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杜天宇的警惕性很高，终究还是难逃科技援助下的法网。最后一次联系完展瀚韬之后，果不其然，邱骏轩的手机就被关了机。O记的设备追踪到一半失去信号，界面顿时停止了搜寻。庄卓嬅换到电脑前输入密码，很快内置芯片的另一道程序被激活，信号图标又重新出现——虽然微弱，但足够他们锁定区域。

波仔感慨地接过手：“幸好杜天宇没将手机给毁了，不然真要命了。”

庄卓嬅紧抿的嘴角并未因此而有丝毫放松，一方面担心仍在医院的庄卓源的伤势，另一方面则着急展瀚韬与邱骏轩的安危。杜天宇这回大费周章抓了二人，摆明了是要进行审判式的复仇，他现在大抵还留着邱骏轩的命，然而等展瀚韬一到，相信他很快就要进行裁决。

废弃仓库里，邱骏轩被架起双手绑缚在十字架上，如果不是时间紧迫，姚美玲真想拿几根钉子，穿过他的四肢肩胛，好让他也感受下，什么是深入骨髓的痛。

光线透过窗户，照在她带了薄纱的面上，纱巾轻盈，遮掩了女人大半面容。在南亚一带活动时，她也曾有过类似的装扮，那时她老公说过什么？半遮面时就靓，摘下面纱，就更是美若天仙了。

可是现在呢？

鞭子用力打在邱骏轩身上，抽出一道道血痕，邱骏轩几下便无挣扎的力气。姚美玲一旁看着，目露凶光，几乎也把牙齿咬碎，可也还是难消心头恨意。她本虚弱得很，此刻仍旧向杜天宇伸出了手，她要他手上的鞭，即便不能雪恨，也要亲自报仇！

鞭子再被扬起时，随着她的动作，面纱已有轻微脱落，邱骏轩眼尖地看到姚美玲面颊上那被火烧伤的伤痕。等她竭力一甩，纱巾完全掉落时，那触目惊心的疤痕让他不由得惊愕，从面上一直蔓延到脖子，粗糙不平，泛着红，还有些似要化脓。邱骏轩只在电视和小说中见过这副模样，他更为明了这对夫妻对他的恨。

“看什么？”杜天宇狠狠地往他眼睛打了一拳。邱骏轩强忍着没有出声，于是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又接连落到他的左脸、胸口和腹部，他不得不痛苦地从口中溢出一声闷哼，但这仍旧不能让杜天宇和姚美玲消除半分恨意。“等你的头儿来，你就死定了。”

上一次他被逮捕入狱，就是展瀚韬抓的他，这一次，还是这只狗死咬不放。如果不是这帮碍事的飞虎，他和他老婆早就可以过上自在快活的新生活。望着姚美玲伤痕累累的身躯，杜天宇的眼中流露出更多的心疼，她所承受的每一分痛苦，所哀出的每一声痛呼，都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割在他心上。再无情的人，心中也会有一方净土，姚美玲就是唯一一个能走到他内心最深处的人。

医院里，当真保持着大眼瞪小眼的情景。庄卓源强撑不住睡了过去，就余下Iris和AK四目相对。待老公的呼吸变得均匀了，Iris才缓缓抽出手，努嘴示意AK去窗边说话。

先头得罪了人，自然要先听几句牢骚。Alan King好脾气地微笑、点头，直让Iris觉得拳拳都落到了棉花上。她噘起嘴撒娇般嗔道：“你们个个都欺负我。”

Alan这次倒没喊冤枉了，咧嘴笑着肯定：“就是欺负你，怎么样？你可以到姑姑那里投诉，看看Gloria是护着你，还是一起欺负你。”

在这件事上还有第二种结果吗？Iris不满地朝他做了个鬼脸。但抱怨归抱怨，耍完小性子之后该问的也还是要问，杜天宇要是没能落网，她这口气可真咽不下去。“Alan，你一定留着后手的对吧！”

“我的手可都在这里。”AK举起双手扮无辜，就是不愿意把话说白了，他兜了个圈子，又把话头抛回给Iris：“妹妹，你好像对你老公的同事不大信任。”

这是不同的两件事，Iris无奈摇摇头，只能顺着他道：“杜天宇绝不该被低估。”

AK不大在意，轻蔑一笑，下巴微扬：“那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最多，再算上他那个受了重伤会拖后腿的老婆。”

姚美玲伤得极重不假，她也的确因此力有不逮，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会连累杜天宇被捕。事实上，在决意报复之前，她已经做好了为杜天宇牺牲自我的打算。因而飞虎队攻入的时候，在确认二人难以成功逃脱的情况下，她推了拉着她的老公一把，完完全全放弃了再迈一步的打算。

杜天宇错愕地看着她的笑容。此刻，他心急如焚，但姚美玲却将手别到了身后，让他没有再次牵起她的机会。“老公，”她的面容丑陋，但眼神依旧那般温柔，“我爱你，你快走。”

