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幻化成形

那女子问出那句话的瞬间,哪吒立刻就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他不应该说那样的话,那是不符合张桂芳性格的。但哪吒并不后悔,这是他心中想说的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就没有什么好懊恼的。

“我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门下弟子哪吒,西岐丞相姜子牙是我师叔。我奉他之命前来,化身张桂芳,意在拖延时日。张桂芳已被他自己喷出的三昧真火烧死。”既然已经暴露了,哪吒索性就把事情说开,他实在没办法再继续欺骗这个痴心一片的女子了。

说罢,哪吒撤去变身术,恢复了自己的模样,人如朗月入怀,身似中庭玉树,俊美无双,清朗挺拔,又隐隐带着些不羁。

那女子不由得看得呆住了,这等仪容俊俏的美少年她从未见过。一时间,她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请你不要声张,我来此只为公务,并不想伤及无辜之人。张桂芳算得上是因我而死,若你要替他报仇,我随时恭候,不过,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听了这话,那女子脸上又是悲泣,又是不可置信,又是愤怒,又是哀愁,万般思绪上心头,不知是何滋味。过了许久,那女子还是问出了口:“是你杀了将军?”

“不,不是,之前我抓了他,他一直关在西岐军营中。后来有人前来救了他,他硬要找我报复,就潜入我房间中,想用三昧真火烧死我,却被我设下的阵法反弹,被三味真火烧死。”哪吒眼也不眨地说道。

一听此言,女子顿时失魂落魄,她整个人像是忽然丧失了力气似的,瘫软在地上,双目失神,口中喃喃道:“将军已经死了,将军已经死了……”

见她如此,哪吒也不忍再多说下去,只是上前一步,绕过她,拿起莲米,转身要走。

“将军已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忽然间,在哪吒身后的女子凄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哪吒一惊,立刻转身,那女子正要撞向桌角,哪吒立刻拦住她。

“你为何要拦我?就让我随将军去吧,将军死了,留我一个人孤苦无依,我也是活不下去的。”

听到这话,哪吒皱眉,冷冷道:“没有谁是要靠依附另外一个人才能活着的。若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让自己活下去,那就去努力,去争去斗去抢。无论怎样,都要挣出一条活路来。”

若非如此,也没有今天的哪吒了。当日他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只留下一缕魂魄在人间飘荡。若不是存着这样的念头,他早就是阴间的一缕幽魂了。

听到这话那女子,怔怔地看着他,目光茫然。她当然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她只知道,身为一个女子,只能像菟丝草一般依附在一棵大树上。若那大树死了,剩下的菟丝草当然也活不了。

“西岐城民风淳朴,百姓人人丰衣足食,家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武王仁政爱民,姜丞相殚精竭虑、一心为国,是一个非常好的去处。你若找不到居所,便可投奔那里。一进城,自有相关的官员会来安置你,定可以让你全身保命,安居乐业。”

那女子走了,在听了哪吒的一番劝慰后,她选择了离开这里去西岐。她漂泊已久,如果能有一个让她能够扎根的地方,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愿意去试一试。

女子走了以后,哪吒松了一口气,他终于解决了这个一直以来最困扰他的问题。现在问题解决,于是,他放下心来,又开始在营帐中装作绝食。

莲米对哪吒的行动很不理解,她问哪吒:“师叔已经说我们可以回去了,为什么我们还不回去呢?我们留在这里做什么?哪吒你都已经把他们的粮草烧光了,他们只有灰溜溜地溜回去了,还能做什么?”

“如果魔家四将没有来,我现在就可以回去。可是现在他们来了,我就不能走了。他们刚刚被派到这里,个个都想要干一番大事。我若是走了,这里就会由他们接管。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很有可能不顾一切去打几场仗。若是赢了,那就赚了,若是输了,也可以推脱在张桂芳的身上。现在我还撑在这里,军中的一切都由我说了算,他们再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绕过我直接去实行。现在西岐城中虽然兵精粮足,但却缺少能够带兵打仗的统帅,师叔正在各处招揽人才,我们必须给他赢得更多的时间。”

“这样啊,哪吒好厉害,我就想不到这么多。”

“你涉世未深,一直以来都待在五莲池,自然不会想这么多。”

