我面前出现了这个人,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情才足以摧毁掉莎姆哈特?
看着主持着这一切的巫女们,其中有一位就是前不久见到的尼亚长老的孙女,我听到有人喊她“玛格莎”。
如果说“莎姆哈特”是神妓中拥有最高地位的,那么巫女中对应的就是“玛格莎”。
她仿佛注意到我的视线了一般,冲着我不怀好意地笑了。
那般快意,像是笃定了我的结局。
我深吐了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愤然。
毫不客气地径直走上前去,不曾跪拜,直接扯下了脸上的面纱:“以‘莎姆哈特’之名,指控此人蔑视尊贵的伊士塔尔女神之罪!”
不理会他人的窃窃私语,我继续道:“我请求王来判决这一切,玛格莎巫女殿下,可否与我同行?”
老实说,我觉得对方隐藏自己内心激动的手法一点都不高明。
趁着现在赶紧窃喜吧。
我真的已经好久没有感到如此愤怒了。
我低下头,掩饰自己嘴角可能流露的森然。
结果还是没写到闪闪,为了铺垫写了一章啊居然。
算计什么的可以猜猜看,我觉得还是挺简单的,想想卡莉亚控告的那个男性。
塔娜和玛格莎一律都是瞎编的,玛格莎是根据希腊文巫女的两个翻译混合起来读音的翻译。
我看看努力一下能不能今天再写一章!毕竟明天抽闪闪啦啦啦啦
真的是好激动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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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零贰、被打断的坐庙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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