杜天宇似乎看到了一种临死前的平静，她尤其讨厌这种感觉，不管不顾就想抓住姚美玲。可是姚美玲又退了，退了好几步：“老公，快走，来不及了。”曾经她陷入困境时，是他折返来救她。正因如此，他们才分别了一段时间，相隔在铁窗内外。姚美玲还记得当时每一秒钟她对重见他的渴望。此刻应该是最后一次相见了，所以她本该转身，却始终舍不得转身。她希望杜天宇能先做出这个动作，这样她目送他远离，既能体会到最后的安心，也能永远感觉到自己对他的追随。爱人在旁，她永不孤单。

“妹妹，猜猜看杜天宇会不会扔下姚美玲逃走。”AK忽然饶有兴趣发问。

换作Iris没什么心思搭理他，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她心里其实生出另一个更想知道答案的疑问。她十分好奇，如果遇到类似的险境，AK会不会选择抛下她姑姑？但无需斟酌，她没有任何开口的打算，因为人性最经不起考验。Iris比当事人更加担心，担心从他们嘴里会说出她不喜欢的答案来。至于她心中心仪的答案为何，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外人看来也许是如此，然则独自离去的杜天宇在转过身的那一刻，同样也有了关于人生的决断。

姚美玲被捕是意料之中，甚至于，对她来说，被抓到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她能够光明正大地接受医院的正规治疗。许是考虑到相同的点，一连几日，杜天宇都隐声匿迹，不曾找警方的麻烦。但他沉寂得越久，大伙儿的精神就越紧张，就怕他再捣鼓出什么大事。姚美玲的烧伤一天重过一天，飞虎轮班在隔离病房前看守埋伏，Iris照顾完庄卓源，也曾找借口溜过那边去看了几眼。两次，姚美玲都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眼睛也紧闭着，看起来只有出气而没有进气的模样。

AK直言不讳：“只是用仪器吊命罢了。”

展瀚韬在一旁没有说话，Iris观察他神色，猜测这是他的默认。

大家都不希望她接触罪犯，尤其现在还大着个肚子，更是连看都不要看这种人最好。AK偷偷带着人来，可以说已经犯了“大忌”，所以满心里只挂着催促她离开。但Iris直觉上的危险却不在此处，她走两步又折回，向展瀚韬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杜天宇肯定是想带走姚美玲，可是如果他来医院，很可能两个人都会被捕，倒不如用更好的计划，以人质要挟，或是重要人物，或是大批市民。”

以往并不缺乏类似案例，展瀚韬点点头，谢过她的提醒，同时也道：“双重保险。”

原来人家早就想到了，Iris叹气而笑，暗叹自己多此一举，出了门再看看外面的飞虎人数，也的确，不是那么“严阵以待”的模样。

回去将这件事情当笑话讲给了庄卓源听，后者一挑眉，倒没打断，反而是身后原本靠着墙玩手机的AK走过来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她的头。Iris还转过身去噘嘴，直到AK以一脸鄙视的表情无语离去，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秘密行动大曝光，未来不得不停止。Iris哭丧了脸，可怜兮兮向老公求情：“Sorry，BB，我只是想看看需不需要给你转个院。”

“那就还是我的错……”庄卓源拉了长音，Iris的气势随之更弱，摆到明这是以柔克刚，她也只能乖乖接受。谁让对面是个病号呢？扯扯被角撒娇，Iris满脸写着饶过此事的请求，庄卓源板了一会儿脸，将她的紧张沉默视作小小反思，总算松口：“好了，就当你一孕傻三年。”

Iris趁机赶上前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以作约定：“盖好章了，你也不能把这事儿告诉别人哦。如果姑姑知道了，AK就要挨骂了，这样他下次就再也不会带我出去玩了。”

“还有下次？”庄卓源颇有些哭笑不得，“周宜诗女士，请问你到底是被宠得太过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了，还是真傻了？”

“哎呀BB，”恨不得老公的伤能即刻就好，任由她亲亲抱抱，Iris撒娇撒得更加起劲，“我现在是一个很需要老公帮我善后的人。”

庄卓源先生赶紧闭了眼，语气夸张：“哎呀不行了不行了，天都快黑了，我得再睡一阵。你找AK吧，他陪你玩，我像你一样信任他，有他在我很放心。”

AK从来都是随性而至起个头，才不乐意帮人家收拾残局呢，更何况现在，他都不知道跑去哪里了。Iris想想，拽过庄卓源的手碰上自己的限定杀手锏：“汤圆仔汤圆仔，快点叫爹地起来，妈咪很需要他陪。”

睡美人依旧睡着，只是机械化了一点：“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于是掰过他的脸，俯下身，Iris细细密密在庄卓源唇上又吻了九次，才颇有兴致地贴近他问：“这个密码对不对？”

“还要加上这一次。”下颚微抬，唇齿相碰，亲完这下，庄卓源摩挲了Iris的面颊，再问她：“心情好多了？”

Iris理理垂下的发丝，开口道：“AK说，你像我信任他一样信任他，那我也应该像你信任你的兄弟一样信任你的兄弟。所以我不管了，杜天宇迟早落网。而他对你的伤害，老天已经施下了报应在姚美玲身上，杜天宇此刻一定痛苦不堪。”

没做其他评价，庄卓源仅是再点了点她的鼻尖：“你真是胆大包天。”

其实还应该有后半句——娇纵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