“那哪吒你呢,你为什么会想这么多?明明你年纪也不大,要算起来,我比你大得多得多了。”

听到这话,哪吒不由得一笑:“若是你要这样算起来,我就比你大上许多,我乃灵珠子化身,灵珠子诞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是哪里的种子。”

“这样算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我自幼生长在陈塘关,那里的人们都畏我如虎,当着面的时候,一个个都笑脸相迎,还没走远,各种辱骂就会传到我的耳中。他们有一千张面孔,随时想要换哪张都可以。”

“人还会变脸吗?”莲米十分惊讶。

“会的,有时候在一瞬间,他们就可以换上数张脸,有的喜,有的怒,有的看似和善亲切,背地里却心怀叵测,包藏祸心。莲米你要记着,以后你化成人形,遇到了人,他脸上不笑的时候,你要提防他三分,他脸上笑的时候,你就要提防他七分,许多人就是在这样的笑脸下施展他们的阴谋的。”

“是每个人都这样吗?”

“不,也有真正的纯善之辈,不过这样的人太少太少。真正的纯善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非常艰难的。别人见他纯善,就会去欺他辱他。若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人,别人躲他还来不及,怎么敢上前去惹他。所以我向来都装作一副凶狠难惹的样子,别人看我这样,又听了我的身世,见了我就要绕道走,还怎么敢上前来害我。”

“可是这样的话,哪吒不就没有朋友了吗?”

“朋友……”听到这个词哪吒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兄弟,现在连父母都没有了,只有师傅和你。”

“……哪吒你是不是还很生气?”

“生气什么?”

“李大人,那天你宁可被烧死,也不愿意开口求饶,你肯定十分恨他。”

“……要是我说,我非常恨我曾经的父亲,你会怎样?”听到这里呢,哪吒不答反问。

“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啦。那个时候,他眼睁睁看着人用火烧你,你都快被烧死了也不阻止。我求他们求了好久都没用,他哪里像个父亲?虽然我没有父亲,但是我听别人说,有句话叫做虎毒不食子,就是老虎再毒也不会吃自己的孩子,他比老虎坏多了。”

听到这些有些孩子气的话语,哪吒不由笑了起来,脸上的阴郁和不羁也消减了几分,甚至恍惚中给人一种略带些春风化雨的感觉,他笑起来简直能把冰雪的消融。只可惜他不常笑,甚至是常常冷着脸,不然,西岐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也许就会易主。

哪吒的绝食拖延策略只进行了几天,就再也持续不下去了。

成汤军一连受了这么多挫折,士气大损,许多兵士开始潜逃,各种奇怪的留言在军中流传,弄得人心惶惶。魔家四将好几次来找哪吒,哪吒都闭门不见。魔家四将渐起疑心,他们来之前曾经打听过张桂芳的为人。张桂芳为人粗豪鲁直,曾经多次上过战场,战场经验丰富,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这样一场火打击到如此地步的模样。

四人想起闻太师的嘱咐,心下又开始怀疑张桂芳早已投向敌营,这才故意演戏,装作一蹶不振,拖延时间。

四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这可能性非常大,于是他们便决定试探一下。由魔礼寿变成普通的小兵,进去看看张桂芳到底在做些什么。

变身后的魔礼寿谎称朝歌城有人前来。哪吒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不能将他拒之门外,只能让他进来汇报。

魔礼寿进到张桂芳的营帐后,一切都十分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将军的营帐中隐隐有莲香阵阵。张桂芳是个糙汉子,军中唯一的女人也已经走了,这香味是哪里来的?

魔礼寿尚未想清楚,他皮囊内的紫金貂忽然又擅自跑出来,闪电扑向张桂芳的床上。哪吒正坐在主位上听魔礼寿汇报,他哪曾想这小兵居然是魔礼寿变化的,一时间来不及阻止。

那紫金貂扑到床上,一口叼起床上的莲米,然后跳回到魔礼寿的身上。

莲米被它咬在口中,不由得哎哟叫了一声,紫金貂冷不防被吓了一下,嘴一松,莲米就掉在了地上。

淡淡的粉雾从莲花上散出,然后,一个少女渐渐从雾中幻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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